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死遁后被反派找上门了>第61章 往事

  寒山院的乞丐们成堆地聚在一起,阿莹和老人就住在附近的一间小屋子,跨过一条窄小的巷子,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在两户大院正中间、小小的木门。

  几人来时,老人竟像是提前知晓他们的到来似得打开了木门。

  老旧的木门推动起来“吱呀”响,她佝偻着身体,背着手,模样倒比前两次见面时清醒了不少,见着阿莹,便笑呵呵地道:“哎呀,莹儿回来了。”

  “婆婆。”阿莹忙迎上去,抓着老人的手臂左右看看,问:“我不在家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儿啊?”老人不明所以,歪头看她后面的几人,又笑起来:“阿莹啊,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吧。好好好……孩子们,快进来坐坐。”

  她说着让开位置,众人同她打了招呼,一一进门。

  小院子站了那么几个人,再摆一张方桌就挤满了,婆婆和阿莹抬出来几条长凳子,大家挤挤就坐下了。

  “哎呀,实在是对不住,咱们家里,没有多的凳子了。”老人道。

  “无事。”玄师笑了下道,“不过,老人家其实住得很舒坦吧?”

  老人笑得越发开心,“这莹儿说她找了个差事,才有个地方住。这地方和我从前住的地方……还挺像,自然是喜欢的。”

  虞望熙一定是怕她们不收,心里有负担,所以才只安排了那么个小地方,住着安心,什么也都有。贺远斜会心一笑,越发为自已这三个师弟师妹的处事方式感到欣慰。

  “婆婆,看起来您今日情况不错,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贺远斜斟酌片刻,在阿莹端来茶水时,还是忍不住问了。

  “您……是不是认识陆指挥使?就是陆毅。”

  穿书那么久,贺远斜知道自已过分依赖直觉,但很多时候,他的直觉确实不出错,做主线剧情的时候也从来没走歪过……当然,他死遁后的情况另说。

  总之,他直觉,多了解一些陆毅,对他很有帮助。

  “陆毅?”老人双目放空,似乎是在回忆,嘴里忍不住嘟囔道:“陆毅……”

  “是……那个孩子。”

  老人有些浑浊的眼珠一转,看向贺远斜,淡然说:“这孩子我确实认识,但你问起他做什么?”

  贺远斜被她警惕地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忙道:“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他的马车撞到了您,我们帮了您,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他又补充一句:“我们与他也是认识的。”

  “那孩子的事儿,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们。”老人道,“只是你们这么多人来问,实在让老婆子我搞不明白。”

  这倒是,毕竟陆毅是朝廷的人,老人多少有些忌讳,无论是哪方面。

  “但说到底,老婆子我知道的,也并不多。”老人徐徐道来:“我只知道……他是个孤儿。”

  ·

  陆毅是个孤儿。

  他出生时正值寒冬,被直接扔在一家酒馆的后门,潮湿的雪露落在裹着他的单薄布料上,布料被浸湿,染上泥土。

  “这是哪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被遗弃了……”

  “看着好可怜,他好像快死了?唔……姐姐,我们帮帮忙吧。”

  一大一小两姐妹蹲在那里看,用手指搓搓小孩儿的脸蛋,妹妹说罢,姐姐瞪了她一眼,“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养啊!我们都要靠着这酒馆过活,老板怎么可能同意我们照顾他。”

  “反正也快死了。”姐姐冷冰冰地说,“你要是真好心,偷偷弄去埋了吧,我帮你瞒着,保证不让老板知道你偷懒了。”

  姐姐说完就走了,留下妹妹一个人蹲在原地。

  姐姐每天的工作很多,妹妹短暂的离开,让她更加忙碌。她今年也才十二岁,代替了妹妹的活后,再酒楼里跑上跑下,一身工作服沾满了客人的酒味和后厨房的油烟味,客人们纷纷让她离远些,她忍着怒火安分工作一下午,却还是不见妹妹回来。

