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全门的旋转楼梯进入地下一层， 入眼便是一条幽深的甬道。
隧道顶部泛着幽幽冷光的节能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为这一群突如其来的访客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如今通道内的污水已经被排干净了，残留在通道里的垃圾和腐烂杂草也被勤劳的玩家们给清理干净了。会对人身安全造成威胁的利齿蜒蚰更是不复存在。
可即便如此， 萧鸣在踏入这里的时候仍然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虽然在接手1号航天基地之后他也曾派玩家进来对新据点残破的内部进行重建和修整，但这座诺大的航天基地到底经历了三个世纪的废弃，除去最核心同时也是安保最严密的地下二层外， 其他的地方在雨水和霉菌的双重影响下老化程度严重，很多东西可不是短短十天半个月就能修好的。
就好比现在前往地下二层的通道到现在还是一副鬼片拍摄地的阴暗模样。
不过对于降神会的人来说，周围不堪的环境似乎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影响……
唔， 准确来说是不会对老会长造成影响。
自打进入到这里，这位老人家就摆出了一副朝圣的表情，仿佛就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这个比喻或许不太准确。毕竟这位老者能在降神会这种类似□□外加传销组织一样的地方当那么多年的会长， 并且还对那项虚无缥缈的计划坚持并坚信了那么多年，可不就是位虔诚的信徒么？
虽然对方或许连自己信的“神”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儿，萧鸣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
这位托尔会长真的不知道任何具体的关于“神”的事吗？
要知道当初欧洲那些个传教士在传教的时候也还晓得向民众传播关于主的事迹呢，要不然怎么发展信众？
让老百姓对着空气，对着一个啥也不是的雕塑祈祷吗？
这显然不现实。
地球老家的华夏人民信仰神佛要么为了求财求事业， 要么为了求健康平安， 要不然就是求感情求子。
总之你得有所求，要不然拜什么神？香火钱和贡品也不是白给的。
可降神会明显与这种功利性质的信仰崇拜不一样。眼前的这帮人如此执拗地花费三百多年的时间来执行一个看着不怎么靠谱可信的计划就为了让神降临并取代这个世界……
且不说他们图什么，这脑子得多秀逗……哦不，这得需要多大的信仰力才能做到的啊？
萧鸣自问当初玩魔兽充钱的时候都不一定有那么高的信仰值。
玩游戏买皮肤买装备那都是实实在在看得到的东西，可这神……他们知道长啥样不？
如果知道那玩意儿长得跟怪物似的他们还会那样坚持先祖的决定吗？
这也是一直萦绕在萧鸣心头的疑惑。
虽然人都已经到这儿了再考虑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显然有些多余， 但他的思绪还是不由自主地拐到了这种看似没意义的问题上。
也许他们见过神， 见过所谓的“神迹”。也许是直接的也许是间接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打算继续下去。
又或许他们没见过，所有关于神的信息都来源于祖辈留下来的传言。只不过这项计划到底也持续了这么久， 祖辈也都花费了无数的时间精力。如今看到希望的苗头总得有始有终地给它画上一个句点吧？
一时间，萧鸣开始尝试着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然而不论如何思考，他仍旧无法理解这些人的心理。
就好比正常人无法理解疯子的世界。
不理解但尊重。
虽然在召唤器的任务之下，这份尊重可能持续不了多久。
思绪翩迁间，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尽头。穿过右侧的通道，能够开启通往地下二层的小门便映入眼帘。
作为这座航天基地的前任管理者，柯罗诺斯非常主动地走到了队伍前排为这些人带起了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路上神情虔诚且一言不发的老会长突然开了口。
“黄金史莱姆族长。”
乍一下听到对方喊了自己的名字，萧鸣的心蓦地一紧。
“虽然答应了你的入会请求，但我想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讲述将神计划的细节还有关于神的事吧？”
听到这话，萧鸣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了些许。
差点还以为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别有用心了呢。
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想着，萧鸣随即做出一副欣喜又诚惶诚恐的样子，“您说得对。关于神的事，我确实知之甚少。”
“因为当我听说你们这么多年都只为了达成让神降临这一伟大的目标后便被深深的触动了，其余的事情尚未有机会深入了解。”
“若是您愿意为我解答，在下自然荣幸之至。”
打瞌睡来送枕头，他之前就在好奇这件事，如今对方竟然愿意主动讲给他听，何乐而不为呢？
见萧鸣如此上心，托尔会长眼底的笑意愈发深刻。
不错。虽然不是人类，但这黄金史莱姆显然是一个好苗子。哪怕还未深入了解神的事迹，就已然被其所折服。
这可比会内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还有对神降计划毫无敬仰却白白占降神会便宜的年轻人好多了。
“你有这个觉悟，很好。”
