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外。
寂静无声的世界，总让人感到惶惶不安。
星辰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虚无，有过短暂的迷茫，“阿天？”
道天正在施展道法，想要一步千里，缩地成寸。
但他却前进不了分毫。
听见星辰的呼唤，他侧过头，“嗯？”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来了吗？”星辰取下自己头上的帽兜，露出一头紫色的长发。
淡紫色的瞳孔之中闪过点点星光，似乎蕴含了一片星空，神秘而蛊惑。
道天和他曾无意间到过此处，也曾见过那精纯的天地之气。
按照世界发展的规律，蛮荒迟早有一天会灭亡。
这种灭亡不是说某个物种，而是一个时代，一方世界的毁灭或者崩溃……
所以道天就想取走那精纯的天地之力，想让它滋养蛮荒，让蛮荒亘古长存。
但是失败了……
那天地之力很抗拒，直接吞噬了道天大半的神力，甚至将二人反震出了内伤。
此后道天就想同意蛮荒，让最古老的蛮荒神覆灭，建立一个新的时代——太虚神的时代。
但是天地孕育出了新神泽，道法极为特殊，不仅可以很大限度的无视规则，还能极致的模仿出别人的道法神通。
道天很是忌惮，害怕发生变故，他便又来了此处。
精纯的天地之力却消失不见了，似乎是在避着他们。
道天让星辰推演，星辰推演不出。
因为从始至终，神都是不在命盘之上的。
命运是无法推算的。
星辰为了让道天收敛欲望，做出了很多许虚假的推算。
于是整个蛮荒，上古，仙神界都成了他的棋局。
“神是天地所生，天地不会让我们灭亡的，这道精纯的天地之力，必然有它出现的道理。”道天不信邪，精纯天地之力避着他了数万年不止，刚刚他察觉到气息，立即就飞身进来了。
而星辰一直在监控全局，察觉到他的异动，想也没想就跟了来。
“万物有始有终，都说神的寿命无限，可也终有尽时。”星辰平静的望着道天，有些失望，“之前你不是这样的。”
道天闻言，身形微微一怔，他看向星辰，“神不能动情。”
说完，道天就逃避似的踏着虚无向前走去。
星辰望着道天远去的背影，微微发出了一声叹息。
“是啊，神不能动情，所以抽了泽的情丝。”
阿潜对泽的心思，道天和星辰早就知晓。
所以让枯寂去抽泽的情丝，不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是神不能动情，更何况是神力通天的泽？
星辰迈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深处。
穿过一片碎石区，躲过万千青灰气团，道天和星辰终于停了下来。
那道精纯的天地之力散着耀眼的光，照亮了一大片虚无。
道天看着那天地之气，向前迈去。
星辰伸手拽住道天的衣袖，“阿天。”
“我们长存真的那么重要吗？”星辰手上微微用力往怀中一拉，道天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气息一下子就变得灼热起来。
像是那诱人的禁忌，危险而迷人。
星辰不顾道天的挣扎，牢牢将人箍在怀中，将下颌抵在道天的肩膀上，“我不喜欢这样，我想让你多看我一眼，我想让你喜欢我，爱我……我不想要长存，这世上没有永恒之物……”
道天的神色明显有些慌乱，甚至有些窘迫，淡漠的脸上充斥着红，琉璃色的眸子藏着愠怒，“放肆！星辰！你是神，神不能动情！”
道天挣脱星辰的束缚，羞恼的瞪着他，斥责道，“本座是众神之首，更不能动情，别妄想了。”
星辰无奈，“情是欲的一种，神不能动情，是否也不能动欲？你说我是妄想？那你看看，这是不是也是妄想？”
星辰一把抓住道天的手腕，带着他走近那天地之力，靠近不过数丈，两人体内的神力就开始翻涌，欲要逃离掌控。
星辰站在道天的身后，一手禁锢着道天，一手钳制着他的下颚，“你过去就得死！这个东西出现的莫名其妙，不知凶吉，但我有预感，你若妄动，天下必然大乱。神魔颠覆，天地倒转，山峦倾覆，湖海枯竭，地火喷发，生灵涂炭……你倒是就是千古罪人，你才是真正的灭世神祇！”
道天拍掉星辰的手，挣脱禁锢后，一下子就将人推开了。
“荒、荒谬！”道天阴沉着脸，低着头。
他是众神之首，身上断不能背上什么污名，所以他可以为了名誉让步道歉。
“荒谬？不如阿天试试？那天下做个堵，看看会不会如我所说？”星辰低笑，一把扔掉自己身上的道袍，露出那白皙而健硕的身躯。
骨节分明的手就像是怂恿人犯罪的源头，拉着道天就要冲向那天地之力，“走啊，我陪你一起。”
“我们一起做这灭世神祇！一起当这千古罪人！”星辰身上骤然迸射出金色的星光符文，抵御着精纯天地之力带来的冲击。
