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闻竹似乎还想说什么。
三花猫突然喵了一声, 灵活地钻进猫窝，冬日的夜风吹过，冷得许柚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路闻竹收回手。
或许是因为太冷, 低沉清泠的音色反倒显得有几分温和。
“我走了, 上去吧。”
许柚招财猫式挥挥手，冻僵的手指紧紧拢在袖口里。
“…师兄再见。”
冷风吹得他脑袋有点懵。
许柚慢吞吞爬上楼，抱着睡衣走进浴室。
洗完一个舒服暖和的热水澡, 许柚的脑子终于慢慢开始解冻。
他低头系着睡衣纽扣, 指尖突然顿了顿。
许柚若有所思。
师兄说他喜欢养萨摩耶...
是什么意思？
许柚坐在电脑前发呆。
他努力尝试摒除一切杂念，集中注意力, 专心改论文。
一小时过去了, 进度条也没有往前推进多少。
看来今天不宜改论文。
许柚关上电脑, 索性爬上床睡觉。
睡前，他躺在床上例行刷手机。
满屏都是腹肌和大胸, 关注的男菩萨们正在手机里努力敬业地“媚粉”。
许柚心不在焉划了划。
【系统：感谢反馈, 将为您减少类似推荐。】
许柚怔了怔。
他刚刚走神了, 明明想点赞, 一不小心却点成了不喜欢。
许柚创建这个小号的初心就是专门用来刷男菩萨。
他每天高强度冲浪，大数据比许柚更了解他自己的喜好。
突如其来的“不喜欢”让推送算法也懵了一下。
算法给许柚一连推送了好几个他平常不怎么看的短视频类型来校准。
许柚不经意向下一划。
他怔了怔。
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感觉被大数据读心了。
许柚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只萨摩耶。
一条萨摩耶喝汤的视频，竟然有三百多万点赞。
：宝宝, 你是一块超大的蓬松棉花糖。
：耶耶告诉姐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打工人在地铁上刷到这个被治愈了[哭], 谢谢耶耶！
：看得我尸体暖暖的。
许柚出于好奇没有立刻划走。
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忍不住点进po主的主页，把所有耶耶沉浸式吃饭的视频都看了一遍。
好可爱。
许柚点点萨摩耶头像右边的【关注】。
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许柚点点头。
师兄给他打猎。
就和他喜欢看萨摩耶吃播一样。
正常。
-
第二天, 许柚正在一楼等电梯, 恰好遇到陈竞。
“师兄。”
许柚叫了他一声。
陈竞低着头出神, 没有回应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兄？”
许柚叫第二遍时他才听见。
“师兄, 你没事吧？”
许柚有点担心地问。
“没事。”
陈竞回过神，他挠挠头。
“在等审稿人的意见，应该就是这两天。”
陈竞说话时，无意识盘着手钏，一个微小的动作泄露了他心底的焦躁与不安。
许柚盯着陈竞的手部动作，若有所思地抿抿唇。
感觉有一种谜之熟悉。
许柚眼睛弯了弯，鼓励他道。
“师兄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一定会顺利accept的！”
许柚走进实验室。
今天的实验室安静得有些诡异。
所有人似乎都主动躲得林周舟远远的，大气都不敢出。
许柚小声问一个平日和他们关系比较好的学长。
“学长，周舟师姐怎么了？”
学长压低声音，冒死回答他。
“周舟跑了好几天的数据，本来马上就要出结果了，结果电脑突然死机，这下只能重新跑。”
林周舟现在身上的怨气足以养活一个邪剑仙军/团。
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崩溃。
许柚默默下单了林周舟平时最喜欢喝的奶茶。
“师姐。”
许柚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靠近林周舟。
他举着奶茶。
“你要喝一口吗？”
摄入糖分，人的心情会好一些。
林周舟面无表情接过奶茶，一口气喝完，她身上的死欲终于淡了一点。
“师姐，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想做什么？”
