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顾屿其实也很困了,躺在床上聊了没几句就开始有倦意,宋槐京听出来了,虽然他一点都不困。
顾屿听他依依不舍说晚安,问:“困了吗?”
“……有点。”
然而第二天一早,顾屿又看到了宋槐京的黑眼圈。
去接水,路过宋槐京身边,顾屿敲了敲他桌面,留办公室门的时候顾屿莫名有了种办公室恋爱的错觉。
宋槐京也很应景地轻手轻脚,更像是做贼心虚了。
顾屿皱眉想了半天,回声好像没有禁止员工恋爱。
甚至,他们并没有恋爱。
但宋槐京甚至很谨慎地掩上门。
这下就更像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顾屿有一瞬间短暂觉得眼下的情形不太对劲,明明他就是打算问一问宋槐京怎么有没休息好,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好在他也没有道德(?),因此在宋槐京合上门之后,他撑着下巴:“咱们打算偷情是吗?”
宋槐京被空气呛到,剧烈咳嗽。顾屿舒服了。
咳嗽完了,发现顾屿正仔细盯着自己看,他怀疑地扫视自己的衣服,有种自己可能没拉拉链就出门了的错觉,检查了好几遍,拉链拉了,而且顾屿的目光只停留在他脸上。
正经的表情盯得他有点紧张。
宋槐京喉结滑动:“怎么了?”
从他家离开的时候神采奕奕,隔了一晚上黑眼圈又出来了,一看就知道昨晚估计没怎么睡。
顾屿瞟他一眼,才要开口:“昨晚……”
还没开口,外面有人说话:“宋老师抓捕失败,难道迟到了?小本本上记一笔,让老板扣他工资!”
紧接着有人说:“在这儿!”
隔着门缝,公司宣传运营的同事指着里面的人,话一开口后知后觉这是谁的办公室。
糟糕,宋槐京在顾屿办公室。
糟糕,宋槐京好像在顾屿办公室挨批。
糟糕糟糕,这是什么死亡现场!
顾屿跟宋槐京不约而同扭头,已经录到这儿了,俩人在尴尬也得硬着头皮解释,原来是七夕快到了,运营在做七夕企划,抓人录祝福片段。
摄像头转过来了,宋槐京在顾屿办公室罚站的一幕在镜头中一闪而逝,史奕若无其事移开摄像头,跟安青眼神交流互相甩锅:
安青:你开的口,你去!
史奕:你是策划,你去!
安青:你先去!
史奕:你快点!
两个人互相推诿就是不敢上前,顾屿看出来自己是洪水猛兽了,朝宋槐京扬了扬下巴叫他出去,刚才话说了一半,宋槐京不知道顾屿要说什么心还悬着,不情不愿出来,顾屿又说:“帮我把门带上。”
门里门外被隔开了,宋槐京一肚子怨气,安青史奕却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被顾劳斯教训。
宋槐京就站在顾屿门口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七夕祝福,史奕问宋槐京最近有没有什么作品跟听众们见面,宋槐京说:“很期待《无所寄》。”
安青:……
史奕:……
但凡你不是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们就信了。这样的敷衍也是大可不必。
但这不是重点。
史奕:“……有没有可能,宋劳斯还有别的剧在播?嗯?别的?”她疯狂示意,希望宋槐京明白她们希望他说出来的那部剧。
有没有可能《无所寄》甚至还没开始录?!
有没有可能风口浪尖不应该提这个?!
但是想到宋槐京刚才被顾老师训过,估计心里有阴影,史奕又在心里表示理解,跟身边拿着麦的安青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对宋槐京的同情,史奕又问了一次:“宋老师还有别的作品要推荐吗?”
宋槐京终于回神,说出他正在播的那部言情,并且很官方地端水,提到了正在跟三秋合作的那个古风权谋剧。
所幸啊所幸,圆回来了。
两人凄惨地交换眼神给对方拍小心脏。
然而,这次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是这是一个整活采访,宋槐京前面魂不守舍,后面一板一眼,实!在!毫!无!综!艺!效!果!
