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鑫原本志得意满,醉醺醺从宫宴上退下。席间盛安帝对天书宫修建之事赞不绝口,只待使臣团行程之后,论功行赏。

  刚回府,还没躺下,便听闻天书宫起火的事情,徐鑫当场吓破了胆。

  他自已做的事,自已当然是清楚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可那桩桩件件,他却万没想到,会是天书宫出了岔子。

  怎么会烧起来了呢!

  府里的家丁去打探消息回来,说辞也是多般玄乎。

  天诏生妖火?

  这下他哪里还睡得着,家丁回禀天书宫的火势异常,宣王祁珃已调集了所有巡兵赶往灭火,想要赶在宣王之前查实已经来不及。

  徐鑫派遣家丁继续探守天书宫,自已则火速赶往刘燊的府邸。

  等他赶到之时,户部几位主司也已经悉数抵达。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绕着刘燊转悠。

  “切莫乱了阵脚,天书宫之事虽是我户部主理,如今失火到底是何意外,还待盛京府衙查明。这邪火来得突然,一定事出有因。”

  刘燊正说着,就见徐鑫赶到。自已户部这一众属下,徐鑫最是活络机敏的。

  “徐大人,你可算来了!”

  “天书宫可是你经办的,怎么会烧起来了呢!”

  “幸好今日祭祀礼没出岔子,这要是发生在祭祀当下,你我人头不保啊!”

  刘燊原本端坐在椅子上,待其他几个主司已经嘴快问责了一通,才匆忙起身,终究按捺不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鑫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礼节,直截了当将自已所知上禀给刘燊。

  “并不知道起火原因,按说天书宫今日虽然因祭祀礼,见了明火。但礼成之后,已经做了处理。就算留有隐患,也不应该半夜突然大燃,恐怕这起火原因还有别的深意。”

  刘燊点了点头,与他自已猜想相似,“还参不透这个中关联,宣王已经封锁了天书宫。户部也不便插手!”

  一席话,几人听得心思深沉。刘燊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恭敬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刘燊和徐鑫两人。

  “天书宫的户部支出账目……”

  “大人放心,下官已经……校准过了。”徐鑫未等刘燊说完,已经心领神会。户部的账本,关于天书宫的一应明细,早已妥当。

  “……只怕,除了天书宫,别的账目也要再过一过。”刘燊接连几日心绪不宁,自打那天在庆元殿,盛安帝问询洪旺之时,他便预感不妙。

  话还没说几句,敲门声骤响。

  前去天书宫打探消息的仆从慌张开口,“大人……天书宫火势已熄灭。可,祭台之上,发现了一具尸首!据说是贤王!”

  “贤王?”四座震惊,此事怎么会牵扯贤王?

  “因事出天书宫,宣王下令,与其有关者,通通收押。”

  “有关者?”

  “大人,将作监!”徐鑫率先想到了裴方锦。

  “走,进宫!”刘燊等不及下一波消息,立即动身进了宫。

  户部一众,趁着天还未亮,返回宫中。刘燊掩人耳目去了一趟户部都堂,处理完才赶到庆元殿门口,等着盛安帝回宫。

  没想到,不一会儿,等来了盛京府的巡兵。

  聂滨率领一队巡兵赶到庆元殿,此时已有不少朝臣等在殿外,候时上朝。盛京突发此等事件,指不定皇上什么时候就要传召。

  见那一行巡兵,朝臣略显讶异。

  只听聂滨走向户部尚书刘燊,“皇上有令,户部一干人等,皆收押候审。刘大人,得罪了!”

  指令一宣,户部上下无不惊慌失措,不待任何辩驳,已经扣上了。

  虽然有所料想,可眼下动静也太大了。

  “连老臣也?”刘燊看着自已手上的铐锁。

  这场景看得其他朝臣,也是脸色慌张。

  “是,刘大人。卑职也是奉旨办事,圣上旨意,户部几百号人,全部扣押审问。”

  一旁的朝臣,眼睁睁看着巡兵将户部尚书和几名主司押走,内心七上八下。

  眼尖的朝臣偷偷看向队列另一侧端站的薛维岳,太常寺亦是天书宫筑督办,祭礼又是太常寺全权负责。怎么此刻,同他半点不相干似的?

  刘燊回望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庆元殿,脚上也只得跟着巡兵走去。

  可眼看去往的却不是刑部,“这是要去……盛京府衙?”

  “是!圣上下令,天书宫一案,由宣王殿下主审!”

  “什么?”刘燊原想着,要是去刑部,刑部尚书辜进桓同自已多年同僚,万事也有商量。

  可那宣王,平素和朝臣客气疏离,怎么会把这件事交给盛京府衙呢。

  “不知,圣上所为何事要审问户部众人呢?怎么说,本官如今还是尚书一职。”

  “刘大人请放心。如果查实与户部无关,宣王殿下自然是不会为难各位大人。只是眼下,有人向圣上启奏,户部有渎职之嫌。还望大人配合。”

  徐鑫被铐着走在刘燊身后,听见此话,已料想到盛安帝在宫外怕是已经见过了裴方锦。

  “渎职?”刘燊没想到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

  “这和天书宫失火之事,可有关联?”

  聂滨依然耐心回道:“自然有关联,但一切还待宣王殿下审问。”

  刘燊见眼前的巡兵对自已尚算客气,猜测事态还不算严重。

  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跟着巡兵往南华门东侧的盛京府衙走去。

  这场面实在罕见,从南华门一路东行,往盛京府衙这条路,不断有扣押的人从盛京城四面八方汇集入队伍中,铺满了整条街道。

  朝霞打在户部众人的脸上,更显窘态。被天书宫的火势惊扰了一夜的盛京民众,才刚缓过来,又被眼前这长长的队伍吓到。

  何曾见过府衙巡兵羁押过这么多人,从天还没亮就到处搜捕,来势汹汹。

  沿街的百姓也不敢涌到街边来围观,只偷偷从窗缝、门缝里向外看去。

  比起前一天祭礼的热闹,这中秋节更是前所未见的景象。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我看队伍前列那几位,穿的可是官服。抓了这么多,难道全是朝臣?”

  “我听说,都是户部的大人们,说是同天书宫失火有关!”

  “一个户部,有这么多人吗?”

  “……这个嘛。”

  “今年这中秋,怕是不好过啊!”

  隔着窗扇,众人小声讨论着。

  聂滨骑马开道,刘燊同户部众人,戴着铐锁跟在其后,街道两侧不时探出一些窥视的眼睛。

  刘燊自打及第入朝,就没有受过此等屈辱。腕上的铐锁叮当作响,他一想到自已这流芳百世的名声,会在今日落下折辱的一笔。

  原本还留有的一丝对事态的把握,在这段路上,丢盔卸甲。

  “刘大人,请。”

  总算走到了。

  聂滨下马,站在府衙门口,朝刘燊指引。

  刘燊脸上的怒气和怨恨已经掩盖不住,恶狠狠地看向聂滨,走进了盛京府衙的大门。

  这门庭,真是碍眼极了。

  刘燊以为,自已进了府衙,会立即被传讯。谁知,巡兵将户部一行人安置在各监牢后,就听牢外传道:“宣王有令,提审徐鑫。”

  居然不是他?

  刘燊恼羞成怒,这徐鑫难道还有事瞒着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