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柏耳他们班在青寺附近写生,在嘉城县的交界处,要开两个小时车到。

  早上七点就被拉到车上,中巴车上座位都坐满了,四个人找了最后两排位置坐下,柏耳坐到了后一排,拉上了窗帘,准备靠窗稍微睡一会儿。

  刚眯上眼,前排的宋霄方就拿着手机哎了两声:“路默也在青寺哎。”

  柏耳眼皮不受控的动了几下,没忍住还是眯开了一条缝看了眼手机。

  果不其然在寺外的石洞林里全是摄影机和熙熙攘攘的人,在打光板后被众人簇拥着的正是路默。

  他当时为了不再看路默的消息,直接把小薛屏蔽了,所以没看到小薛发的朋友圈。

  早知道就请个假不来了,撞上多尴尬。

  他焦虑的摸了摸鼻尖,原本的困意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到的时候是九点左右,今天本来天气也不热,加上青寺在山上,连雾都没散干净,凉快得很。

  几人背着画板提着画箱从车上下来找地方。

  青寺地势大,寺庙周围七十多平方公里,周围全是高大的银杏和阔大的松树柏树,天空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柏耳收回视线,放下了心,这地儿这么大,也碰不上路默,找个人少的地儿一坐就完事儿了。

  几人在河边的石搭子旁边放好东西,坐在石头上。

  光线从树林间透过均匀的撒在河面上,其中有几束直射下来照到林间,颇有几分圣光的感觉。

  柏耳取了个侧面的景,搭好画架坐下来。

  他看眼林子,拿画笔比着画布比较构图和布局,心思集中到画布上,暂时忘了路默,也没注意到手机屏幕在一直不停的闪烁。

  柏耳专心在画布上画着轮廓线,他线条打得直,误差估得小,基本不用怎么涂改,勾勒好一笔后,他抬头看景时愣住。

  他视力不太好,但今天写生戴了眼镜。

  透过镜片,远处的榕树群里像是多了个人影,靠在树旁像是在往这边看。

  熟悉的身高、熟悉的生人勿近的气质、和熟悉的慵懒眼神。

  柏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屏息凝气沉重的把目光下移。

  男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骨节分明的尾指上有一个银色闪光的圆圈,隔得太远看不清款式,但隐约能看到还没好的贴着创口贴的伤疤。

  柏耳当机立断,立马把笔扔到了画箱里,二话不说扣上画箱,跟搬家迁徙一样背着画架,艰难的跨了一步,跨上石头堆。

  坐在旁边石头上的唐立被他吓了一跳:“去哪儿啊你,大迁徙呢?”

  与此同时,那边的人抬了抬眼,不急不慌的朝着河这边跨过来。

  河上有石搭子,走过来就几步石搭子,河也不是很宽,三十秒就能到。

  柏耳拖家带口刚走了两步路,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声喊他:“去哪儿?”

  一只脚凝滞在半空的柏耳不尴不尬的把逃窜的腿收了回来,装不知道打了个哈哈:“好巧哈哈哈。”

  宋霄方几人正画着突然看见有人走过来,认出是路默刚想激动打招呼,看见两人氛围不对劲立马机智的闭嘴装鹌鹑,低头在画布上瞎画,光明正大竖起三双耳朵偷听。

  路默没接茬,低头看了眼地上他忘了拿走的手机:“不巧。”

  柏耳摸了摸鼻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我这会儿得去画画呢。”

  柏耳正想找个什么理由跑,就听宋霄方抬起头助攻了他磕的cp:“那继续在这儿画呗,不轮廓线都打好了,你跑哪去?”

  Cp粉二号向赴为了能当面磕糖,也放下了心里磕的瓜子儿,直接抢过柏耳手里的画箱:“来,就坐这儿。”

  柏耳:?

  路默撩下眼皮盯着他手里的画箱:“画,我看着你画。”

  柏耳:……画个屁。

  他认命的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局促的笔继续画。

  路默一来,画布上原来笔直的线条都变得蔫不拉几的。

  路默自然的坐到柏耳左边,从画箱里拿出削笔刀,替他削铅笔,动作娴熟,手法熟练。

  以前路默陪他出去写生的时候,他画画就让路默替他削铅笔,时隔六年路默又坐到了他左边,替他削铅笔,但氛围却截然不同。

  路默一来,柏耳线条打歪了几次,涂涂改改怎么都正不了。

  他画画时路默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轮廓和构图都勾出来后他打算休息会儿,柏耳拿起水瓶打算喝口水,路默随口问了句:“明天有课吗?”

