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收回视线,暗骂一声,“神经!”

  他是真的想抬腿就走,但这么多有头有脸人物在场,他说走就走,不是那么回事。

  白祉还在那,他不能把白祉扔下。

  端起一杯名叫“地狱龙舌兰”的烈性酒,放在服务生的托盘里,又拿了几杯颜色差不多的酒水摆上去。

  凌寒返回,几人话题已经扯到商业场大佬八卦上去了,白祉也被晾到一边,几次都插不上话,果然是没有诚意。

  给众人依次分发完酒,凌寒举起杯。

  “相逢即是缘,这杯酒我敬诸位。”

  “今天就不打扰诸位老板雅兴,先失陪,如果对影视感兴趣,另约时间详聊。”说完,仰头灌下外观颜色和酒差不多的饮料,一滴不剩。

  众人纷纷举杯。

  “凌编剧好酒量!”

  “回聊!”

  凌寒放下酒杯,抿了抿嘴唇,目光环视众人,最后落在秦子墨身上。

  秦子墨端起那杯地狱龙舌兰,特有辛辣味道钻入鼻腔,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抬眼瞅了一眼凌寒,仰头悉数灌下。

  地狱龙舌兰,十大烈性酒之一,生命力极强的水蛭扔里面都得蹦两蹦,沾上刚刚破皮出血的舌头,滋味应该不好受。

  凌寒看到秦子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嘴里含着一口烈酒,自虐一般也不咽下去,蹙起的眉心足见其极力隐忍着痛苦。

  秦子墨直勾勾盯着凌寒,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好像在说,还有什么招数,全部使出来。

  秦子墨自虐一般含着“地狱龙舌兰”看向他的眼神,执拗中藏着几分痛苦和悲楚。

  凌寒心底莫名跟着抽痛一下,也仅仅是一下,转瞬即逝,快到他自已都没来得及察觉。

  他忽然觉得,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不甘,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如果秦子墨愿意,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谁也犯不着谁。

  凌寒这边起身准备走,秦子墨放下酒杯,撑着手肘,眼底微红看着他,一字一顿。

  “回、见!”

  刻意从牙齿缝里咬出的两个字,沙哑低沉,释放出一种危险信号,宛如山谷里嗜血野兽嘶鸣,令人不寒而栗。

  凌寒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扫了一眼秦子墨,带着白祉离开。

  如果说编剧兼职,那么“二毛猫咪咖啡馆”老板是凌寒第一职业。

  凌寒钥匙挂在门边,换上拖鞋,酒精洗手消毒,拍开小灯,“喵呜,喵呜”的猫叫声此起彼伏,听着那些小家伙的叫声,莫名安心。

  小灯光线昏暗,凌寒寻了一处靠窗的单人沙发,慵懒地躺进沙发里,紧张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额头传来一片柔软凉意,猛然惊醒,抬头定睛一看,凌悦站在单人沙发边,大概是想试一试他有没有发烧,刚贴过他额头的手还无措地悬在半空。

  “小悦?” 凌寒躺回沙发,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没事。”

  转头向窗外望去,天色放亮,城市发展,马路对面设立了一处公交站台,已有早起上班的打工族等候在那里,又是新的一天。

  凌寒心里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昨天参加慈善晚宴,和秦子墨斗智斗勇浪费了太多脑细胞,身心俱疲,居然在这里睡了一夜。

  凌寒忍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忽然感觉有点冷。可能是要感冒,二十九岁,眼瞅奔三了,身体大不如前。

  凌寒看向身边明显担心他的凌悦,扯了扯嘴角,“我真没事,饿了吧,我去给你做早饭。”

  站起身,又有点犯懒不想动手,从厨房退了出来。

  “我出去买早餐,你吃什么?”

  凌悦抱着那只名叫米粒的猫。

  “烧、麦。”

  凌悦自小患有自闭症,不爱与人说话,平常只喜欢和猫待在一起。

  父母去世后,凌寒把老房子卖了,带着妹妹开了这么一家猫咖馆,维持日常开销,同时还能满足妹妹的喜好,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写剧本,兄妹两人的日子过得也算安稳惬意。

  十月末的天气早晨泛着丝丝凉意,凌寒推门一股凉风吹来,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额头也隐隐发烫,这下是真的要感冒了。

  紧了紧衣服,去隔壁早餐店买了两屉烧麦,顺便买了两份羊汤。半碗羊汤下肚,身上那股寒意才消散些许。

  早餐还没吃完,手机铃声响起,凌寒瞅了一眼来电显示,备注名字“咖啡推销”。

  凌寒对这个备注有印象,去年在论坛里加了一个自称卖北美咖啡的业务,简单聊过几次,一直没打过电话。

  一大早晨,卖咖啡的打电话干嘛?

