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的手中, 暗藏了一根针。
小金这孩子,学自己十成十,跟头驴似的, 劝不动。
他只能小金再次凑近,一针拍在他后颈上,把人弄晕过去,再让邓通, 把他远远丢开, 找个洞关个十年八年的,想清楚了再放出来。
“师傅, 我父亲杀了你一家, 现在师公杀了我父亲,算是两讫了。”小金从怀中掏出了刀, 拍在了桌上。
剑柄顶上, 那颗鸡血石,被打磨得如同最剔透的宝石。
价值连城, 就像是皇室才有的东西。
李雁惊讶地看着他, 这孩子居然就这么放下了?
总有点意外, 感觉有点虚无缥缈……
看着他瞪大眼睛, 微张双唇, 小金噗嗤一声笑了,从前他怎么会觉得师傅精明?
都是错觉。
师傅真是蠢死了!
就是因为蠢,才会收养自己啊。
小金将刀收进自己的怀里, 看着窗外的天空, 灰蒙蒙的一片, 好像又要下雪了。
他一把拉开门, 眼睛顿时凝住了——
一群侍卫, 手执弓箭,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圈的银光,泛着寒意。
当中立着一个人,蒋子文!
“他不是。”李雁走上前,把他拉到身后,“他叫李应辰。”
他不是那个魔教教主蒋子文,他是九重天的帝王李应辰。
“放肆!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讳!”一人大喝。
李雁掏出小金怀中的刀,毫不畏惧对着前方。
“李雁,你为了他,竟然拿刀指着我。”李应辰说着,一步步走向前,“弑君是谋逆大罪,当就地格杀勿论!”
眼见两人就要争斗起来,小金转身要走——
嗖,一支箭射来,在李雁的脸颊上,擦出一道血痕!
小金顿时一动不动,李应辰,是真的不在乎李雁的命。
“你想杀了小金?”李雁死死握住手中的刀,拉着小金,慢慢退到屋内。
他已经放弃了,他已经不想杀你了啊。
“朕早说过,得斩草除根!”李应辰道。
“是你杀了他父亲。”
“这又如何?”李应辰深吸一口气,踏进屋门,“他父亲也杀了他母亲。”
这座皇宫,从来不缺少鲜血的浇灌。
李雁,你很快也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我期待极了,你会怎么做。
李应辰笑着,眼中落入星子,像是九州寒光。
“李雁,这就是朕的生活。”李应辰半边脸埋在阴影中,鼻侧的阴影随着烛火晃动,如同一条狰狞的虫子在脸上爬,“从你进宫的那一瞬间,你就该明白,你踏入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你说过的,欠我一条命。”李雁拿出了一块玉佩,举给所有人看了一圈,上面的红莲栩栩如生,似有水珠在滚动。
他并不指望这块玉佩真的能保住小金的命。
他只想,看李应辰出丑而已。
“朕确实说过。”李应辰不疾不徐,“把刀放下,朕答应你,饶他一命。”
李雁犹疑。
他看了小金,又看了看李应辰,便将刀放到了桌上:“希望陛下遵守诺言。”
李应辰端起一边的茶杯:“来人,把他给朕压下天牢。”
外面的侍卫早已蓄势待发,闻言即刻将小金按倒,李雁要去拉人,被李应辰一把推开,摔在地上。
“他不是你儿子。”李应辰弯下腰,一巴掌,扣在他的小腹上,如同老鹰抓住了自己的猎物,“这才是你儿子!”
李雁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应辰把他拉起来,坐到桌边。
一把把他按在腿上,当着小金的面,狠狠啃了下去。
小金目眦具裂,挣扎不动,嘴也被人堵上。
李雁拍着他,好半天,他才松开,端起杯子,漱了口。
“你违背了你的诺言!”李雁讥讽道,“有道是天子一言九鼎,你如此出尔反尔……”
啪。
茶杯被轻轻放在案桌上,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李应辰心平气和地说:“朕只说过,要饶一命。”
饶他一命。
没说放了他。
这世上有太多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李雁笑了,起身,绕过桌子,拿起那把刀,猛地一扑——
所有侍卫都挡在李应辰面前,唯有李应辰,一跃到李雁跟前,一个小擒拿手,将李雁的手反压在背上,刀悄无声息落在地毯上。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放心,他会一直活在天牢里,他会一直活的很好!”李应辰说。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行刺。
只有李应辰知道,李雁是要刺向自己。
李雁盯着那把刀:“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想办法把他救出去。我要死,你拦不住。”
“朕不介意,打断你的四肢,拔掉你的牙,把你困在床上,永远不得动弹。”李应辰在他耳边说。
李雁背上的汗毛树了起来。
整个人颤栗着,内心深处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属于皇族的血脉,终于在此刻发芽了。
“人想死,总有办法的。”李雁闭上眼睛。
你输了。
我拿命当赌注,你果然将刀打了下来。
李应辰也听到了。
李雁心中的得意。他终于抓到了自己的软肋。
李应辰捡起刀,刀背顶在他颈侧。
李雁主动把脖子伸了上去。
李应辰下意识把手一缩:“你是第一个拿自己命要挟朕的人。”
李雁看着他,黑洞洞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接受要挟吗?
