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316章 阴缘线

  荆白见它确实一动不动,才慢慢将手伸到了莲台上,在空气中来回试探了几次。

  莲台这么大,想碰到神像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清净殿的空气中的确不存在那层障壁。

  他可以触摸到莲台。

  莲台有层层叠叠的莲花花瓣围绕,理论上来说,想触碰神像,可以爬上莲台……

  荆白还真考虑了一下,但是触到莲瓣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座莲台给他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远远看着精致也就罢了,他伸手摸了一下眼前的莲瓣,只觉毫无灰尘,甚至触手生温。虽然是石头的,却丝毫不觉粗糙,有一种玉一般光润洁净的质地。

  这莲台看着不太一般,不像是能随便踩踏的东西。

  何况第一天他们领到神像、又将神像放进神龛之后,莲台就自动出现在了神像之下,说明它们是一体的。

  如果莲台能被触碰到,神像自然也能,不需要真的去摸神像来验证。

  荆白脑中缓缓浮现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如果神像能被摸到,是否也意味着,它能够被摧毁?

  ——如果他在这里点燃火折子,有没有可能就此烧掉这个巨大的神像?

  如果真的能就此摧毁神像,替白恒一拿回他的眼睛,摆脱神像或者红线媪的束缚……哪怕真要死在这里,荆白也不得不说,这是个让他非常心动的选择。

  他原地停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就算真能把这座大神像烧了,可嵌在墙内的小神像还是没能解决。万一这些东西能重新积蓄力量,再造出一个大神像,他就算白烧了。

  风险太高,可能的收益太低。荆白在心中权衡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方才取火折子的时候,荆白只顾着观察清净殿的环境,还要分出部分注意力警惕神像,连取火折子时都没怎么低过头。因此,临走之前,荆白特地重新检查了一遍放火折子的柜子和木台。

  这个柜子,比起柜子,其实更像一个联排的抽屉,七个并排着,又宽又扁,为了放下它,台子足有两张饭桌那么宽。正面标了一到七号的编号,依次横着排开。

  柜子正面和周杰森等人的描述一致,但等他走到莲台跟前,正好面朝放火折子的那个柜子的背面,就发现了别的东西。

  柜子的背面,竟然也按着一到七号的顺序,依次刻了几个符号。

  一号背后是一只左耳,二号……二号是空的。

  荆白心头猛地一震。他意识到了什么,忙从此处依次看过去。

  对应荆白自己的三号,背后是两只眼睛。

  四号是一只右手,五号是一只左脚,至于六号和七号……背后也是空的。

  周杰森昨天完全没提到过这些符号,但荆白记得他说过,他检查过整个清净台。这东西虽然不甚显眼,但荆白觉得他不至于会漏掉。季彤和兰亭比周杰森更细心,也从未提及柜子背后有什么东西。

  要么是他们看不见,要么,就是这些符号昨天并没有出现。

  神像上只能看见嘴唇,但那是因为死去的二号是卢庆,他的伴侣江月明代表的是“舌”。但六号和七号代表的都是“意”,这是无法在神像身上直接看见的东西,毕竟意识不能在脸上画出来。

  想到这里,荆白忽然觉得背后发冷。他甚少有这种悚然的感觉,但想到此处,不禁再次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身前那座巨大的、近乎拔天倚地的神像。

  石质的雕像上,红润的嘴唇宛然如生,微微上翘,似在微笑。

  荆白方才忽然发现,他们之前都先入为主了。

  如果是正常的雕塑,有表情或者没有,都很正常,但这座神像显然不比一般的雕塑,它是活的!

  如果它没有意识,那么就不该有表情。

  如果那张嘴长出来就在笑,岂不是说明它确实有意识?

  现在二号、六号、七号对应的位置空白,也证明他们确实都已经没了。

  这张嘴此时在笑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笑它从众人手中得到的知觉,还是其他的、荆白等人不知道的东西?

