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引来围观者不少的窃窃私语。
“哟，青浔这是出息了，敢和杜衡长老这么说话？”
“可不是嘛，就仗着族长护着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切，族长若是真心护他，昨儿个他怎么会被人摁在海水里‘洗脸’?我都看见啦。”
“......”
这一字一句声音虽小，但全都清清楚楚地落在白泽耳朵里。没想到原主竟是这样一个卑微怯懦之人。
杜衡长老显然也听到了。他捋了一把白胡子，笑眯眯地转身，对白泽说，“当然可以，不过族长此时正在议事厅同长老们议事，恐怕无暇理会于你。不如先让我的护法常雀送你去巫医那里治伤，你看如何啊？”
方才那一鞭子胡二应是使了全力，此刻白泽背上火辣辣的疼。鲜血染红了衣衫，喉管里不时涌上腥甜，他又开始咳嗽。杜衡长老说的对，他的确急需救治，否则撑不到见族长那一刻。
一名瘦长高挑，戴着铁制面具的男子从杜衡长老身后走出，作势伸手来扶。白泽扫了他一眼，侧过肩膀，避开了那只要来扶他胳膊的手。
“你在前面带路，我自己走。”白泽冷冷说道。
常雀也不恼，看了看杜衡长老。杜衡长老点了点头，常雀便收回手，转过身，朝着右边一扇铁门走去。
白泽跟着常雀，再次走在昏暗狭窄的甬道里。他刚才在门口时特意留心了一下，坑口边缘的山壁上，开了好几处类似的铁门。想来这座山体中，必定凿了许多这样的甬道，只是不知道都通向哪里。
常雀走在前面，一直与白泽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偶尔回头看看。
甬道里，火把燃烧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阴冷的穴风不时刮过脸庞，白泽的腿像灌了铅似的，异常沉重。他走得越来越慢。
身旁的一支火把不知为何突然熄灭了，冒着一缕青烟。常雀忽然停住脚步，站在他五步远的前方，只显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犹如暗夜鬼魅。
“为何不走了？”白泽喘着粗气问。他的体力接近透支，如果常雀此时向他发难，他几乎没有胜算。
但常雀似乎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由于脸上戴着面具，白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逆着前面火把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常雀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腾蛇族耳力极佳者，能听见百里之外的动静。看常雀的样子，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声音。白泽也试着听了一听，但可惜的是，耳畔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突然，常雀惊慌开口，“阿鲁达又发怒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白泽只见那鬼魅身形瞬间移动到自己身前蹲下。未及反应，他便被一尾巴甩到常雀背上。
耳畔突然传来隆隆的轰鸣声，整座山体隐隐开始震动。常雀在甬道中飞速游动，白泽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不敢大意。一些倒挂的石头随着震动砸落，其中一颗石子正砸在白泽额头上，顿时头破血流。白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白泽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吊床上，背上的鞭伤已经敷了药，肩上跟额头各缠了几圈纱布。床边支着一口小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一个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的老妇人坐在旁边，从床头的柜子里抓一把墨绿色的药草，颤抖着手洒进锅里。
看来这便是大长老口中的巫医了。
白泽坐起来，咳嗽几声。老妇便朝他望过来，脸上带了笑，额头的褶子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青浔，感觉怎么样？背上还疼吗？”老妇站起身，端了一碗清水递给白泽。
白泽接下木制的水碗，碗口有些粗糙，但不妨碍他一饮而尽。抹掉嘴角水渍，他开口问道：“我昏迷了多久？族长呢？他来看过我了吗？”
老妇收回空碗，走向水缸，又舀了一碗水。看向白泽的眼神意味深长。“唉，你受了这样重的伤，晕了一天一夜，古岳也未曾来看望过一眼。可怜啊，你阿姐红颜薄命，要是知道他现在这样对你，要气得掀掉棺材板喽。”
白泽摇摇头，不想再喝，老妇便把水碗搁在桌上。
“那他在做什么？”白泽问道。
老妇说：“前日海上来了个小子，神仙打扮，身上却带着魔气。一上岛就要找族长古岳买玉笛。古岳起了疑心，将这小子捉了，喊来三位长老，现下正一齐在议事厅审问。”
白泽内心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这般行事做派，怎么有点儿像他那莽撞冒失的傻弟弟。可依照他弟弟的脾性，伤了心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里找人诉苦，绝不会跑到这凡界的海岛上来。
然而心中阴霾挥散不去，族长古岳又迟迟不出现，白泽竟变得焦灼起来。他在巫医荇老面前来回踱着步，最终决定去议事厅探一探。
荇老劝他别去，免得自讨苦吃。古岳当初是为族长之位娶的前任族长之女、他的长姐晴柔。他姐姐在世时古岳便对他爱搭不理，更不用说现在了。
荇老：“青浔啊，何必如此执着呢？古岳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古岳，他早已经弃了你，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白泽微微诧异，荇老明显这话里有话。可他不是青浔，不了解那一段过往。他避开了荇老的问题，闷闷地答：“我只是去看一眼，不做什么。”
荇老见拦不住他，便也只能作罢。但在白泽走前交代了一句，“小心澹容长老。”
白泽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荇老的树屋位于腾蛇族村落的东南方，距离族长古岳所在的议事厅较远。好在村落里的树屋相互之间靠的很近，四周搭着延伸平台，中间用木桥勾连。白泽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些错综复杂的木桥上，摸索着线路，朝正前方那座最大、最壮观的圆形树屋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