“好歹也曾是皇家血脉。”李应辰懒洋洋地转头说,“来人,放了那小子,给他把剑,让他去天正教好好学学。”
按着小金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放了他。”李应辰看了眼李雁的脸色说。
小金咆哮着想要咬李应辰,被皇帝一脚踩在地上:“识相点,别让你师傅的心血白费。”
不一会儿,有人拿了把长剑,丢给了小金。
小金连滚带爬捡起剑,背在背上,整个人还没剑高,他吸吸鼻子:“我不能给师傅当徒弟了,师傅以后要多保重。”
李雁看着他,虽然长大了不少,但依旧是个孩子:“师傅没用,保不住你。你,快点走吧。”
别回来了。
小金说:“等我以后站稳脚跟,想办法把你接出去。”
“滚。”李应辰道。
侍卫们生怕皇帝发火,急忙把小金推走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侍卫们甚至贴心地关上了门——
“朕已经够容忍那小子了,他居然还想把你带出去?”李应辰哼了一声。
“你和我儿子一个辈的?”李雁斜眼。
李应辰瞪他。
他本想瞪回去,可想到李应辰总有办法教训他,立刻怂了。
“站那儿跟个小媳妇似的,你平时的气焰呢?”李应辰看着他那副委曲求全的样子,越想越气,“你就知道跟我撇嘴。”
李雁踩踩自己的脚尖,交错着手指,真和小媳妇一摸一样。
惯会装样子,一点也不老实。
李应辰把他抱在怀里。
以后会老实的。
一年又过去了。
日子跟淌水似的,李雁从没想过,居然会这么快。
暖烟晴日春来早,本是一年好时节。
去年冬天发生了那样的事。
钦天监算了日子,冬天,实在不适合成婚,便硬是拖了一年。
近乡情怯。
其实每临着一件大事,都极容易产生“就到如此”,放弃吧,一切随天意的错觉。
李雁也如此。
这些天,卫县主从外面叫了两个人来,说是要带着他去学规矩的,别日后出了洋相,丢的还是陛下的脸。
李应辰他有脸吗?
李雁很是怀疑。
他捧着自己的肚子:“难受,不学。”
“县主说您要是丢他们卫家的脸,她爹得从坟里爬起来。”
李雁咽了口口水,算了算了 ,活着的大将军大司马可怕,死了的大将军大司马好像……也挺可怕的。
终于等到了大婚之日。
祭天结束,皇后人就不见了,连群臣的朝拜都不见人影。
朝臣们纷纷议论,说是皇后不得皇帝喜欢。
摘星阁里——
“祖宗欸,今天怎么还在这儿带着,咱们该去熙合宫了。”李大总管急的直打转,这新婚之夜还待在未出阁的地方,像什么话。
李雁只顾着吃桌上的红枣,本来应景堆得枣子塔,已经快给他吃没了。
“我这先开溜了,陛下都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
“小祖宗,恃宠而骄也得有个限度,今天可是大日子,再不好好的,以后想起来,多少会有点遗憾。”李大总管劝他。
“那就再来一次。”李雁道。
李大总管都愣住了,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再来一次?是废了再立么?
“我还从未见着,陛下把哪个人放在心尖尖上,李雁,你是第一个。”
李雁失笑。
李应辰是个怪物,怎么会爱上别人?
与其说陛下宠我,不如说陛下在试探朝臣们的底线。
当然,宠我也是一方面。
李雁想,我就待在这儿,看他到底会不会离开。
他当然不会觉得,李应辰有一丝一毫爱他的可能。
皇帝么,自然以为人人都该爱他。
一旦发现,有个人逃脱了他的掌控,自然恼怒,觉得他是特别的。
李雁想,跟小孩子一样。
“谁跟小孩子一样?”门口传来一个非常不悦的声音。
李应辰极为不高兴。
朕幼稚,你也乖乖有了朕的儿子。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从今天起,你就得陪着朕,生生世世都在这个牢笼里。朕会盯着你,不让你起什么异心。”
“陛下既然知道我有异心,自然是知道,我不甘心就这么简简单单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李雁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拉低他的头。
僭越了。
李应辰眯起眼睛:
“后宫不得干政。”
李雁笑了:“说不定我还会垂帘听政呢。”
这话说的,特别作死。
“放心,你活不到那个时候。”李应辰道。
“不重要。”
权力的怪物,愿意同他人分享自己的权力。
李雁闭上眼睛。足够了。
真是怪物啊。
李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抵挡住诱惑。
或许在北邙山上,遇见蒋子文的那一瞬间,他就注定重新变成一个怪物。
生生世世,活在这个牢笼里。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终于完结了,吐血~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每个人,真的很感谢,这个文差点就没能继续下去,全靠你们。
每次最喜欢写后记,有一种熬出头的感觉。
回头看看,这篇是一个新的尝试,我第一次写李雁这种性格的人,不太清楚大家会不会喜欢。写着写着,也会不小心往虐文方向岔,我是很小心往回掰了。
写得时候也经常会忘记,这两个人我开了什么金手指来着?
忘记了……算了,不重要,反正我的文,很少有什么特别重的金手指。
这篇文章其实每个有名的人在人设那里都有个结局,不过估计……没机会写了?毕竟大婚之后的故事,大家都不喜欢看。
李雁变成了怪物,和李应辰不相上下,总觉得很悲剧。
最近比较忙,双更不太现实,主要更新这个,《团宠小作精上位记》更得特别潦草,现在这本完结了,小作精保证好好更。下一本还是很轻松的,真的一点也不虐。主打一个因果随缘,只能说团宠是它应得的。其他文也陆陆续续准备开始完结吧。
其实这个文还有个分支结局,在这儿稍微说一说吧。
大概就是,两个人都失去了记忆,然后彼此重新喜欢上了对方。
其余配角也是各有结局的。
我还是比较相信因果的,这两个人只能说是命中注定会在一起,所以无论怎么驱赶,都会在一起。
就算我写悲剧,也会安排来世在一起,就这样~~
以后可能会把另一个结局贴出来,有什么想法会在微博更新(因为我不确定能不能有足够耐心更完嘿嘿嘿,还是准备给看到这儿的大家免费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