  以荆白的性格,就算思来再是震悚,也能飞速冷静下来。他没有继续追究神像的表现,毕竟它一直稳稳端坐着,没有继续活动,此时忧虑也是多余,不如多观察这能反映人生死的柜子的标记。

  对照着众人的情况,他重新梳理了一番。按照原本的序号排序,活着的分别是一号季彤,纸人伴侣罗意,代表的知觉是耳;三号荆白,纸人伴侣白恒一,代表的知觉是眼;四号兰亭,纸人伴侣王坚,代表的是手;五号周杰森,纸人伴侣方菲,代表的是脚。

  为什么只有他柜子背面的图案,和其他人不一样?

  别人的都是单只,他对应的柜子背后,却是完整的两只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他和白恒一通过了纸人上门的考验吗?

  死去的人的图案消失;季彤等人的剩一半;荆白和白恒一是完整的。这样看,完整才应该是最好的。

  所以,白恒一眼睛恢复的可能性,是不是应该落在这里?

  荆白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精神一振。他握了下怀里的红绳,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到柜子背面刻的这双眼睛上。

  这双眼睛画得很简单,眼珠部位就只是简单地画了个圆而已,但能看出眼型非常好。狭长的、有点凌厉的轮廓,双眼皮贴着眼睛勾出一条自然的不太明显的弧度,但到末尾处微微有一些上挑。明明看不出表情,却已经给人感觉仿佛在笑。

  荆白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眼熟,心口猛跳了两下。

  他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白恒一的眼睛。

  他将怀中的红线取了出来,对着柜子的背面比划了一下,却找不到一个切入的位置,只好又收起来。

  这时他才想起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好像进这个殿已经好一阵了,按理说这时没有收获,就应该回转。

  但荆白无法说服自己走出去。

  一想到这里已经能看到白恒一的眼睛,荆白就觉得,一定还有什么他暂时没找到的关窍。

  虽然回去还要走好一段时间,但只要没到最后关头,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

  荆白吸了口气,不再看外面,沉下心神,一点点摸索自己面前的柜子和周围。

  柜子本身似乎是整木雕的,完整严密,找不到任何能撬动的缝隙。眼睛……也就是刻出来了而已。荆白一寸寸摸过去,确信手下没有任何机关,只能放弃,站在柜子和神像之间思索。

  他侧头看了一眼,粉白的莲台座上,巨大的神像衣衫如雪,高高地端坐着。

  无论是它的衣角还是神秘微笑的嘴唇,都未曾起过丝毫变化。

  荆白原本已经准备走了,正要抬脚时,忽然脚步顿了一下。

  用来装火折子的柜子构造原本就奇怪。每个人对应一个抽屉,抽屉本身又宽又扁,又仅仅只放一根火折子,相当浪费空间。

  但现在站在柜子和神像之间的这个位置,左手是神像和莲台,右手是编好号的柜子,荆白方才在无意识中左右对照着看,就发现了一点端倪。

  好像……每个柜子,都至少能对应上莲台的某一片花瓣。

  就像画着白恒一眼睛的三号柜子背面,甚至能对应上两片莲花的花瓣。一片在最外面一层,但对应的位置靠着三号的边缘;一片在靠里的第二层,位置正正好好地对着两只眼睛。

  荆白试着站到空白的二号位置,也就是原本应该画着江月明的嘴的位置。但等他真站过去,就发现这站位真的非常有意思。

  莲台花瓣少说几百,层层叠叠。最奇异的是,荆白站在自己的三号抽屉前看,可以看到分明是有正对二号空白抽屉的花瓣的。但等他真的站到二号的位置,就发现整座莲台,数层莲花中,偏偏没有一片正对二号抽屉正中、原本应该画着一张嘴的位置。

  这恐怕不是巧合。

  荆白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他往旁边挪了一步,站到代表兰亭的四号抽屉面前去。

  兰亭的四号抽屉只画了一只右手,左手的位置却也留了出来,因此图案画在偏右的位置;莲台对应着那个偏右的图案的方位,便也有一片花瓣,可偏左的那边就没有。

  荆白在一号、五号的位置试了试,无一不是如此。

  无论这些缺了一半的图案是靠左还是靠右,有图案的那半边一定有对应的花瓣,没有图案的那边就没有,至少没有这种正好对齐的。

  而且能和这些图案对应的花瓣,都在外面三层。

  荆白方才伸手试过,以他的臂展,最远能够到的花瓣正好也就是第三层。

  这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荆白回到了自己对应的三号抽屉的位置,极度的紧张和兴奋让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手指甚至在微微发抖。