没花活怎么能行!史奕眼珠子转着正在想办法整活,三秋来了,安青戳了戳史奕,表示宋槐京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行还能补录,三秋这个流量一定要蹭!
史奕立刻会意,两人小跑着去采访回声编外人员三秋了,史奕的声音远去,说捕捉到一只野生三秋老师,宋槐京回头,顾屿的门紧闭着,里面悄无声息。
推了一把,很意外的是门开着,顾屿在电脑后面抬头,看上去又不生气了:“忙完了?”
问话的同时看到了远处的工作人员和三秋,他拿着充电器和手机起身:“走吧,咱们先去棚里。”
宋槐京亦步亦趋,猜测顾屿刚才本来是打算说什么,等到进棚,下意识跟着顾屿到了电脑跟前,他傻乎乎地,顾屿啧地一声,拿卷起来的剧本敲了宋槐京脑门,宋槐京如梦初醒。
“发什么呆呢?录不下去打算换岗了?”
“我错了。”毕竟前车之鉴,宋槐京决定先认错,然而早上才摆了臭脸的顾屿忘了这回事,宋槐京站在跟前才想起来。
宋槐京不烦人的时候还是挺不烦人的。顾屿心情不错,但宋槐京离得太近,一点微妙的烟草味儿飘过来,他又咂嘴。
“低头。”
“啊?”宋槐京疑惑但是听话,这次烟味儿特别明显,顾屿翘着二郎腿:“又抽烟了?”
是,挂了电话精神亢奋到睡不着,抽了半晚上才冷静下来,但他早上洗了澡的,宋槐京不太确定地嗅了嗅自己身上:“很难闻?”
倒不难闻。顾屿也闻见了他的沐浴露味道。
这个距离,他眼底红血丝也很清楚,再加上洗了澡还能闻见的烟味儿,一想就知道昨晚没少抽。
顾屿想教训他,然而又莫名想知道抽了半晚上烟的口腔是什么味道,顿了顿,他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有点色令智昏,毕竟近在眼前这张脸确实不错。
宋槐京直勾勾看着顾屿,见他盯着自己的嘴唇,便下意识舔了舔,见顾屿张嘴,更想亲上去了。
昨晚还有一个吻没要到。
“昨晚睡得怎么样?”顾屿移开目光。
“不太好。”宋槐京低哑开口,顾屿便掀起眼皮:“不是你先说困了?”
“嗯”顾屿鼻腔出声,手撑在顾屿椅子扶手上:“挂了电话,满脑子都是你,就睡不着了。”
这话听了两天就接受良好了,顾屿轻笑,还没开口,有人进来了。他推开宋槐京镇定扭身,三秋挎着包进来了。
“什么睡不着?”三秋听到了后半句,顾屿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没回话,宋槐京话还没说完,顾屿一个眼刀叫他收敛。
他只好不情不愿进棚。
这一幕看在后进来的几个人眼里就是这俩人估计又闹矛盾了,要不然顾屿怎么又是冷淡的表情,宋槐京欲言又止,估计是人多起来了,不好意思往下吵了。
后进来的录音师等人没好意思多看,只敢在微信小群里八卦:真替小宋尴尬。
三秋问:“你们干嘛呢?光天化日,要打一架搞?宋老师勇气可嘉啊!”
顾屿白眼毫不遮掩,宋槐京刚想开口,又得到顾屿一个眼刀。
顾屿:闭嘴。
宋槐京:“……”
——顾屿不想给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不对,他们目前还没有关系。
很烦。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甚至顾屿的床他都上去过了,该摸的不该摸的也都摸了,但是连考察期也没进去。
……
顾屿扶额的时候,周遭有压抑的笑声。
吻戏录了三五遍,没过去,三秋撑着侧脸看宋槐京耳朵泛红,一点不在乎宋槐京的死活:“顾导,这可不怪我,是他技术不行。”
棚里哄堂大笑,宋槐京觉得身边的搭档很聒噪,同时又不太敢看顾屿。
卡吻戏他也是头一次,以前从没有过,第一次差点意思,顾屿说再来一次,结果不行,再保一条,保了个稀碎。
宋槐京满脑子顾屿说:“没经验,我凭什么跟你试试?”