  柏耳灌了口水,没理他,冷漠的拧好瓶盖,冷漠的拿起笔继续目不斜视的画画。

  路默随手把创口贴拨弄开,用指尖挑了下伤口,已经好了的疤口很快渗出了血丝。

  过了两分钟,柏耳转头放笔,瞥见路默替他削笔的手。

  手上的伤口微微往外渗血,他低声艹了声,连忙拉过路默的手腕:“你这创可贴怎么贴不住啊,渗血了都。”

  路默撩起眼皮看柏耳,一脸无所谓:“过两分钟——”

  “过两分钟愈合了对吧?”柏耳没好气的打断他,包里翻了半天没翻出创可贴,只翻出了卫生纸,轻轻给他按压上:“真说得出口,你脑袋被划拉个口子是不是过两月才能发现?”

  路默低头看着柏耳的发旋。

  柏耳低头给他按压伤口,看到不出血了才让路默按着,到宋霄方那儿去借创可贴。

  宋霄方摸了摸包,几张凌乱的普通创可贴里夹着一张他前女友的hello kitty的粉色桃心创可贴。

  他正打算拿张普通的给柏耳,就见柏耳直接抽走了刺眼的那张粉色hello kitty。

  宋霄方:?口味挺独特。

  hello kitty猫头挨着手背边缘贴下,柏耳嫌弃的把纸团给揉到垃圾筒里,实在不是很信任路默:“两天换一次创可贴,换了后拍照片发我检查。”

  说完就收起手机,也不管路默再说什么,都一脸冷漠的不说话。

  没多久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路默导演找他,目送路默走远后,柏耳紧绷的肩背才松懈了下来。

  他端起水狠狠灌了好几口,还没完全放松,手机就叮咚连响了十几声,他点开消息。

  【西天取经四人组】

  “[沙僧][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二师兄][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唐僧][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宋霄方的:

  第一张:路默低头给他削铅笔。

  第二张:路默侧着身子给他削铅笔。

  第三张:路默面对着他给他削铅笔。

  向赴的:

  第四张:他帮路默用纸巾止血。

  第五张:他帮路默贴创可贴。

  “[唐僧]那张贴创可贴的,小耳心疼的眼神绝了,感觉路默伤到的不是手。”

  “[二师兄]?那是什么?”

  “[沙僧]?那是什么?”

  “[唐僧]是小耳的心。”

  “[二师兄]……”

  “[沙僧]……”

  心你大爷。

  柏耳冷漠的点进左上角,点了“全员禁言”。

  回去的车上,柏耳反复拿起手机点进微信,反复确认没有路默的好友申请后,才放心闭上了眼睡觉。

  这一趟被折腾的够呛,柏耳回到宿舍后就赶紧躺回了床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基本都没什么事发生,柏耳照常吃饭、上课、睡觉,出乎意料的是路默一连一个星期基本都没来找过他。

  他点进小薛的朋友圈,翻了翻这一周的朋友圈,只翻到了一条小薛家阿拉斯加吃狗粮的视频,没有和工作相关的内容。

  柏耳扒拉着屏幕刷新朋友圈出神。

  也不知道路默伤口好点没有。

  果然如他所料,路默就是三分钟热度,还什么暗恋六年,这才几天人就跑没了,说好了每天给他发创可贴看伤口,结果一条消息都没有。

  艹,管他,爱好不好,脑袋掉了都和他没关系。

  柏耳烦躁的扔了手机睡觉,过了不知道多久,睡得迷迷糊糊时,手臂被人猛晃。

  他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困倦的掀起眼皮俯视着床下站着的人:“?”

  宋霄方举着手机,把刺眼的屏幕怼到他没睡醒的脸前,激动道:“小耳!创可贴!微博!”

  柏耳脑袋隔远屏幕睁开眼。

  “[路默V]图片。”

  路默在凌晨五点二十,也就是一分钟前发了条微博。

  微博一个字儿都没有,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是一张手部特写。

  图里是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一张崭新的创可贴,规规整整、听话的贴在小指指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