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楚晚思的动作倒是极快。
不过短短几日,武林盟主意外身死的消息便传至我的耳中。
此事不仅震惊武林,更惊动了朝廷。
虽则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并不能称王称霸,说自己乃是权势上的天下第一人,但在江湖中,武林盟主的名望多与高坐朝堂之上的天子并无区别。
武林盟主便是江湖中的天子——纵算无人敢承认这桩事,它却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如今与自己地位相符的武林盟主竟离奇身死,怎能不让当今天子又惊又怒,又怕又恨。
此事一出,还未及调查出真相,便先教人传出了所谓的“真相”。
无它,上一次的武林盟会闹得沸沸扬扬,炼骨宗为入主中原,搅乱了一锅浑水,如今武林盟主身死,他们岂能脱得了干系?
莫说此时没有证据,就算到了最后,哪怕毫无证据,江湖上也会出现诸多证据。
谁也不想坐视炼骨宗重回中原。
这等恣意妄为的魔教若留在中原,与那些名门正派平起平坐,甚至取代武林盟,更将他们稳压一头,于情于理,都无人乐见,更无人接受。
如此,武林盟主的死无论是因为甚么,是有人寻仇,还是炼骨宗有所图谋,乃至这可能是朝廷的另一种警告——再多理由,亦不能改变最后的真凶。
无论谁是真凶,最后真凶都只有一个。
即是想要入主中原的炼骨宗。
贰、
我倒不觉得自己让楚晚思去刺杀武林盟主的事是甚么祸水东引。
我只是想起有这么一桩事而已。
至于这件事究竟有几分重要,我并不在意。
还是冀昭寻到我,向我说了另一桩我在意的事情。
冀昭言说关容翎的毒蛊或有第二种解法。
我问是何解法。
冀昭道:“此解法名为生死结,顾名思义,同生共死,连环相结。是迫不得已又万不得已时的解法。”
我道:“此时此刻已到万不得已之时?”
“虽非如此,却也大差不差。”
冀昭沉默片晌,又道:“这是毒蛊,纵然延缓毒性,叫他表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妥,可等毒性加深,毒蛊与血肉缠连甚久,届时若想再用此解法,也是无力回天。”
冀昭的考量并无道理。
我半个时辰后寻到了三长老,询问关容翎身上的毒蛊在他看来有甚么解法。
他报出一长串我闻所未闻的药材。
然后道:“集齐这些药材,我定能解蛊成功。”
我问:“你说的这些药材难不难寻到?”
他讪笑道:“有点难。”
何谓有点难?我冷笑:“有多难?有我一掌拍死你难吗?”
三长老立刻摇头,他擦了擦脸下的汗,嘀咕道:“这毒蛊……我当时做的时候就没想过要解蛊,哪知道会落到你手里——”
“嗯?”
“唉!”三长老叹了口气,“确实很难。奇珍不在少数,有一些还是我幼时曾在古书上看到过的药材,世间也不知是否还有……”
我道:“起初你不是说这蛊毒你能解开吗?”
三长老道:“……那也就是为了骗你加入炼骨宗。”
我静默看他片刻,淡淡道:“你倒是老实。”
“……哈哈,”他干笑,“我、我识时务。”
叁、
生死结这种解法,乍听之下,我颇觉自己吃亏。
我无病无痛,又岂能就这么和人同生共死——关容翎又算不得什么十分紧要的人物。
很快这个看法被楚晚思狠狠嘲讽。
“不是什么紧要人物?”他咧开一口白牙,“总是你喜欢的狗罢?”
闻言,我狐疑道:“你好似对关容翎十分欣赏?你们很熟?”
楚晚思道:“当然不熟,如果我们很熟,就你这句话而言,我有许多个理由打你两巴掌。”
“可是我没有,”楚晚思又说,“因为我和关容翎不熟。”
我道:“也有可能是你打不过我。”
楚晚思笑不出来了。
他倒了杯茶,懒洋洋坐在椅子里,淡淡道:“你既然不在乎他,那还为他解什么毒蛊?寻什么药材?找什么名医?你干脆让关容翎自生自灭罢了。你在这里费心费力,回头却说他并不十分紧要,你图什么?”
我道能救则救,好歹是我好不容易才驯服的一条野犬。
楚晚思就呸了一声。
“你最好是真的这么想。”
他打量我一会儿,又道:“谢兄,看你人模人样,怎么就能行事如此禽兽不如?”
我指了指自己:“你说我禽兽不如?”
他颔首:“你哪里如过禽兽?”
我不怒反笑:“我救他一命,叫他做我的一条狗,这本是合情合理之事。如今他身中毒蛊,我纵算不愿救他,亦不过是遵循他本就有的命数。”
楚晚思认认真真看我。
他咂咂嘴,问:“谢兄,我有一事不解……这关容翎,他的命数里,有和你睡这一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