许柚试探着问。
林周舟想了想，她打开电脑。
搜索【沉浸式玩泥】。
看了几个视频。
林周舟深呼吸几下。
“没事了，我好了。”
许柚第一次看人玩泥的视频。
他一脸认真地观摩。
发现up的手法和师兄捏他有异曲同工之处。
许柚恍然大悟。
师兄最近越来越喜欢rua他，原来是为了解压！
许柚若有所思。
他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两个快递。
隔日就送到了学校。
晚上，许柚洗完澡，在宿舍拆快递。
章涵好奇地凑上去，拿起许柚桌上的瓶瓶罐罐看了看，他敏锐地眯了眯眼睛，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
“控油...补水...保湿...？？？”
许柚是章涵本硕加起来见过最爱干净、最精致的室友。
具体表现为：许柚有洗发露和护发素，不像他们其他人，一瓶沐浴露，从头用到脚。
不仅如此，许柚甚至还有洗面奶。
但许柚的脸部护理也仅限于用洗面奶，洗完，剩下的一瓶大宝全搞定。
章涵语气笃定地断言。
“柚子，你不对劲。”
作为他们宿舍唯一一个有恋爱对象的“过来人”，章涵很有经验。
格外注意个人形象是脱单的前兆。
“你不对劲，你有问题。老实交代！”
许柚低着头，正在不太熟练地研究产品说明。
闻言他昂起脑袋。
“什么不对劲，涵哥？”
四目相对。
章涵很有自信，他可是《Lie to me》骨灰级剧粉，许柚休想瞒过他的眼睛。
他面无表情地仔细审视着许柚，不会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微小的表情。
许柚一脸无辜。
黑白分明的眼神透露着清澈。
章涵：“...”
许柚长着一张不会骗人的脸。
他放弃了。
“没你事儿，玩去吧......”
-
许柚尝试分析了一下近期路闻竹压力变大的原因。
宋辞最近心情欠佳，算算年龄可能是更年期到了，对学生更push了，最近一次组会几乎把所有人骂得狗血淋头，连师兄都被说了两句。
不仅如此。
路闻竹还要抽空准备这周日的特等奖学金答辩。
许柚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难怪师兄压力这么大。
隔壁的隔壁课题组，最近有一个学长，因为压力太大抑郁休学了。
这让许柚不禁更加关注师兄的心理健康。
许柚想象力丰富得可怕。
师兄表面风轻云淡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说不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也会像他一样因为写不出论文发不出文章被sci骂压力过大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默默流泪。
但他咸鱼惯了，上面有心地善良的师兄师姐们carry，实在不行还可以发疯，不像师兄，就算真的压力很大…
许柚想了想，以师兄冷淡独立的性格，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只会一个人默默地扛过去。
许柚狗狗祟祟跟踪路闻竹来到楼梯间。
钻进去堵住门。
“师兄，你的答辩陈述写好了吗？”
许柚仰着脑袋，仔细观察路闻竹的表情。
“你最近有没有失眠？心慌？莫名觉得很紧张？”
“写好了。”
路闻竹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音色沉稳而平静。
“没有失眠。没有心慌。没有觉得很紧张。”
许柚一脸“师兄你不用再逞强了”的表情。
他扭过头，露出莹润饱满的脸颊，大方道。
“师兄，你要不要捏一下？不要客气！”
师兄平时对他那么好，帮他改论文，冒雪去接他，还时不时打猎投喂。
许柚很知恩图报的。
如果能让师兄解压。
捏一下就捏一下吧。
他还做了保养，手感和之前比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路闻竹顿了顿，他敛下眼。
低沉的音色流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你怎么知道的？”
许柚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果然！
被他猜中了！
“因为师兄你捏我的手法和陈竞师兄盘手钏还有周舟师姐看的玩泥视频简直一模一样！所以......”