他表情不对劲,在三秋说完那句话之后尤其,顾屿很快也想起来什么,再看宋槐京低头清嗓子的样子,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
顾屿心想办公室恋情被禁止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有些人还没开始恋爱就已经开始恋爱脑了。
等笑声告一段落,顾屿才说:“确实不太行。”
宋槐京肉眼可见地更红了。
三秋带头起哄要顾屿示范,顾屿还没开口就看到宋槐京喉结滚动,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没装什么好东西。工作不行,脑补倒是很行。
三秋看热闹不嫌事大催着顾屿开口,顾屿的眼刀大家都看地一清二楚,三秋耸肩:“快指导指导,你们马上不也要合作了吗,也算是提前调教。”
颇有歧义的话因为心里有鬼而显得更加不正经。
宋槐京揉着鼻子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顾屿,其他人心思各异——今天这俩人虽然还没吵起来,但总觉地顾劳斯看小宋的眼神很危险。
小宋危矣!
其实想想,宋槐京还是挺可怜的,不过在网上发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要被这么针对,虽然他手欠是真的,但是顾劳斯也是真的凶,骂起人来丝毫不含糊,小宋还要跟顾劳斯合作一部剧,少说半个月二十天坐在一起,想想就觉得刺激啊不是,想想就觉得可怜。
怜爱了。
吃瓜小群里,卡卡发言:谁能想到,叛逆小宋在顾劳斯手底下过的是这种日子呢?
酥鲤:不瞒你们说,虽然刷到的时候我也觉得很离谱,但不妨碍我发出来跟大家一起离谱:
【这对有人嗑吗?天选对家,不对头但不小心一夜情了,够不够缺德?】
姜莹点进去差点被创死,她奄奄一息爬出来:别看,有鬼……
然而已经晚了,卡卡点进视频,首先是满屏的【可真缺德】,清完屏幕发现是顾屿和宋槐京的CP剪辑。
卡师傅:世风日下,怎么什么玩意儿都有人搞?
酥鲤:虽然很缺德但你们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卡卡还要说什么,然而棚里笑结束,顾屿开始讲戏了,他要宋槐京亲地狠一点帅一点,讲完之后还要意有所指加一句:“别早早虚了,年纪还小呢注意身体。”
“噗……”
实在没忍住,卡卡和身边两个新人都笑了。
卡师傅:该说不说,顾老师真的很笋,这换谁能接住?不得掀桌子?
姜姜姜:啊?你们那边要打起来了?
卡卡抬头看了一眼:暂时没有,小宋居然还在忍气吞声。
酥鲤:哟?稀奇了。
姜姜姜:哇塞,小宋成长了!
顾屿的嘲笑听在别人耳朵里是嘲笑,听在宋槐京耳朵里就是耻辱。
尤其前一天他真的两分钟了。
宋槐京暗自磨牙,偏头看顾屿的时候还有几分委屈。然而顾屿毫无自觉,敲着桌子:“笑完了没有?开工了开工了。”
宋槐京浑身燥热,一身火气没地方发泄,这次卯足了劲儿发狠,啃手背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是顾屿带着戏谑的唇角,心想他迟早要撕了顾屿若无其事的表情。
这回很顺利录完了。
关琛进来听棚,又看了进度,连轴转了一个多星期进度很快,已经过了三分之一,再有一星期差不多就能结束大批量的录制,之后就是后期和导演的工作了。
这也意味着《无所寄》马上要开始录制。各方都心里打鼓,拾音多次确定两个主役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关琛给人打了包票,说回声内部没问题。
可听说昨天顾屿又在棚里骂小宋。
今天看着倒还行,但小宋看顾屿的时候总带着点畏缩。关琛看了半天,若有所思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在心里考量:得想个办法叫两个人缓和一下关系。
休息了,顾屿起身去洗手间,正洗手的时候宋槐京进来了,身后一股热风扑过来,顾屿背对着门口没在第一时间发现,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扑到洗手台上,宋槐京满脸不高兴。
顾屿略微白眼:“你干嘛?我还以为公司进来了危险分子,来厕所袭击人。”
宋槐京好像特别喜欢这种占有欲很强的姿势扑人,气势汹汹,一看就知道卯着劲儿来的。
顾屿无语:“在公司呢,人来人往,你干什么?”
