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349章 阴缘线

  可惜,这个书读百遍的方法,并不是每次都能奏效。

  季彤在荆白和白恒一处获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感动得两眼湿润。回程时,她和之前一样把罗意背起来,一字不漏地复述了她从掷叉大汉那里听到的内容。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我真是有听没有懂……”

  见荆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季彤马上补充道:“可是我记忆力一直很好!他说的时候,我知道这个信息很关键。虽然没太懂,但内容就是这个,我肯定没记错!”

  白恒一轻轻点了点头:“你没听错,前后听着是能联系起来的。”

  季彤松了口气。主要这段话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转述出来又高深莫测的,不好解读,她很担心大家会觉得是她转述有误。

  几个人一边默默思索,一边往回走,路上一时只有四个人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最后,还是罗意在季彤背上,试探着问:“‘分身万象’这句话,是不是说的神像啊?”

  这是最容易联想到的,毕竟神像真的有分身,而且每家一个。并且所有的神像,无论是大是小、出现在什么地方,都共享着同一个恢复进度,大概率拥有同一个“意识”,也就说得上是“一点灵通”。

  如果算上每天晚上来拜访他们的那些纸人,“万象”也能对应上。

  季彤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唯一能对上的。后面那几句话,我听着就跟天书一样,只有几个字大概知道什么意思。”

  她说完,下意识地将求知若渴的视线转向荆白。挺拔俊秀的青年正一言不发地走在她身边:“路哥,你有没有什么思路?”

  他们说的荆白一开始就想过了,因为对一些名词不甚了解,他没有逐字逐句琢磨,习惯性地从整段话的结构来理解。

  在他看来,这段话听起来很像是神像的起源。但结合所有信息和逻辑,又只能推翻这个想法。

  分身万象,一点灵通。化乎界外,存乎其中。天清地浊,太虚立洞。无有法相,体性本空。

  这段话看似玄妙,但和他们手中现有的线索毫不挂钩,说得上是模糊难解。

  昨晚白恒一得到的消息虽然也和谜语似的,但至少还提到了他们当时拥有的红线。到了今晚,这段话却完全没提任何实体。如果说讲的是神像,听起来又仅仅交代了神像为什么会存在。

  可如果真是这样,这段线索就不应该出现在今晚。

  虽然纸人大汉给的信息并不是昨夜白恒一听到的歌谣的接续,可荆白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思路没有问题。

  他虽然没参与第一晚张思远的“喜事”,不知该如何破解,但当时张思远遭遇的难度,应该不如荆白和白恒一经历的“丧事”,因为神像感官的受限程度在第一晚才最大。

  他们今晚被迫参与进去的“戏曲”的难度,又比昨夜“丧事”的难度大,因为神像已经拿回了将近一半的感官。

  他们都是普通人,身体的力量不可能对抗得过村子里海量的纸人和巨大的神像。满状态时不可能,“供养”之后体力下降,更不可能。

  所以,纸人夜夜上门这件事,虽然要命,却也是给他们获取线索,以便从神像手中幸存或者逃出村庄的机会。甚至这机会,应该也是他们一开始和红线媪交易才得来的。

  这样的话,神像越强,要破解纸人的局就会越难,相应的,他们得到的线索也应该更接近核心才对。

  如果这个线索仅仅对应着神像的来历,在第一晚得到,还算说得过去,毕竟他们第一晚时,还不知道会有神像和神像的分身。

  可现在是第三晚。荆白通过第二晚的“白事”拿到的线索,就能指引他取出莲台里的木盒,夺走神像的视觉。

  第三晚远比第二晚危险,破解起来也更吃力,得到的线索就应该更有效。何况早上,等周杰森取出了神像里的木盒,他们就要直接面对从莲台上脱身的巨大神像。

  如果今晚获得的只是一个介绍神像来源的线索,未免也太不合理了。

  这至少应该是一个能帮助他们对抗神像,或者逃离村子的线索才对。

  可问题是,这几句话假如不是说神像,还能是在说什么呢?

  这个思路讲出来过于复杂,荆白不想耽误时间,索性道:“你先说你知道的。”

  季彤知道今晚能得救,除了罗意拼尽全力,就是荆白和白恒一的鼎力相助。她没了半点藏私之念,荆白问了,她就一五一十地答:“在我印象里,‘天清地浊’这句,包括后面的‘太虚’,应该是道教的观念;‘法相’那句是佛教的。”

  她努力想了想,又补充:“清净殿里困着那个大神像的莲台,普遍来说,更接近佛教的法器。然后兰亭曾经说过,月老祠里的那位手里拿布囊的月老,是一位道教的正神。”