  滑下接听键,“你好!”

  “凌哥!”

  低沉熟悉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进凌寒耳朵,还以为听错了,再次核对来电显示。

  也许是距离上次从电话里听到这个声音的时间太过久远,大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凌寒不经意间叫出了一个略显亲昵的称呼。

  “子墨?”

  秦子墨似乎对凌寒能听出他的声音,很开心。

  “是我,凌哥,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太好了,凌哥,我想你了!”

  凌寒呼吸滞了一下,手顿了顿,后知后觉意识到,秦子墨已经离开五年了,他们现在连陌路人都算不上。

  秦子墨开心,凌寒不开心了,好不容易被半碗羊汤压下去的寒气,因为这句“我想你了”,硬是从尾椎骨窜上来一股寒意。

  不用多想,在网上和他聊咖啡的人也定是秦子墨,这人的惯用骗术了。

  “别叫我哥,我担不起!”

  说罢就要挂断电话。

  秦子墨急道:“我为昨天的事道歉,昨天是我太冲动了。”

  凌寒把手机重新贴回耳朵,“知道了。”

  “早晨有点急事出来,正好在你家附近,你吃饭了吗?”

  凌寒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捏着汤匙柄搅拌羊汤,“正吃着呢。”

  “我也没吃早饭。”

  这话意思在明显不过,就差明着说来蹭饭了,凌寒放下汤匙。

  “离这里不远的晋阳街,有一家老头早餐铺味道不错,你可以去那。”

  电话那头的秦子墨安静了两秒,自说自话,“我最近在谈一个项目,应该会在绍市住一段时间……”

  凌寒不知道秦子墨一大早晨打电话和他聊这些是什么意思,无聊透顶,还影响胃口。

  秦子墨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凌寒打断,“小秦总在哪里,忙什么,与我无关,没什么事挂了!”

  不等电话那边的秦子墨说什么,挂断电话,号码直接拉黑。

  凌悦嘴里叼着半个烧麦,眼神有意无意地瞟了过来,可能是他刚才和秦子墨通话过程中,没控制好情绪。

  凌寒不知道要如何同凌悦解释,他和秦子墨之间的事情,沉默片刻。

  “快吃饭吧!”

  从早晨打完几个喷嚏开始,脑子就浑浑噩噩的,硬是撑到猫咖店店长林立伟来,才回卧室休息。

  脑子迷迷糊糊的,凌寒接到大禹娱乐老板张坤的电话,说是有人看中了他的剧本《一衣带水》,想了解一下剧本,人在公司等着呢,让他赶紧去公司一趟。

  凌寒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强撑起几分精神,瞅了一眼时间,去公司得先收拾一下,算上路上时间得两个小时。×

  “好的,张总,我两个半小时后到,”有了早晨秦子墨那通电话,凌寒心里警铃响了两声,多心眼顺带嘴多了一句。

  “张总,哪家公司?”

  张坤那边安静两秒,或许是对于凌寒的问题有点不耐烦了。

  “哎呀,你管他是哪个公司的,给钱就完事了,你赶紧过来!”顿了顿补充,“德胜医美刘总,快点!”

  凌寒只是一个兼职编剧,不属于任何公司。和大禹娱乐合作几次,大禹老板张坤为人仗义,从来没差过他事,就连公司内部团建都带着他,他也懒得找别家公司,算得上是大禹娱乐半个员工。

  推开八楼会议室门,十几双眼睛同时聚集在凌寒身上,长方形会议桌,围坐十几个人。

  张坤坐在靠窗位置,正笑着微微低头和身边男人说着什么。

  男人五官深邃立体,漂染成银色的发丝打理得时尚有型,衬衫领口扣子随意地解开两颗。

  正是早晨拐弯抹角想去他那里蹭早饭的秦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