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目的地的时候, 净夜已经养好了精神。

  净夜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这心情都跟着平静下来。

  这一路,倒并非一直在赶路。

  行过一站, 净夜和萧濯便停了下来。

  挑一家干净清爽的客栈,选一间上房, 看看附近的山水,还去顺势听了曲, 吃了不少各地的美食。

  他们乔装成下山的侠客, 途中除了萧濯和净夜的故交, 几乎没人知道,他们一个是玉亲王, 一个是曾经臭名昭著的摄政王。

  净夜和萧濯一路上都强忍着没买任何东西,就怕赶路时东西太多,实在不方便。

  若有什么净夜喜欢的地方, 喜欢的美食,萧濯宁愿停下来, 多陪他两日。

  左右现在, 他们是彻底得了闲, 再不会被朝堂之事烦扰。

  对萧濯而言,这是他人生中, 难得的清闲时刻。

  路过一家茶馆时, 里面的说书人正在说书。

  净夜刚吃过糖酥,嘴角上还都是吃过的碎末。

  萧濯拿出手帕,轻柔地帮他整理过之后, 才笑了笑:“小花猫一样, 可吃好了吗?”

  净夜摸了摸肚子,点头道:“有点撑, 我们也去喝杯茶,听听书好了。”

  谁知这一壶茶上桌,那说书人便讲起了京城的故事。

  其中这第一篇,讲的便是这风流倜傥的摄政王。

  那说书人道:“要说这摄政王,也是一个痴情浪子。他不爱女色,偏好那男风。好男风也便罢了,却偏偏喜欢上了皇帝的兄长,先帝膝下的皇子福安,也就是后来的玉亲王。”

  “听闻这玉亲王男生女相,娇媚可人。一双含情眼,愣是将那摄政王勾了魂。”

  净夜听到这里,险些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萧濯亦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随即连忙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慢点喝。”

  净夜抬眸与萧濯对视了一眼,两人硬是憋住了笑。

  毕竟这周遭认真听书的茶客颇多,净夜可不敢扰了人家的兴致。

  接下来在那说书人的口中,摄政王虽然飞扬跋扈,杀人如麻,可对那玉亲王却当真是钟情。

  这期间有虚构,亦有些能靠得上边的。

  只是最后那结局,却被这说书人编成了:“皇上也正是因为抓住了摄政王这个弱点,才以玉亲王诱捕,让那萧濯伏了法。”

  下方有人问道:“难道那日,出现在摄政王府门口的,不是玉亲王本人吗?”

  说书人叹道:“众说纷纭,有说玉亲王是为了国家大义,逼死萧濯之后,自行了断的。亦有说,那日出现的玉亲王,只是一个易容过的替身。那替身实在相像,能以假乱真,这才让萧濯失了心智。而玉亲王,早就死在奉天了。”

  下方一书生道:“那摄政王既是如此钟情玉亲王,他们又曾如此亲密,万没有随便叫来一个替身,便能糊弄过去的道理。要我看,那日的玉亲王就是真的。我相信,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的。”

  下面讨论声不断,净夜喝了半壶茶后,便审了伸懒腰,冲着萧濯道:“累了,回客栈吧,明日还要赶路。”

  回到客栈,萧濯侍奉净夜沐浴更衣。

  那客栈的小二和老板娘,想必对好龙阳的男人也是见怪不怪,小二备好了热水,只管送到了门口。

  净夜在浴桶中净身,洗着洗着,便将萧濯整个人拽了进来。

  这客栈不太隔音,楼下的老板半夜起来听到动静,还感叹了一声:“现在这年轻人,倒是身强体壮。好在今夜客人不多,若不然非得吵闹起来。”

  净夜和萧濯休息够了,翌日下晌才退了房。

  临近目的地时,萧濯才道:“昨日收到阿克敦的飞鸽传书,咱们的山庄都收整好了。你我的房间,也每日都派人打扫,保准干干净净的,让你住着舒坦。环境你也放心,绝不逊色摄政王府半分。”

  净夜倒是不在意这个,他只抬眸看着萧濯问道:“阿克敦,也跟你一道归隐了?”

  萧濯笑了笑道:“阿克敦此人,是个死心眼。若是没我,他在官场中,怕是早就混不下去了。再者,早期他助我屠戮其他辅政大臣,总是冲锋在前,仇家甚多。我若走了,那群人必不会饶过阿克敦。倒是阿罗就不同了,他已与京中高门联姻,他的妻子如今已然怀有身孕。皇上看在他岳丈一家,也不会拿他如何。再者说,小皇帝再心狠,也不至于将当年跟随我的人,赶尽杀绝。阿罗志在疆场,我不该让他同我一道。”

  萧濯担心净夜觉得人多,便忙说:“你放心,这些人都会另外置办院子,不会同我们住在一处,也不会打扰我们。若有事,提前召唤他们,他们还可照应一番我们。”

  净夜闻言笑了:“我何时说过嫌弃你身边的人了?”

  萧濯轻轻刮了刮净夜的鼻子:“我知你不会,只是我也觉得,偶尔我们两个,也需要静一静,他们不来打扰,我们才可放开了……”

  萧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净夜便伸腿踢了踢他:“怎么那么讨人厌啊。”

  萧濯笑着将人抱紧:“夫人可莫要讨厌我,为夫会伤心的。”

  净夜在萧濯怀中,忍不住笑了出来。

  之前京中一直有传闻,说萧濯在外造宫殿。

  为此,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为了寻到萧濯谋逆的铁证,这些年在各地调查萧濯的宫殿到底在何处。

  只是寻觅多年,也未找到宫殿的所在。

  而其实,萧濯根本没造过宫殿。

  他只是派人寻了一处宝地,然后造了这么一座山庄。

  那时候萧濯还想过,就算是日后,他脱不了身,死在了京城,那么这个位置,这个山庄,也可以留给净夜。

  权当是日后,给净夜一个安身之地。

  这山庄矗立在半山腰,四面皆有天险防护。

  中间山路可通行马车,若自己人来往,自是方便。

  可若遭遇险境,也可按动机关,将敌人封于缝隙之中。

  自然,以萧濯那谨慎的性子,也打通了去往山下的密道,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能安排的,能考虑的,萧濯都替净夜想好了。

  净夜赶路有些累,只巡视了一小圈,便倚靠在萧濯怀里道:“待明日,精神好些,我再好好看看咱们的家。”

  咱们的家,这四个字听起来是那么的美好。

  萧濯紧紧拥着净夜,说了一声好。

  那之后的几天,净夜从山庄的布置里,发现了许多萧濯的巧思。

  净夜打趣他:“你说,我若是没选择跟你回这山庄,你这些为我准备的东西,岂不是白弄了?”

  萧濯郑重其事道:“这些东西,本就是送你的礼物。你若不想同我在一处,我便不会来叨扰你。天大地大,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在何处守护你,都是一样的。”

  净夜亦不知,在山那边有一座佛寺,佛寺门口有一颗老榕树。

  来往的人们时常向那颗老榕树许愿,上面的红绸上,亦有萧濯曾经许下的愿望。

  萧濯的愿望是:“惟愿郎君此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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