许柚再度发出邀请。
“师兄你要不要捏一下？”
“我压力很大。捏疼了怎么办？”
许柚听完犹豫了一下。
对哦。
他想起师兄在健身房上的重量，他抬不起来的杠铃，师兄轻轻松松单手就能举起来，手劲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许柚咬下唇，紧紧闭着眼睛，一脸视死如归。
“没关系，来吧！”
路闻竹压了压唇角的弧度。
捏着许柚的脸左右看看。
手感很软、很滑。
果然很解压。
许柚睁开一只眼睛。
一点也不疼诶。
“师兄，怎么样？”
许柚仔细观察路闻竹的反应，期待地问。
“有没有疗效？”
“嗯。疗效很显著。”
许柚眼睛亮了亮。
“真的吗？！”
许柚开心了。
为了充分发挥自己的“药用价值”，许柚非常大方地提出，周日答辩结束之前，路闻竹都可以rua他。
下午。
许柚正在敲代码。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许柚生无可恋地站起来。
林周舟皱眉，担心地问。
“你怎么了？吃坏东西了吗？”
许柚一下午跑出去好几次了。
许柚视线飘忽，心虚地点点头。
“嗯...”
离开实验室，许柚狗狗祟祟溜到楼梯间。
“师兄你怎么又......”
一进门就被捏住了脸。
外面走廊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像是陈竞和黎莎。
许柚抿抿唇，下意识屏住呼吸。
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一直等到听不见动静了许柚才松口气。
许柚挠挠头。
他和师兄明明没做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心虚？
搞得好像在偷/情一样...
虽然许柚愿意让路闻竹捏他解压。
但是...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师兄对他的需求也太大了吧！
许柚脸被掐住动不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的，认真建议道。
“师兄，压力大到这种程度的话还是早点去医院看看吧，不要憋坏了。”
-
许柚为了迎接平安夜买了好多苹果，平安夜过后都在努力消灭，吃了好几天还没有吃完。
许柚捧着颗苹果，准备去洗一洗。
他走进洗手间。
隔间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许柚站在原地。
好熟悉的场景。
许柚一脸疑惑，他想不通。
为什么李宇哲和赵兆总是喜欢在背地里说人坏话，还每次都挑在厕所。
不觉得很容易被人听到吗？
“……听说院长是这次特等奖学金答辩的主评委之一。”
“那路闻竹不是肯定有他那一票？”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肖律荼是院长侄子！你想想他退组之前，对路闻竹那么舔，人家都不搭理他，换作是我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最好是真的！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就是，谁让sci那么偏心？”
......
许柚若有所思。
他打开水龙头。
听见水声，隔间里的人瞬间哑了。
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许柚低头，仔仔细细洗干净苹果。
他打开微信。
翻了翻他和宋辞的聊天记录。
之前许柚把第一版idea发给sci，气得sci直接给他来了一串语音轰炸。
许柚轻轻戳戳语音条。
隔间里两个人悬着的心，这下彻底死了。
宋辞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洗手间。
不满中掺杂着隐忍、无奈、怒气、失望......
听得人后背一凉。
“等下来一趟我办公室。”
“…是！”
“…是！”
过了很久。
李宇哲和赵兆才灰头土脸回到实验室。
他们提心吊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进宋辞办公室，又被莫名其妙的宋辞骂了一顿赶出来。
许柚偷瞄一眼二人的表情。
恐惧中带着一丝茫然。
好像活见鬼了。
许柚满意地咬了一口苹果。
低头敲代码。
深藏功与名。
以后他们应该再也不敢背后说人坏话了。
-
虽然替他和师兄小小地出了一口气，但自从无意听到李宇哲和赵兆私下的八卦后，许柚这几天总是忍不住想到这件事。
许柚揉揉脸。
现在师兄不紧张了。
但是他紧张起来了！
许柚冷静下来想了想。
虽然肖律荼和院长都姓肖，但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这种小道消息道听途说，他一天可以编八百条，根本不可信！
而且许柚在研究生入学仪式的时候见过他们院长，院长面相和蔼可亲，公正严明，院长肯定不是这种人！
许柚自我安慰了好几天。
但周日前一晚，还是紧张到睡不着觉。
许柚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打开手机。
点开他关注的一个星座博主，这个星座博主很火，测得也很准，全网有三千多万粉丝。
摩羯座明日运势。
许柚眼睛亮了亮。
找到了。
“……财运方面可能会有金钱的损失...尽量不要乘坐公共交通...期待的结果或许不会发生，但也可能收获意外的惊喜......”