  荆白点了点头,陷入了思考。

  这样起码是挂上钩了,但按他的思路,还是不太合理。

  莲台与佛有关,月老是道教神,两个都对神像有一定的警示和抵抗作用。这都是他们昨天就知道的事。

  周杰森他们昨天去月老祠,月老都已经指着神像的方向了。如果明天神像追出来,他们还不知道应该往月老祠躲,非要等到今晚似是而非的提示,那未免也太傻了。

  按昨晚的思路,线索提示的东西应该是对他们第二天有帮助的才对。

  荆白昨天能找到木盒,就是因为夜里,童女的歌谣说“神仙压顶难翻身”。第二天见到清净殿里巨大的神像,他就意识到底下莲台可能有东西。

  前一天他根本没去清净台,按周杰森等人的说法,当时那里只得一个放抽屉的台子,里面没有神像,更没有莲台。

  所以,理论上,线索应该是对他们第二天……或者至少是暂且还不知道的事有所提示,而不是这些他们本来就已经知道了的东西。

  季彤等了一会儿,见荆白神色端凝,显然还在思索,不像有成型的推论的样子,又搜肠刮肚了一番,试图提供更多可能有用的知识。

  可惜她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储备,想得脑门出汗,也想不起别的。她想了半晌,越想越是挫败,只能对走在旁边的荆白低声说:“不好意思啊,路哥,我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不多,再往深了想,也想不出别的了。”

  荆白还在想这段话,耳边捕捉到她说的,过了片刻才反应出来,随口道:“没事……”

  他脸色忽然一滞。

  不对。

  季彤或许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但是……在这里,还有一个昨天早上仅凭纸人上门的顺序,就猜出了他们各自代表了眼、耳、鼻、舌、身、意这六识的人。

  他不知道白恒一了解多少,但总该比季彤了解得更多。

  方才季彤解释自己没有听错时,白恒一也确实说了,季彤说的能内容串联起来。

  可从那之后,他就没再说过话了。季彤和罗意提出的观点,荆白能意识到不合理,白恒一不可能毫无察觉。后面季彤提出对一些概念比较模糊的分类,他肯定也知道,却不说话。

  白恒一的确喜欢开玩笑,偶尔也爱卖关子,但只在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的情况下,更不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荆白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害自己,甚至更胜一筹,他根本不在乎白恒一是不是要害他。但他不喜欢白恒一悄悄背着他计划他不知道的事。甚至只要一想到,他就觉得心底涌起一股不知道打哪儿来,却切切实实存在着的、如坠深渊般的不安。

  他心里发沉,悄悄看了一眼白恒一,比他略高一些的青年没有立刻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垂着眼帘,看着好像在看路,神情宁静而悠远,任谁也瞧不出他的心事。

  不像是在想事情,更像在出神。

  荆白收回视线,先自己在心里默数了许多遍自己的心跳,直到确认自己完全冷静,才开口道:“白恒一?这段话,你有什么头绪了么?”

  他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全副心神都放在白恒一身上,才发现对方在他开口之后,几乎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方笑道:“有一点吧?”

  荆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也不问他怎么直到自己问了才开口,只点了点头,道:“说来听听。”

  季彤和罗意和白恒一之间原本隔着荆白,这时两个人都好奇地转了过来,齐刷刷地盯着白恒一看。

  白恒一这时才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连语速也放慢了:“季彤说的那两个分类是没错的,但我不是很同意关于神像的部分。”

  他看了一眼荆白,道:“天清地浊这一段太玄了,暂时跳过,我其实想说说‘法相’。”

  季彤用力晃了晃脑袋,恍然道:“对啊,白哥,六识的观点是你说的!都是今晚演了这破戏,搞得我脑子现在都有点晕,一不小心班门弄斧了。”

  白恒一笑了笑,他虽然面向左边,瞧着是在和三个人说话,其实眼睛看的只有荆白。

  他的语气很柔和,说:“佛法中说的法相,是‘诸法之相状’。无论是‘法’还是‘相’,都是非常玄妙广博的概念,难以简单阐释。但是既然后面说“体性本空”,我觉得这段话的意思,并没有那么深。”

  他说着“没有那么深”,季彤和罗意的表情却几乎已经把迷惑写在脸上了。

  白恒一知道自己非得把这段讲明了才行,只好继续解释:“算了,体性的概念更好懂。这么说吧,无论是法相和体性都有很多种理解,我现在说的,只是我对这句话的理解。体性,是体和性,体是一个东西的实体,性是它的性状,体性本空,是说这个东西——”

  他故意停了下来,双目静静看着荆白,似乎在等他接上后半句。

  荆白只是沉沉地注视着他,神情没有波澜,也并不开口作答。

  旁边的季彤感觉气氛怪怪的,又实在很想知道答案,只好弱弱地答道:“……是不是说这个东西,其实并不存在?”

  白恒一的视线转向了她,难得有一瞬间,两人对上眼神。季彤不知怎的,对上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睛时,心里微微震了一下。

  他的神色看上去明明平静如水,但那双眼睛里好像——好像藏着很多深不可见的情绪。

  下一瞬,白恒一垂下眼眸,不再与她对视,只留下唇角那点笑意。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轻快:“是的,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