“拿着这个抿一下就好了。”莺莺将手里的口脂递给阿九。
阿九是第一次见这个新奇的玩意儿, 不由得重重一抿,唇色倒是鲜艳起来了,只是有的地方太多, 有的地方又太淡, 她弄完之后,在铜镜里摇头晃脑一阵, 才眨巴眨巴眼睛去看莺莺。
“够漂亮了。”莺莺和书云都笑起来, 莺莺按住阿九的肩膀, 书云捧了用热水浸过的帕子过来, 替阿九擦掉多余的口脂, 又细细将多余的口脂抹开, 阿九嘴上的伤已经好了个干干净净, 得亏小姐的药好, 否则阿九这张水灵灵的脸蛋便被那些人毁了。
阿九目不转晴地盯着一处,书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两扇竹门, 其中一扇上面贴着的是阿九剪下来的喜字, 另外一扇贴着的是夏思山剪下来的喜字,竹门半开,依稀可见外面的热闹。
夏思山被人簇拥在中间,不时地往里张望,像是在等着她的新娘子出来,眨眼之间, 她又被人劝着吃下一盏酒, 夏思山的脸红起来, 她的脸不常红,所以阿九才觉得稀奇, 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恨不能看个仔仔细细才好,却又被莺莺拗过肩膀,插珠花去了。
阿九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嫁衣上的同心结,她跟夏思山身上的嫁衣是同样的款式,夏思山不在乎其他的礼数,便琢磨着将盖头省去了。
夏思山和莺莺都担心这样大片大片的红,会让阿九想起往事,届时又连着做一场又一场的噩梦,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可这几日,布置的人来来往往,阿九还扯着红绸玩了一会儿,又剪了喜字,按理来说不会有事,但夏思山执意不要盖头。
她要看着阿九,也要阿九看着她。
到了如今还是平安无事,莺莺心里松了一口气,当日的情状她虽没有亲眼看见,但之后阿九的模样,她的手她的嘴,也能让人联想到发生了多可怕的事情,莺莺的袖子忽然被扯了扯,莺莺的心悬起来,她看向阿九,“怎么了,小姐?”
她是强颜欢笑,阿九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问道:“莺莺,你今日不开心吗?”
又不是阎天景那样的……怎么骂人来着,莺莺骂他是禽兽,书云骂他是人渣,阿九索性放到一块儿说:“又不是阎天景那样的禽兽人渣,夏思山对我很好很好的。”
她气鼓鼓地骂完阎天景,又扯起嘴角来夸夏思山,小姐原来有两副面孔,莺莺眉开眼笑,她怎么忘了,阿九在这些事情上最是敏锐,她道:“我很开心。”
阿九如今坦坦荡荡道出阎天景的名字,阎天景带给她的阴影已经过去了,有夏思山的安排在,阎天景的下场不会好,小姐又找了个真心对她的人,莺莺自然开心。
阿九悠悠晃着脚上的那双绣花鞋,唇角上扬,小声道:“我也开心。”
她开心到像是有源源不断的蜜糖注入到她的心里,她还没有同夏思山说这件事呢,于是阿九像只小黄鹂一样歪了歪头,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能出去见夏思山,这只小黄鹂已经迫不及待要飞进夏思山的怀里了,莺莺道:“那要等到夏思山将题都答对了,她们才能放人进来啊。”
拦在门口的都是桃花镇的人,她们来沾一沾喜气,莺莺这句话刚刚说完,一道红影冲了进来,将阿九一把抱起就走,留给莺莺的只有大家哄笑的声音。
听说夏思山自幼学武,轻易不肯展露,原来是打算用在这里,等莺莺到了竹门前,她们已经浩浩荡荡地往桃林中去了。
莺莺手撑在竹门上,忍不住捶了一下,正巧落在那喜字上,书云好笑地过来拽她的手,“好了好了,还不快赶过去,要是迟了,怕是连你我的位置都没了。”
书云说的都是实话,今日来凑这热闹的人不少,去晚了,她们可就挤不进去了。
阿九窝在夏思山怀里,明明人那样多,阿九却一点儿也不露怯,欢喜地笑起来,阿九素来纯真可爱,她一笑,人们就跟着她笑。
阿九搂住夏思山的脖子,悄悄地问:“你刚刚喝的什么?”