  小七这是偷懒偷过头了啊?姐姐在心里想着,愤愤不平地跑去酒楼后门找人,没找到又跑去他们平时睡的小木屋。

  奶婴儿的哭啼声震耳欲聋,姐姐瞪大眼,推开门就吼:“小七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姐姐抱着脏兮兮的奶孩子,委屈地抿嘴唇道:“姐姐,我当真……当真是舍不得。我们偷偷的照顾他吧……”

  姐姐翻了个白眼。她这妹妹当真是菩萨心肠。

  但尽管如此,姐妹俩还是瞒着酒楼的老板把孩子拉扯大了。

  可纸包不住火,孩子刚满五岁,酒楼老板便知道了这孩子的存在,破口大骂,说要把这三个孩子都打死在后院。

  这事儿妹妹自然没有要躲的道理,让姐姐带着孩子先走。

  姐姐说不过她,只好约定了汇合地点,慌忙逃窜。

  “小九,”姐姐心急如焚地找着那个贪玩的孩子,然后将他独自带走。

  然而,姐姐在汇合的地点等到天黑也未能等来妹妹。她含泪将小九抱去一个贫民窟,这里有一栋破破烂烂的小楼,街坊邻居都是穷苦之人,大家互帮互助,一直生活到现在,见到了她,也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她和她带来的孩子。

  “我叫小五。”姐姐说着自已在酒楼的编号名,指了指正茫然的小孩:“他叫小九。”

  于是,小五和小九,就这样住下来了。

  楼里有个略会算命的老婆婆,大家都叫她英姨,小五和小九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被领去英姨那里,说要给他们取个好名字。

  生辰八字什么的,早记不得了,英姨便指着院里勉强活着的兰花,给小五取了个名字,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随她姓——姓闻名芷兰。

  “那这孩子呢?”闻芷兰问。

  “这孩子的面相,有点保家卫国的意思,将来大概很有前途,说不定能去朝廷做事呢,就姓陆吧,这四洲大陆,不都得靠朝廷维护着。”英姨揶揄地用手指沾了一点水渍,抹在小九的眉心,又说:“单字一个毅,坚毅、坚强。这孩子,将来会出大风头的。”

  年幼的陆毅不知道什么时出风头,他只知道自已有一个姐姐不在了,大姐姐因此每日以泪洗面。

  他开始愧疚了,害怕了,同时,心中又有了什么东西,如同春日的新芽,破土而出。

  ·

  如英姨所言,陆毅十四岁,就被选中去当了兵,四洲为四国,皇帝野心大,想统一四洲,誓要将边境外的岭南攻打下来,他便随军出征。

  因为年纪小,他总是被欺负,出征前的好几次做任务,包括出征后的危急关头,同伴们都选择了放弃了他。

  也不知这是被抛弃的第几次,陆毅撑不下去了,浑身都是血,刺客死在脚下,流出的血水仿佛一场冲破所有围墙奔腾而来的大水,要将他淹没。

  回不去了吧?陆毅心想,他大概是回不去了。

  小七姐姐到现在也没能回来,也不知过得如何。

  而芷兰姐姐,她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听英姨说,她前些日子同一个男人认识了。

  她大概要成亲了。

  可是好嫉妒,他嫉妒那个男人,可以和芷兰姐姐走得那样近,而他只是个小屁孩,没有办法给芷兰姐姐可以依靠的臂膀。

  他比不过那个男人。

  陆毅心中颓废,他的爱意,埋藏在深不见底的面具下,他对养他长大的姐姐动了心,以为当了兵,就能快点长大,就能快点找到小七,和闻芷兰表述心意。

  他早前甚至还想过,闻芷兰若是知道了这事儿,会如何生气,如何厌恶他……但现在,没机会了。

  陆毅看着满天昏暗的暮色,他的视线里,沉冷的夏夜,天边如同烧了火一般的红,皎洁的月色被感染成血红色,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大脑。