洗手间确实随时有可能来人,于是宋槐京推着顾屿往里面隔间走,边走边说:“你早上凶我,又欺负我。”顾屿被推着倒退进洗手间,他无奈:“你干嘛?要回去录音了!”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宋槐京才不会这么轻易松口,他口干舌燥半天了。
宋槐京舔着尖牙:“你对我好凶啊,顾老师。”
顾屿气笑了:“特殊待遇,感动吗?”
推开隔间门反锁的动作一气呵成,宋槐京按着顾屿在墙上蛮不讲理:“顾老师说我吻戏不好。”
顾屿哼了一声,尾音上扬。宋槐京愈发口干舌燥,顾屿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怎么凶,怎么狠,我不会。”
宋槐京盯着顾屿的唇野心勃勃。
“宋槐京,你得寸进尺的本事不小啊?”顾屿气的连连冷笑,剩下一句骂猝不及防被堵在嗓子眼儿,宋槐京吻得又凶又急,顾屿险些没能招架住。
要了两次没要到,反而被奚落一早上,虽然名不正言不顺,可宋槐京不打算做君子了。
顾屿尝到了早上心里一动的那个吻,没有想象中的烟草味儿,所以可能不是嘴里的,是身上的。宋槐京口腔里只有薄荷糖的味道,干净清爽的少年气,不过这个吻却并不清爽。
嘴唇被咬的发疼,炙热的呼吸烫的人唇舌发麻,过了好久,粗重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宋槐京鼻尖抵着顾屿问他意见:“是这样吗,顾老师?”
顾屿无语极了,摸了摸才好一点的唇角,小狼崽子没轻没重,可能又破皮了,“你成天都在想什么?有这股力气怎么不花在工作上?”
宋槐京对顾屿的告白从来廉价不要钱:“我脑子里都是你。”
“……”顾屿长叹:“还有别的话吗?”
“……有”宋槐京把头埋进顾屿颈窝,毛茸茸一颗脑袋拱着顾屿,一个吻显然不能解决他憋闷一早上的火气,他又咬顾屿的衣领:“我今天进考察期了吗?”
他倒是言而有信,昨天说今天再问一遍,果然说来就来。
顾屿白眼着不想说话,宋槐京就不厌其烦地问,顾屿说:“这种事情多来几次,你就可以进黑名单了。”
“不行。”宋槐京霸道拒绝:“你得答应我……”
还没说完,门口传来脚步声,眼下的情形可不方便见人,顾屿捂住宋槐京的嘴叫他噤声,隔壁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放水的声音近在耳畔,顾屿眼神示意宋槐京知道点分寸别在这种时候闹事,手心忽然被舔了一下,粗糙舌面扫在掌心,又湿又痒。
顾屿下意识缩回手,被宋槐京捉着又在手心亲了一下。
顾屿警告要他住手,可宋槐京胆子大了不少,一下接一下地亲,等隔壁放完水要出去,顾屿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无名指传来潮热呼吸,他的手指被宋槐京一整个含在嘴里,在他第二个骨节下面咬了一下。
不太重,但是叫人头皮发麻。
等回过神看到对方在做什么,顾屿的右手无名指上已经出现了一圈牙印。
宋槐京在牙印上反复地咬,直到那里出现一圈连续的红,他单方面给顾屿套了个圈,才说:“求你了,给我个机会吧。”
“答应我吧,顾屿。”
他在约定一辈子契约的指节给顾屿戴了个很快就会消失的戒指,求他给自己一个走近的机会。
也可能这个指环永远都不会消失。手指被咬那一瞬间的酥麻,还有宋槐京眼神湿漉漉看向自己的那个片刻,顾屿感觉自己的心被轻轻地搔了一下。
搔在不知道什么但很要命的地方。很轻,但是会被记一辈子。
连日来的烦躁空虚好像都被这一下填满了。
顾屿心想,完了,他可能真要给宋槐京这个机会了。
宋槐京哪里是经验不足,他可太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