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操控时空,亦或是时空逆流,都并非操作之后便能留下既定结果的能力,一切都要根据玩家天赋动用以及维持的程度来进行判断,当该玩家的天赋彻底耗尽,时空便就会像是带有记忆力的海绵,自己飞速回弹为原本的形状。

  时空是存在记忆的,它在被强行逆转后会自动回归修复,这才是诸葛三百能够针对“羔羊”做出必死规则陷阱的核心要素。

  “羔羊”几乎是本能试图启动自身的天赋,但在灵魂尚未彻底与身体进行融合时,属于他自己的天赋却无法动用,同时他又想要使用这具身体属于乔安的能力——可乔安早在逆流三年零二十七秒的时空时便已经彻底天赋透支,即便此刻控制这具身体的玩家打算如何压榨,都已经再无法操控哪怕仅仅是一秒钟的时间了。

  ——乔安在逆流时空的时候,似乎根本就没有打算给自己留出应对其他状况的余地。

  “在乔安将你的预言告知于我的时候,我便已经有了这样一种疑惑。”

  诸葛三百淡漠地开口:

  “‘羔羊’的预言中,为什么会出现模糊不清的人脸?”

  含金量足够攀上西部的天梯第一,做出的预言也并非玄奥需要猜测的谜题,可以在预言的画面中出现发丝清晰可见的其他玩家身影,却会在提及死亡人选时模糊不清……

  这似乎就代表着,死亡的人选,赫然就是无法对自己进行预言的“羔羊”本人。

  ……

  必死规则的启动根本不会给被必死标记的玩家留出任何时间,规则是格外强硬且霸道的东西,即便是西部第一,在规则认定的“必死”下也绝无可能留下一命。

  所以仅仅需要一闪而逝的一瞬,瞳仁处银白被金色填充的纯金瞳仁便毫无征兆地扩散,人死之前会在虹膜上留下最后所见到的景象,而倒映在凝固的纯金色眼底,也顺理成章的出现了仍旧维持季花枝外表的诸葛三百的身影。

  “原来这才是幸运儿的预言。”

  诸葛三百的目光晦暗不明,在凝固了的金色上缓慢停留,话语若有所思讲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似乎并没有吐出后半句话的打算。

  ——幸运儿的预言并没有出错,可死亡的人不是乔安,而动手的人……也不是季花枝。

  诸葛三百并非没有考虑过这样一种情况,但即便只是一种可能性,他也不希望其存在,仍旧抱有着“干脆杜绝季花枝复活可能”的打算,确凿地这么做了。

  如今“羔羊”似乎也顺理成章死亡,乔安也应当苏醒,在确凿的证据下,乔安真的会像表面上显露的若无其事那样,心情那么平静吗?

  ——

  “规则性道具。”

  季花枝对于李小白的提议不置可否,只淡淡评价了一下他掌心托起的两把左/轮/手/枪。

  “如果以你期待的胜利作为目标倾向,选择这类道具,的确是你目前能够做出的最优选择。”

  季花枝的语气仍旧不紧不慢,带着游刃有余的一方才能有所余裕的温文儒雅,夸赞道:

  “规则所针对的对象并不仅限于存在实体的玩家,即便我的存在形式已经发生了改变,在特定针对的背景下仍旧成为了‘会死亡’的‘生命’……我为此感到诚挚的抱歉,先前似乎的确有些小看你了,这个成就的重量,你的确担待得起。”

  “选择一把手/枪。”

  李小白没对他的评价给出任何该有的反应,而是兀自将托着两把左/轮/手/枪的掌心再度抬高,以比起往常犹豫怯懦的模样完全不同,用几近于晦暗的平静语气开口道:

  “两把手/枪中都存在五颗子弹,如果三分钟内不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枪,规则将强制执行,而既然我们都拥有这一诅咒带来的成就称号,不如在它的规则上,再度增加独属于‘欧皇’该有的难度。”

  季花枝的笑容仍旧温和有礼:“你请说。”

  “只扣动一次扳机并非游戏结束的终点,这对我们来说应该算做一个开始。”

  李小白眼瞳漆黑,密不见光。

  “没有弹出子/弹的话,那就继续扣动扳机,直到我们二人中有一个人被射穿太阳穴,这才是该属于我们的结束。”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再度接上。

  “如果我赢了的话,希望能从你这里获取并非敷衍或转移注意力的答案——我要知道,从你的角度,你的倾向,以最简明扼要的理由告诉我,为什么要让乔安进入最终关卡。

  ”

  “……我没有意见,也将对于你的提议抱有最大的尊重。”

  以翠绿嫩枝束发的温润青年颔首,慢条斯理拾起了其中一把左/轮/手/枪,紧接着,连一丝犹豫也没有,行云流水一般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额角,脸上的微笑丝毫未变,指节果断扣下了弹起的扳机。