像个小馋猫,阿九想要知道,夏思山却道:“我不告诉你。”
阿九正要往夏思山唇上凑的时候,忽然被放了下来,夏思山拉住她的手,直到她站稳了才放开,夏思山的手心跟她的一样烫。
夏思山与阿九并肩而站,要行的礼,莺莺昨日已经教过阿九了,先一拜天地,再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莺莺生怕她记不住,实际上她记得可清楚了。
莺莺还担心她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不止莺莺担心,夏思山也担心她,阿九都知道,可是夏思山在这里,她怎么会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夏思山像是一堵又高又厚的墙,但又好像不是墙,哪有墙将她挡到身后,还会漏光出来,她想不清楚夏思山是什么,神游之间,竟然说了出来。
她着急忙慌地去捂嘴,早就被夏思山听了个正着,此时她们已经相向而站,到最后一步了,夏思山拉住她的手,两人的头同时低下去的时候,阿九听见夏思山说:“是你的新娘。”
她是夏思山的新娘,夏思山也是她的新娘,诶,接下来该干什么了?那些宾客散去,桃花倒是还在往下落,阿九眯了眯眼睛,原来这一场花雨,是春风送给她们的。
“你刚才问我喝的什么,现在还想不想知道?”夏思山按着阿九眼角,两个人已经近在咫尺,一阵好闻的桃花香气弥漫开来。
阿九摸了摸夏思山的脸,顺着轮廓又摸到夏思山的耳朵上,夏思山只有耳朵还是红的,阿九认真地点了点头,“想。”
夏思山低头吻住阿九,酒香让阿九闻之欲醉,她飘飘然,两个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夏思山扶着阿九,轻声告诉她:“是桃花醉。”
……
洛四来到桃花镇时,已经是十日后了,夏思山和阿九这几日在桃林里找幼年时被阿九做了标记的那棵树,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整日里腻在林子里不肯出来,小院里只剩下了书云和莺莺,两人一面做绣活一面聊着天,洛四从青州来,肯定有好消息,书云和莺莺同时看向洛四。
“小姐嘱咐了,阎天景要和阿九一样,”洛四的眼中无悲无喜,既然是一样,嘴也要一样,“林婆子给阎天景缝嘴的时候,被阎天景用针戳瞎了眼睛。”
林婆子当即疼得死去活来,最后不省人事。
书云快人快语,“这不是活该吗?”
那林婆子做这档子事情的时候就该有这样的觉悟,她迟早会遭报应的。
莺莺则问:“那阎天景岂不是没有被缝上嘴?”
他又是将小姐舍出去做阴亲,又是要杀她灭口,就是死一百次都不足惜,所以莺莺听到这里虽然快意,但难免失望。
“没有。”洛四平静如水地补充道:“我缝的。”
洛四铁面无情地执行夏思山交代给他的任务,他抬起手,指了指莺莺和书云手里的绣活,一幅是鸳鸯戏水,一幅是并蒂花开,他道:“只是我的针线活不好。”
明明这般阴森可怖,莺莺和书云硬是在洛四的语气下笑了起来,倒霉的又是阎天景,她们干脆笑了个畅快,这才是一报还一报。
莺莺心中总算是舒服了,她问起徐海云,洛四道:“得了癔症,只怕是没几天好活,阎松青去看她,身子也不大爽利起来。”
多半也是死的下场,阎松青以为他站在徐海云身后操控一切,便可以独善其身,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桃林中,阿九忽然叫了起来,“夏思山,夏思山,是这棵树。”
夏思山跑过去,果然看见那树上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夏思山摸了摸那个月牙,神思一恍,她怎么觉得这个月牙似曾相识,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一样。
【哎呀,女主都是一个人,一定是之前她也画过,你才觉得熟悉。】
86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夏思山就察觉到什么:【你不是把我的记忆都存起来了吗?】
也是86告诉她,倘若她背负着这么多个世界的记忆去进行任务,很容易走向偏执的道路,所以86一定会将那些记忆保存得很好,否则就是86的失职,按照86的说法,它一旦失职,是会被主系统强制下岗的,86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被夏思山分析个透彻。
夏思山一片了然,不是这些世界的记忆,那就是她原本的记忆,她有关于现实世界的记忆,她在现实世界中,竟然见过这个小小的月牙,那是不是意味着,夏思山重新看向阿九的脸,她跟阿九其实在现实世界里,也见过?
阿九拉住夏思山的手,温热透到夏思山冰凉的手上,“你没事吧,夏思山?”
还是说她的爱人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只是她一直都没发现而已,夏思山还来不及搞清楚这个问题,眼前就骤然一黑,她被主系统强制抽离了现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