  三号抽屉可以对应上两片花瓣,但有了其他人的对比,荆白可以直接排除靠边缘、最外层的那一片,直接确认第二层,也就是和白恒一的两只眼睛对得正好的那一片。

  荆白轻轻吸了口气,他直直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伸手够到了他看准的那一片莲花的花瓣。

  莲台虽然雕塑得极精心,但荆白之前摸的时候,只觉触手光滑坚硬,是石头的触感无误。可如今他从三号抽屉对准了角度走过来,摸到的竟然是截然不同的手感。

  凉的、触手生温,很润泽的,甚至是有些柔软的——

  荆白甚至感觉自己摸到了真正的莲花!

  他心有所感,看着那鲜润粉白的花瓣,几乎没用什么力气,试探着,轻轻往外拽了一下。

  下一秒,他感觉手上多了些什么,凉津津的,饶是荆白之前有所猜测,这时也愣住了。

  一片比他手掌大得多的莲花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手上。花瓣颜色白里透红,荆白只觉得手上凉津津的,好像什么东西就此渗入了掌心!

  荆白悚然一惊,可不等他把花瓣丢开翻看,很快,他又感觉手上骤然一沉。

  一只手竟然有些托不住它,差点滚落在地上,荆白顾不得别的,只能用另一只手托住,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之前那片巨大的莲花花瓣,竟然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木盒。

  这变化真就是一霎眼的功夫,以荆白的反应速度,也没能跟上,只能捧着忽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黑色木盒,满怀惊愕地注视着它。

  这莲花花瓣变的木盒约小臂长短,木质的纹理美丽而均匀,即便在目前的光线下,也有缎子般的光泽;手感更极细腻,几乎是荆白这些天里摸过的最好的木头。

  荆白手捧着的木盒底部是背面,十分光滑,除了木纹本身,没有任何纹饰。而他之所以能一眼认出自己捧的是木盒背面,是因为木盒现在面对着它的那一面,雕着一支形态极美丽的、亭亭净植的莲花。

  滴答。

  滴答。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迅速,直到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荆白才回过神来。

  像水滴声。还是从他侧前方传过来的。

  荆白呼吸一滞,他顾不上继续观察,先将盒子收起,牢牢护在手中。正要看传出声音的位置,就发现滴答声越发急了,雨点似的纷繁,最近的一滴“啪”地砸在他脚边,溅出一滩圆形的黑红液体。

  视觉比声音快,声音又比气味更快。血腥味还没弥散开,在看到这浓稠的质地和颜色的那一刻,荆白已经立刻意识到是血。

  他抱着盒子后退了几步,近乎不解地抬头看去——

  神像的白衣上,深红的血色已经沾了满襟满袖。衣服是石制的,吸附不了液体,因此不断向下滚落,方才听到的滴答滴答的声音,都是衣服上滴落下来的。

  而神像原本大半都空白着的面孔,此时已经满是鲜血。血液从那两片嘴唇的上方的某处不断滚落,可神像太高了,又流了满脸的血,荆白根本看不清楚那处的具体情况,

  他只能猜测,那个位置,或许原本是它的双眼,此时犹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淌的,是它的血泪。

  巨大的神像上,血污染了大半张脸,让它的面容再不复方才的圣洁,或许是鲜血太多,显得凄烈狰狞……

  不对。

  荆白护着木盒的手臂忽然猛地一震,发现这件事让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是鲜血让它的脸变狰狞了。

  是表情!!!

  它的脸给人的感觉变了,是因为它的表情确实变了!

  在荆白抬头看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那原本浅浅微笑着的、上翘的嘴角,在大量鲜血的掩映下,悄悄地、很不高兴地——拉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