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341章 阴缘线

  荆白临走前,时间紧迫,白恒一没有时间详细给他讲自述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只是告诉荆白,他会在感觉自述快要开始的时候出来。

  因为一旦开始自述,就说明一切如同预料的发展,巷子这边也不再需要他盯着戏台。

  他比划着告诉荆白,对于自述会不会出现,自己只有六七成把握。

  如果自述没有按预期出现,他就只能先远程盯着戏到底怎么演、演到哪儿。

  当然,如果真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具体怎么操作就得荆白随机应变、当机立断了。

  这些事不必说,荆白也知道,白恒一只简明扼要说了有关自述的关键信息。只是说完有几成把握之后,他一边示意“结束”,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虽然他过了很多副本,类型上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但是和戏曲深度接触的只有那一个。虽然在副本的那几天恶补了一些知识,但这毕竟是门艺术,还是高度综合的那种。

  白恒一自觉对此远远谈不上十分了解,只能说这是他的大概推测。

  荆白听完却很平静,轻轻点了点头。他一贯镇定自若,在这种紧急的关头,就有种仿佛永恒不变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白恒一看他方寸丝毫未乱,心才算放下来了一些。

  荆白原本准备走出去了,又回来把白恒一的手抓过来,在他手心飞快地写了个字。

  很简单,很好辨认。

  “信”。

  荆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恒一。

  他不会专门的手语,只是要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相信你。

  白恒一睫毛一颤,嘴唇轻轻动了动。他好像要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出口,只是眼睛弯了起来。

  那是个真心实意的、很灿烂的笑容。

  荆白见他笑了,自觉意思已经传达到位,就转过身要走出去。白恒一却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握在掌中。

  荆白没有用力挣脱,只是奇怪地看向他,微微低头,睁大眼睛表达自己的疑惑: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恒一却没有再比划,漆黑的双目在昏昏的月色中凝视着他,笑着说:“我爱你。”

  他眼神很认真,语气却很平淡,好像真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似的。说完就放开荆白的手,笑眯眯地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他甚至得意洋洋地挑了一下眉。

  神像当然能听到,但是听就听吧。这副本开局他都持证上岗了,谈情说爱是他们两个人的自由。他又没拿大喇叭到处喊,谁让这破玩意儿长个耳朵到处乱听的?

  白恒一现在的听觉的确很灵敏,能听见他说完,荆白很不明显地轻轻吸了口气,然后露出了一个好像要笑,又忍不住有一点生气的表情。

  荆白当然知道他说的话是认真的,但既然说出声来,显然也有戏弄神像的意思。但他可没有什么都被那种东西听去的兴趣。

  整条巷子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他们站的巷口处有微弱的光。照得出地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影子,也叫他们能看清对方的模样。

  只有月光和对面的人看见,荆白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指了指白恒一作为回应。

  同样不是标准的手语,但对面是白恒一。他一定能明白。

  荆白觉得他应该确实看懂了,因为走出巷子之前,荆白看见他眉眼弯弯,笑容比任何一次都更加明朗,像夏日的晴空。

  荆白朝他挥了挥手。彻底走出小巷的那一刻,他清空了自己的大脑,飞快地走向罗意。

  而现在,荆白隐隐有种感觉,时机已至。

  他福至心灵地回过头,意图向白恒一确认,却看见远处的人影步履如飞,已经越走越近。

  白恒一知道他是想确认什么,正欲点头,陈三娘凄凉高亢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哀声不绝,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可怜我,陈三娘,七岁父母丧——”

  就是现在!

  白恒一离祭台背后还有一小段路,但他知道时间有限,不能耽搁,立刻对荆白做确认的手势。

  罗意的心从季彤被带走开始就没放下来过,来到戏台背后之后,因为看不到前面的状况,他更紧张了。虽然只有一只耳朵,但他没有放过每一个动静。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向前,他想再问问荆白,是不是到时候了,发现荆白回头,也跟着看过去。

  果然,紧接着就听见陈三娘的声音。他心里一抽,还没来得及看清白恒一的手势,荆白已经拍了拍他,示意按原计划进行——去人群里,抓正在“自述”的那个陈三娘。

  罗意用力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如果他有颗心脏,此时一定像发疯了一样在狂跳。

  荆白往前跨了一步,走在他前面。罗意紧随其后,从神像的祭台后走了出来。

  之前听他们欢呼的时候,罗意就知道戏台后面恐怕有不少纸人,但之前隔得远,只能看个大概。后来又躲在祭台后面,具体有多少,他没有概念。

  直到他在舞台前现身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种极其强烈的注视感!