  陆毅想,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和这些不知是敌是友的尸骸同眠。

  可是没有,老天开了眼,朝廷的人又回来了,他被找到、带回临时军营疗伤的,才听说是皇帝亲自大驾边疆,还带着一位新娶的贵妃,贵妃名叫淑婷,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陆毅对此毫无想法,安静地给自已包扎了伤口,然后看见,那位挺着孕肚,穿着水蓝色华丽长裙的贵妃慢慢走来,她身后跟着几名丫鬟。

  丫鬟们在做什么,陆毅完全没细看,他的目光落在淑婷贵妃姣好的面容,目光几乎空洞。

  不知不觉,淑婷贵妃微笑着来到这个直勾勾看着她、十分很不礼貌的小少年面前,亲自递来一碗鸡汤,说:“小弟弟,喝些鸡汤……”

  话音未落,陆毅开口打断了她。

  少年嗓音沙哑,带着不可置信的试探:“小五……姐姐。”

  淑婷被娶入宫中时,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

  不出三个月,边疆战事胜利,陆毅脑海中始终回忆着他叫出“小五”时,淑婷贵妃瞪圆的眼睛,那张漂亮的脸蛋,在一瞬间的苍白后,恢复如常,只小心地用唇形喊了一声:“小九?”

  陆毅微红眼眶,“嗯。”

  陆毅自已都没料到,淑婷真的就是小五。

  毕竟他才五岁时,就与小五分离,他明明已经记不得那十四岁少女的面容,可在看到淑婷的瞬间,又全都记了起来。

  那张脸的主人和闻芷兰是如何温柔地哄年幼的他入睡,偷牛奶喂他,用何其柔软的目光看着他成长。

  对于陆毅来说,相比年龄更大的闻芷兰,小五反而更像是他的母亲,温柔得令人难以忘怀,人怎么会轻易忘记自已的“母亲”呢。

  只是没想到,他的“母亲”死了。

  死在边疆战胜的那一天。

  诞下一名字为桉月的小公主,死在皇帝冷漠的命令下,长眠边疆的深土。

  ·

  “总之,我对这孩子的了解,也就芷兰曾经说过他们在酒楼的一些事,以及后来这孩子参了军的事。”老人叹了口气,道,“他参军后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假回家来一趟,后来还随军去打仗了。”

  “十几年前,岭洲就不是皇帝的,那时候还叫岭南。他率兵打了下来,才有现在的岭洲。不过当初在攻打岭洲时,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儿,陆毅这孩子守完边疆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好几天,除了芷兰谁也不见。”

  “后来皇帝将他弄去修了仙,成为了那什劳子禁仙卫。起这个名儿,听说还是因为皇帝自已修不了仙,嫉妒修土有机会飞升成神,所以叫做禁仙卫。”老人呵呵笑了起来,“不过,真真假假的,老婆子我就不知道咯。”

  贺远斜皱了皱眉老人说的这些,要么无关紧要,要么大事都略过了,说明她确实不清楚。

  “婆婆,那闻芷兰呢?”贺远斜问,“她去哪儿了?”

  “你们知道淑婷么?”老人忽然道,“也不知道这淑婷和芷兰有什么关系,总之,陆毅成为禁仙卫后,皇帝派人来寻过芷兰,带进宫里,后来就再也没回来过。”

  “……包括陆毅。”

  老人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他们能过得好吧。”

  ·

  玄殷没听多少就自已偷偷摸出去了。

  他掐了个诀,一击打在巷子对面的房顶上。

  黑衣少年无奈冒出了头,腰间的金属令牌显而易见。

  那令牌并非来自哪里的东西,似乎只是一个人装饰,但这玩意儿,他上次在前往鬼界救玄师,和贺远斜他们遇上时,那个来自朝廷的黑衣少年身上看见过,这令牌,这人似乎格外喜欢。

  被发现了,黑衣少年转身就想跑,他凭空摸出一张黄符,就听玄殷在身后用笃定的声音道:“阿棋,是你?”

  黑衣少年的动作一顿。

  “阿棋,难道这些年里,你一直……在帮朝廷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