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剩下的烟头扔到地上，鞋尖捻灭，凌寒看着天桥下的车流，瞥了一眼秦子墨。
“今天吓到了吧？”
他母亲就是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后来发展成精神病，只发病了一次就把他爸爸杀了。凌悦又是这样，说不定哪天他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凌寒面朝远方车流，余光有意无意地观察秦子墨的反应。
今天凌悦的那个样子，的确是让秦子墨惊了一下，在秦子墨的印象中，凌悦一直都只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孩子。
但绝对没有吓到他，和凌悦相比，秦家人才是真的疯，为了达到目的，妻儿的命可以随意舍弃，他见惯了秦家人的发疯，又怎么会在意凌悦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情绪失控呢。
秦子墨笑了笑，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忽然起了坏心思。
“嗯”了一声，随意依靠在天桥防护栏杆上，“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啊？”
秦子墨嘴角含笑，丝毫不掩饰逗弄之意，连周围气流都跟着欢快起来。
凌寒抿了抿嘴角，睫毛下耷，瞥了一眼别处，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沉默半晌，视线瞟向秦子墨。
“张嘴！”
两人重逢这么长时间以来，秦子墨每次拿话逗弄凌寒，凌寒要么甩脸子，要么直接无视，还从来都没有正面回应过。
眼下凌寒能正面回应，秦子墨的小心思犹如春水一般，一圈一圈泛着涟漪荡开，下意识以为凌寒口袋里藏着什么糖果之类的要奖励给他。
秦子墨依照凌寒指令，张开嘴，“啊~”
凌寒指着落日方向，“面朝那边。”
秦子墨转身面朝落日夕阳。
凌寒幽幽开口，“那边有西北风。”
秦子墨愣了一下，反应一秒，忍不住笑了一声，“凌哥！你！”
凌寒也跟着笑了笑，心情暂时放松一下。
夕阳只剩下一点点余晖，似不忍心一般，把仅存的光亮撒向这边，他们互相站在对方面前，轮廓不似刚才光线良好时那般清晰，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拉近。
凌寒沉默地盯着秦子墨看了一会，抬起腕表。
“时间不早了，送我回喜来酒店吧？”喜来酒店是《一衣带水》剧组入住的酒店。
秦子墨面带疑惑地看着凌寒，“去那干嘛，你不是有地方住？”
凌寒收起笑意，看向远方最后一缕霞光。
“那个所谓的民宿是你家吧？”
秦子墨不置可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那么看着凌寒，谎言被戳破，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凌寒瞅了一眼秦子墨。
“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住你家合适吗？”
轻松欢快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秦子墨还沉浸在两人马上就要和好如初的喜悦中，被这句话浇了一个透心凉。
一个人的耐心总归是有限，他已经拿出了他的最大诚意，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的底线，这一瞬间秦子墨真想把这人直接敲晕，然后带回家去。
秦子墨捏着护栏的指腹泛白，沉默两秒，嘴角苦涩地扯了扯，眼底闪过隐藏在苦楚下近乎偏执的光，半真半假地说。
“怎么，不敢住在我家，怕我拿铁链子把你拴上，不让你走？”
最后一抹余晖退去，秦子墨眼底那本就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偏执，被周围黑暗所掩盖，只剩下还停留在表面上的苦楚情绪。
“不是！”
凌寒否认，看着这样的秦子墨声音也不觉软了下来，顿了顿看向别处。
“子墨，给我点时间。”
那抹不易察觉的偏执散去，秦子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小白，笑得人畜无害。
“好啊，我还很有点耐心的。”
白天开机仪式，晚上大家伙凑到一起吃个饭，明天正式开始干活。内部聚餐，没有媒体记者在场，大家也都没端着，该干嘛干嘛。
秦子墨跟在凌寒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厅，到底是金主爸爸，秦子墨一出现，好几个人围了过来。
“小秦总，就等你了，您看我们这弄得还可以吧？”
凌寒被那些巴结讨好秦子墨的那些人挤到外围，隔着人群，瞅了一眼秦子墨，秦子墨已经被一些张总，李总，王总请到主桌上去。
秦子墨落座之后，视线一直在凌寒身上，有一个李总注意到秦子墨视线，招呼凌寒。
“凌老师，坐到这边来。”
凌寒笑着拒绝，“我就不凑热闹了，您忙。”
到底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没必要非往一起凑。
凌寒站在门口搭眼看到了宋为，宋为和制片人以及项目统筹坐在一桌，三人聚在一小堆，低头聊着什么。
凌寒走了过去，“宋导，刘制片，李老师……”一一和众人招呼寒暄。
“凌寒别客气了，快坐下！”
原本坐在宋为身边的一个统筹，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凌寒。
凌寒和宋为聊了几句明天拍摄场地的事，话锋一转，举起杯子。
“宋导抱歉，开机仪式说好了到场了，我今天临时有点事走了，没给您带来什么麻烦吧？”
宋导笑呵呵拍下凌寒杯子，放到桌子上。
“你抱什么歉啊，没人规定开机仪式编剧必须到场，就是一个仪式，有几个主演到场，代表一下就可以了。”
凌寒笑着点头，“谢谢宋导。”宋为这么说，他的心稍稍安了下来。
“你呀，不用太过担心，编剧零落没露面反而给人一种神秘感，对了，”宋为说着喊了一嘴坐在另一桌吃饭的小助理，“小王，去把东西拿过来。”
没过一会儿，小助理把一绒布盒子交到宋为手里，宋为转手放到凌寒面前。
“知道《一衣带水》对你的意义，这个是今天开机仪式用的红布，”宋为笑呵呵地看着凌寒，手指敲了敲绒布盒子。
“受人之托，帮你收起来了。”
凌寒手指抚摸绒布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心情莫名难受得厉害。
凌悦安顿好了，《一衣带水》开机仪式虽说没参加，但多少也算是弥补了一点遗憾。
倏然感觉好像没什么过不去的，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他挺过来了，五年前秦子墨突然从他生活中抽离出去，他也挺过来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都能寻找到挽救的办法，不是吗？
凌寒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秦子墨，转回头对宋为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