  好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说不清有多少人的注视,才能有那种有如实质的、被人注目的感觉,那一瞬间,罗意几乎以为自己变成了全世界的焦点。

  而且一走出来,他才发现,为首的那个大汉,原来现在就站在门板前面。他手里拿着字纸,离被捆在门板上的季彤只有一步之遥。

  另一个大汉则站在他旁边,拿着一个红色的东西,应该是印泥。他甚至连手都已经抬了起来,看抬手的高度,是要去抓季彤的手摁手印。

  但是这个动作没有继续,他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罗意最关注季彤的状态,所以第一时间就去看她现在怎么样。

  门板上,季彤的脖子旁边、两只手臂下面都扎着三支钢叉。尤其是脖子旁边那支钢叉,穿过她的黑发,扎进木板,离皮肉仅有一线之隔,看上去实在惊险至极。

  但这对罗意来说不是最惊悚的,等视线落在季彤脸上时,他感觉思维都停滞了一下。

  门板上,季彤睁着眼睛。她的脸上一片空白,不见惊恐,也不见害怕,好像情绪被抽空了似的,十分呆滞。

  可是……她的嘴在动。

  两人的关注点不同,荆白首先看的是几个大汉的站位。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除了季彤,都在他们身上。哪怕是站在季彤面前的两个大汉,脸的方向都朝着她,可纸脸上,画上去的那两个黑而大的眼仁也死死盯着他和罗意。

  荆白确信这些纸人只有眼珠子在转,身躯却纹丝不动,应该就是进入了白恒一说的“静止”状态。确定他们动不了,才多看了一眼季彤。

  嘴确实在动,连嘴型都能和陈三娘此时此刻的唱词对上。她这时唱到“七岁父母丧”,字字情绪激亢。最后一个字是ang的音,季彤甚至也跟着张大了嘴——

  但荆白有两只耳朵,站在这里,他能听出来,声音并不是从她这里出来的。

  正如白恒一所说,那声音更远,在眼前这片密密麻麻的、纸人的队伍里。

  荆白拍了一下罗意的肩膀,指了一下下面的方向,示意他往人群里走。

  但是他刚一抬手,就发现,原本站得密密麻麻的纸人观众竟然涌动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的纸人都在动,别说看不看得见张嘴了,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纸脸晃来晃去,只起到一个晃得眼晕的效果。

  想来也是,台上的其他角色为了表现时间静止不能动,但是自述的角色本人既然要唱要演,当然可以动。台下的观众只是看戏的,当然也不受限制。

  这些纸人活动起来都只是为了掩护“陈三娘”。她肯定是要跑!

  罗意注意到底下纸人的动静,第一时间就要冲进人群。

  他必须赶快追上去,把陈三娘抓出来。否则等纸人大乱起来,就真来不及了。

  刚迈出去半步,他才想起荆白还在自己身后,曾经叮嘱他行动前要商量。他急匆匆扭头看,见荆白也点头,就不再犹豫,当即冲进了密密麻麻的纸人群里!

  荆白却没有急着进去。

  他转头看去,白恒一刚刚走到了祭台旁边,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荆白指着某个位置,做了一个“拔”的动作。

  白恒一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点了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自己欺身向前,要走过来。

  荆白一眼就看出白恒一的打算,根本没给他机会。他离得更近,两步就抢过去,站到自己方才所指的位置,也就是唯一一个还握着钢叉的大汉面前。

  这个纸人大汉站得直直的,两手一上一下,紧紧地握着钢叉。他的十根手指将钢叉牢牢攥在手中,荆白本来想将钢叉直接抽出来,没抽得动。

  他并不急躁,何况有人帮手。白恒一到底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抢在他之前,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协助荆白一个个掰开纸人紧握着钢叉的手指。

  纸人大汉的两个黑眼睛瞪得大大的,荆白在他和旁边纸人直勾勾的注视下,神色淡定地将那把钢叉抽了出来。

  在听到“自述”时其他角色时间静止之后,荆白就打上了这个主意。这把叉在他看来是特别的,因为另外四把钢叉都已经掷出去了,这是唯一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一把叉。

  这也意味着,它很可能是用来处决陈三娘的那把叉。

  反正纸人大汉此时的时间是“静止”的,就算钢叉不见了,他们也“应该”不知道是怎么丢的,或许还能多拖延个一时半刻。给他们拿着,总比纸人拿着好。

  至于后果……他们反正都已经被列进名单,又出现在台前了。如果没能抓到真的陈三娘,他们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季彤的木板上虽然也有三把叉,但没抓到真正的陈三娘之前,那边的东西不好妄动。

  这钢叉倒是个真东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荆白握在手中,才发觉这叉比他都矮不了多少,可见纸人大汉力气之大,竟然能把这么重的钢叉准确扎进门板的空隙里。

  这几个纸人大汉如果能正常行动,肯定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事不宜迟,荆白和白恒一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同时往外走,准备也进入纸人群中去找陈三娘。

  白恒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凭听力在前追踪。荆白点点头,拿着钢叉跟在他后面一步。

  但等真转过身,准备挤进纸人群,两个人的脚步都不自觉地停了一下。

  “台上”的时间是静止了,可就在他们取钢叉的这一时半刻,台下竟然已经挤得不成样了!

  别说陈三娘,他们现在都不知罗意追去了哪儿,他已经完全没入了纸人群中。此时此刻,荆白和白恒一的眼前,除了无数挤挤挨挨的纸人,还有漫天飞舞的纸屑。

  那样子有点像罗意描述过的。当时季彤被带走了,他追出去,就完全淹没在了纸人的队伍里。

  无数纸人成群结队,嬉笑着将他挤倒,又从他身上踩过踏过,最后自己又被新的纸人挤碎,变成一地纸屑将他埋在里面。

  陈三娘的声音倒是还在唱着:“连绵漏雨破屋房——”

  白恒一一直专心听着她的词,此时还在唱成长历程,他们还有些时间。但这个声音的距离就很有问题。

  现在荆白都听出来,她的声音变远了许多。

  白恒一眨了眨眼,无声地道:“这什么纸海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