  空枪。

  李小白也毫不犹豫提起另外一把左/轮/手/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纯黑色的双眸直勾勾盯着对方,同样面不改色猛地一把扣下了扳机。

  也是空枪。

  季花枝的面上的温柔笑意没有减淡,再度扣下了第二枪。

  机拓仍旧在正常工作,枪膛中却没有任何子/弹射出,只听得“咯哒”一声,随后便无声无息——卡膛了。

  李小白黑沉沉地盯着他,同样毫不犹豫对着自己扣下了第二次扳机。

  ——卡膛。

  左/轮/手/枪本是卡膛可能性极低的一类转/轮/手/枪,但偏偏在两位前任现任欧皇的影响之下,本不该存在“卡膛”这一可能性,这种情况也仍旧紧凑地发生了。

  按理来说,在手/枪卡膛后,比较其原本携带的规则,似乎就可以这么结束这场游戏,但李小白的提议在前,两人皆没有就这么结束这一切的一丁点儿打算。

  季花枝的神色仍旧未变,只淡淡垂下眼睫,拇指颇为熟练地拨动了转轮,旋转的弹膛仿佛一个横着飞转起来的无尖陀螺,待惯性的转动因重量而停留时,季花枝才再度将其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清脆的扳机声响起,一声闷响从弹膛中传出,随即是枪/管的迸裂,一缕焦黑的青烟从破损的枪/管中钻出,滚烫的管壁将指腹烫出淡红的烧伤,残破的碎片将连带着一边脸侧和手掌都划出细细的伤口,渗出了猩红的血丝。

  手/枪/炸/膛了。

  “看来,我已经没有机会与你继续这局游戏了。”

  季花枝静静地垂下头,看了眼掌心略有些惨不忍睹的伤口,语气淡然。

  “仍旧需要扣下扳机的人只有你,这局游戏,似乎我已经成为了赢家。”

  “不。”

  李小白的神色却诡异地平静,他用黑到毫无杂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声音也毫无波动,等到季花枝微微一顿看过来时,才慢吞吞地开口:

  “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调转枪/口朝向,黑洞洞的枪/口转而对准了季花枝的额头正中,李小白连一次迟疑也没有,瞳孔中不带一丁点的思考,果断扣下了扳机。

  ——

  “被侵占躯体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长时间的天赋维持将对玩家造成极大的负担,所以在没有了天赋用武之地的当前情况下,诸葛三百也扯下了天赋的复刻,恢复了属于自己的样貌,以听不出心思的声音这么询问道。

  “也不是那么难熬。”

  乔安的脸色浮着苍白,黯淡的金瞳微眨了眨,像是视线在恍惚中重新聚焦,随后才语气自然回答:

  “听得见你们讲话,看得见眼前景象,只是无法控制身体,稍微有点不太自在……不过大概是因为‘羔羊’存在的时间还算短,所以也还好。”

  最后的尾音落下,空气中便重新归于沉寂,身躯被控制时所发生的一切也清晰烙印在乔安的记忆里,一切凝固气氛的源头很容易被联想到幸运儿关于“季花枝杀死乔安”这一预言的真实应验场景,而无论乔安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何,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身边没有再传出任何的问话,似乎是诸葛三百也不知道此时是否应当继续询问,所以干脆保持了什么,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乔安回过头,目光没有停留地在诸葛三百面上一扫而过,随后没什么迟疑地转了个方向,格外有目的地向着这片鬼蜮中心区域的一个方向迈开步伐,拾级而上。

  “羔羊”预言的四幅场景已经应验其三,枯萎的巨树,象征着无生命力的灰烬,“死亡”的全侵蚀玩家,但仍旧存在同样模糊不清的一幅场景尚未出现。

  “惨白的脸”。

  乔安的视线看起来似乎没什么落点,只能勉强从偶尔游离的状态中看出他实际正处于思考中。

  以画面为主的预言自然浅显易懂,不必绞尽脑汁去思索以谜题暗语形式存在的预知,但与此同时,画面也常常意味着欺骗。

  就像幸运儿的预知一样,看似属于“季花枝杀死乔安”,实则是“诸葛三百杀死羔羊”的画面,那么如此显而易见的“全侵蚀玩家的死亡”……又是否会出现意外?

  “模糊”应当是针对于拥有预言天赋本人的“羔羊”,但在“全侵蚀玩家死亡”的现在,又为何还有一幅模糊的预言画面尚未应验?

  “羔羊”真的死了吗?

  乔安微微敛眸,表情未变,面上仍旧是毫无破绽的不动声色。

  刚刚他的视线从诸葛三百面上扫过时,似乎看见诸葛原本象征着全侵蚀的金色瞳孔微暗了一瞬。

  ——就像是被什么其它的金色取代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