“不，不可！”道天眼前光芒大闪，根本看不出前景如何，但他还不想死，也不想当灭世神。
他是创世神，掌握天地规则大法，不能成为千古罪人。
但已经来不及了，星辰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太虚神境内巨大的命盘微微闪烁，传出一道属于星辰的声音，“天地无常，道法有失，神起妄念，为天下患，万事万物，有始有终，熠熠新生，万古长存……”
“神为变数，不在命盘，本座推演半生，枯荣交替，生意易转，盛极必衰，阴阳更迭……都是世界发展的规律……道天妄图站在规则之上，祈望永存，已被本座永生囚禁，直至寿竭，方可回归天道，开启再生……”星辰的声音消失在太虚神境之后，那巨大的命盘也消失在了……
墨龙潜手中掐诀，用虚空锁链将战无涯锁住。
“神已经覆灭了大半，或许再过个几千年，几万年，世上再无神祇……”枯寂将冥澜尘扶起，神色有些落寞。
她看到古道流消失时，她就明白，这一战是局。
所有的神已经都耗费了大量神力，神力一旦枯竭，神便不再是不朽的存在。
他们会老会死，会重伤不愈……
这是泽布的生死局，一个疯子。
在她手中成长出来，不在乎生死的疯子。
之前她亏欠泽的，她早已经还清了。
她留恋的看了一眼太虚神境，这是她诞生的地方。
一脚迈入虚空，枯寂和冥澜尘一同消失了。
叶酒云看见冥澜尘和枯寂墨色的头发变得斑白枯槁……
他的心神一震，似有所感，“我们也走吧！”
太虚神境没了道天的支撑维持，已经开始坍塌碎裂了。
就像是早该消失之物被人用法力强留于世间，维持的法力一旦消散，这事物也开始堙灭了。
仙神历，三万四千二百八十一年，春。
九清派后山的梨花遍开，处处都是蜜蜂蝴蝶忙碌的身影。
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潋滟叶酒云一身的白梨花，扰散了他的清梦，他抬手遮住惺忪的睡眼，透过指缝去看天空上悠悠的白云。
许久不曾这般安逸了。
但却常常梦见历劫的日子。
“小师弟！小师弟！你怎么还在睡啊？还睡在这花树上，不怕被蜜蜂叮了啊？”三师兄不知道穿了谁的衣袍，有些偏大，跑起来的时候显得乱七八糟的。
叶酒云还没来得及嘲笑一番，忽然脖子后面一疼，下意识的一巴掌拍了上去。
待手拿下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很怪异，“我……真该死啊！”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手掌上的蜜蜂尸体，又望了望有些心虚的三师兄。
“师兄，下次多说些吉利话。”叶酒云从树上翻身下来，揉了揉有些疼的脖子，十分嫌弃又害怕的把蜜蜂尸体扔到了地上。
“师兄来是所为何事啊？”叶酒云修为一日封顶之后，整日闲散在这后山睡觉品酒，悠闲的很。
“不是要审判处决那个灭世神吗？”三师兄望着他，“你不会忘了吧？”
叶酒云一拍脑门，还真是忘了。
“走走走，现在快走，说不定还能踩个点到。”
叶酒云拉着三师兄就往回跑。
他答应过墨龙潜，审判处决之日一定会去。
不过片刻，两人就来到了审判台。
在那九龙浮雕的白玉天柱上，锁着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赤发男子。
赤发男子神色恹恹的，半合着眼，似乎还没睡醒。
审判台下早已人山人海，各峰弟子都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审判处决人很常见，但从未见过审判神的。
更何况还是传说时代，蛮荒的神。
“天理有公，命理不从，善恶有报，因果循环，无论是神是仙，是妖还是魔，如若犯下罪恶，终有一天必将受到惩处！”
刑堂的弟子站在审判台前宣读着，战无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发出了一声轻哼。
“蛮荒神战无涯虐杀生灵无数，在上古世界肆意虐杀魔族生灵数万，在仙神界人间屠灭南玄国一国之民，而后又妄图在青竹城虐杀凡人，罪不容诛！”那刑堂的弟子继续念道，“但，念其深受魔气侵扰，迷失心智才会如此，众长老决意……”
“命其余生守护人间不受仙魔滋扰，庇护一方，抵消罪恶！”
叶酒云站在人群中，听着这样的审判，心中有些复杂。
他不知墨龙潜是怎么想的，也不知有没有勉强。
南玄国是墨龙潜的母国，也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抬头，隔着数千人与墨龙潜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