许柚咬下唇，倒吸了一口气。
金钱方面的损失.......
特等奖学金有两万块。
如果师兄落选了不就......
许柚用力摇摇头。
星座运势只是预测，不是百分百准确的！
许柚躺在床上。
看完星座运势，这下更睡不着了。
许柚骨碌碌爬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塔罗牌。
塔罗牌放在占卜专用的丝绒布垫上，他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内心全神贯注地思考着他现在最关心的那个问题，然后抽出了一张牌。
——逆位金币四。
许柚仔细读着牌面解析。
“逆位金币四：财运方面，近期财政状况不太好，收支不平衡，花钱变多，存不住钱......”
许柚抿抿唇。
西方神会保佑中国人吗？
许柚摇摇头。
他低头整理塔罗牌，右眼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跳了跳。
许柚安静两秒。
左眼跳财，右眼跳封建迷信。
许柚一脸唯物主义。
他平躺在床上。
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
周日上午九点。
研究生特等奖学金公开答辩会在A大主楼报告厅举行。
主持人：“......我宣布，本届研究生特等奖学金公开答辩会正式开始！下面有请第一位候选人上台。”
林周舟和陈竞边鼓掌，边转头看着中间他们特意给许柚留出来的空位。
林周舟：“许柚呢？”
陈竞：“不会真睡过了吧......”
林周舟和陈竞沉默两秒。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林周舟打开微信。
皮蛋solo粥：醒醒！！！答辩会都开始了！
皮蛋solo粥：人呢？？？
木由子：[语音4’’]
林周舟戴着耳机，轻皱下眉。
许柚那边的收音很嘈杂，像是在人很多、很拥挤的地方。
木由子：“师姐，师兄他排在第几个上台？”
皮蛋solo粥：第7个。
林周舟朝台上看了一眼。
1号候选人的陈述已经结束了。
皮蛋solo粥：马上到2号了，快点。
所有候选人都在报告厅外候场。
负责统筹协调的学生会工作人员看了眼顺序表。
“六号，吴学琛？”
“在。”
“准备一下，下一个就到你了。”
“好的。”
路闻竹看眼腕表，乌沉沉的睫毛低低覆着，很难读出任何情绪。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
“同学，你在等人吗？”
“嗯。”
“那你最好让ta快点，马上到你候场了。”
6号候选人已经说完了自我陈述的部分，坐在第一排的评委开始点评，提问，进行答辩的环节。
工作人员收到指令。
“我带你进后台吧。”
路闻竹顿了顿，音色低沉而冷淡。
“好。”
“跟我走吧。”
工作人员话音未落。
一个浅蓝色的身影从电梯里冲出来。
“等一下！”
许柚差点没刹住车，撞到路闻竹的胸上。
许柚舔舔唇。
可惜了。
路闻竹看清许柚，下意识扶了一下他的腰。
许柚趁乱摸了摸路闻竹的手臂。
他眼睛亮了亮。
正装的男菩萨！
雕塑般清晰完美的肌肉包裹在剪裁落拓绅士的西装里，白衬衫下的胸肌轮廓若隐若现，力量感呼之欲出，领带轻轻扫在许柚的手背上。
像一只危险而优雅的猎豹，被系上了项圈，而用来控制的链条一端就掌握在他手里。
好反差好禁欲好性感...
许柚舔舔唇。
好涩好涩！
清冷的音色从他头顶沉沉地覆下来。
“你去哪儿了？”
许柚从下地铁就开始跑，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脸红得厉害。
越发衬得眼睛像水洗过一样，清澈又明亮。
“师兄我去帮你求签啦，刚刚好赶上，嘿嘿。”
许柚转过身。
他口袋里有好几张不同寺的签纸。
中吉签，下下签......
扔掉。
“师兄你看——”
许柚眼睛弯了弯。
“是上上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