许是因为心情愉悦，连带着老会长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和蔼许多。
“关于神的事迹那可太多太多了，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我们降神会的创立者是如何与神接触并决定让神降临这个世界的。”
降神会的创立者与神接触过？
这个倒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降神会的创立者……是他们先前猜测的那个号称天才的天体物理学家蒂亚诺·勃拉姆吗？
虽然很想问，但萧鸣也知道眼下并不是时候。问了反倒会让对方平添怀疑。
于是，他只得装作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静静听着老会长的讲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创立者还是在古尔巴星，也就是如今的荒星。”
“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正是他曾经工作的地方。”
“他是一名科学家，为古尔巴政府工作。主要负责实验模型的推演和计算。顺带一提，他曾是‘神之门’计划的参与者之一。”说着，托尔顿了顿，“关于什么是‘神之门’想必你应该已经了解吧？”
“是的。”
见萧鸣应声，老会长这才继续往下说：“那是一次数据计算。创立者……唔，我还是用博士来称呼他吧。”
“博士在一次实验模型的推演中发现计算出来的数据与现实情况存在着较大差距。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博士个人的失误，包括博士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后来，博士私下再次经过运算之后这才发现错的不是他的大脑，而是实验用的这台机器。”
“不知为何，那天实验的时候，机器所爆发出的能量场波频竟然比以往偏高了一个小数点。只是一个小数点的偏差并不会引人注意。”
“博士认为数据错误的原因就在于这个多出来的小数点。而这多出来的小数点正是因为机器出了故障所导致的。”
“出于责任心，他决定亲自去检查那台机器。却没想到，在空无一人的地下。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老会长很会讲故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到了什么？”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线同时响起。
问这话的不是萧鸣，而是柯罗诺斯以及一旁的兰克。
柯罗诺斯问问题萧鸣尚且还能理解，可是这兰克……他不是降神会的成员吗？照理来说对于会长所说的那些事早该一清二楚了才对，怎么还会问这种问题？
虽然疑惑，但萧鸣还是秉持着多听少说话的做法没有打断他们。
老会长托尔慢悠悠道：“他看到了神。”
“不……准确的说是神的一部分。”
“就在他白天记录数据并进行推演计算的地方。”
托尔说着顿住了脚步，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看向了右侧的发射控制台，“就是那里。”
“那是……”
虽然之前也来过地下二层，但萧鸣对于这里的诸多仪器其实并不了解。唯一认得的就是那个据说是古尔巴最大也是当时这个星系最大的粒子加速器。
眼前的这台机器看着像是信号接收装置，但造型又有些奇特……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一样。
想到这儿，萧鸣猛地一顿。
他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这玩意儿的外形和跨维度信息传感器竟然有70%的相似度！
除了大小和颜色，其他的地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差不多一样。
“这是‘神之门’的发射装置。也是除了‘核心’和粒子加速器之外的另一关键系统。”
托尔徐徐说道：“就在那台发射装置正上方的天花板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洞口。”
“不可思议的洞口？”
听到这个描述，萧鸣莫名想到了玩家们先前遇到两回的那只怪虫所撕裂的洞口……又或许是空间次元壁？
萧鸣也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称呼它。
他对它唯一的了解就是那洞口的另一侧非常烫，就像岩浆一样。以至于当时追着怪虫跑进去的哥谭老兄他们都被烧成了渣渣，直接GG了。
“当时，博士吓坏了。要知道这里的墙壁非常坚固厚实，哪怕导弹都不可能在他们的头顶上弄出那么大的洞。”
“然而比起头顶的天花板出现大洞，更让博士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就见那个洞内竟然冒起了火光。而在那片火光中，他隐约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作为神之门计划的参与者，博士再清楚不过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话说到这儿，托尔的眼神变得无比炽热，“那是神的眼睛！博士被神注视着！”
“意识到这一点，博士欣喜若狂。然而他还来不及跟神进一步沟通，那个大洞却消失了。天花板恢复成了平时他们所见到的样子。”
“博士很是失落。他非常想要再见神一面。”
“于是他便开始寻找各种方法，期盼着能够再次看到那个洞。”
听到这儿，萧鸣终于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那他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