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237章 头啖汤

  荆白心脏狂跳起来,他几乎是立刻屏住呼吸,右手立即探入怀中,去摸火折子。

  但是这里太潮湿了,他一路顶着水汽走过来,火折子也受了潮。

  他吹了两下,火折子闪了闪,爆出几点火星,旋即熄灭。

  火折子打不燃,蜡烛就点不起来。

  失去了所有筹码,荆白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将打不着的火折子放回怀中,空闲的右手默默握紧了拳头。他的语气镇定如初,面朝着黑暗的深处,问:“谁在这儿?”

  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对方的回答。

  没人说话,周遭就没有一丝声音,静得落针可闻。荆白闭上眼睛,试图借此加强听觉,捕捉那个人的方位,同样一无所获。

  莫说脚步声,他连对方的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藏在暗处的东西,真是人么?

  若不是人,为什么只吹了他的蜡烛,此时又毫无动静?

  地上都是灯笼的油纸碎屑和竹条,数量绝不止是一个人的,这里难道有人在集中销毁别人的灯笼?

  他没有直接扑上来,是否证明摧毁灯笼需要条件,而荆白暂时没有触犯?

  这让荆白想起了陈婆过寿那个副本。陈宅里有一扇后院门,绕了好几层铁链,挂了大锁,门缝间都用黄符封得严严实实。

  余悦等人发现了那扇门,他们只凑上去研究了一下,陈婆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但也正因为他们没有妄动铁链和锁,陈婆虽然带上了柴刀,把他们吓得半死,却没有杀人。

  荆白当时并不在场,只听余悦转述了整个过程,但也知道这不可能是陈婆大发慈悲。余悦他们虽然到了地方,却没有真的动门上的东西,不算触犯死亡条件,陈婆就不能出手。

  荆白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或许就和当时的他们有些相似,蜡烛被吹灭,或许就是一种警告。

  按理说,他应该和当初余悦等人一样及时撤退,找到合适的时机,带着破局的道具再来想办法。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他或许还能再过一夜,柏易呢?

  柏易现在的状况危在旦夕。他自己是个心思不露形迹的人,谈笑间总是很轻松,荆白也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得太焦急,但这不意味着他真的不在乎。

  他很急,为了破局,他急得不惜冒险钻进假山,在一条前路未知,却越走越窄的密道里一条路走到黑。

  再说,继续等下去,就一定能等到线索吗?

  范府这个副本里,说得上道具的,就只有灯笼和八角。八角柏易交给了管家,灯笼——灯笼的核心部分还在他手里,剩下的,他身上还有一张小曼的丝帕。

  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了,三天下来,就这几样。

  如果这时候退了,剩下这一天的功夫,能找到什么新的东西?

  荆白想过,但可能性太低了。

  比起退出去,他更想赌一把。如果输了,无非拿一条性命买单,连累不到别人。

  荆白打定了主意,心情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抓着那个点不亮的烛台,摸索着墙壁,往前走了两步。

  黑暗中,忽地有个很熟悉的,沙哑的声音,桀桀地笑了两声。

  换个人大概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荆白神色却分毫不动,甚至又往前走了一步。

  那个人不笑了:“你是真不怕死啊。”

  他的声线很特别,哑得像口破锣。那样的声线,用森冷的语气说话,就像一把锈剑在磨刀石上来回刮擦,多听一个字都叫人不舒服。

  他笑那两声时,荆白只是觉得耳熟;等他多说了几个字,荆白就听出来他是谁了。

  这副本有两个人,一进来就跟柏易和小曼结了怨。但那两个人带着另一群人去了西院,那之后荆白就没再见过他们了。

  两个人一胖一瘦,金石是那个胖子,两个人里领头的是那个瘦得像鬼的罗山,他说话就是这个声音。

  罗山怎么会在这里?

  西院都这样了,他怎么活下来的?

  荆白脑中转过无数疑虑,现实中却只过了数息。他没有让对方感受到他的迟疑,若无其事地回道:“你什么意思?我只是路过这里,恰好假山有个洞,钻进来看看而已。”

  他说话间,又往前挪了一步。

  罗山似乎能捕捉到荆白的每一分动静,他这里脚刚刚落地,荆白就听见他笑了一声。

  那笑声满怀恶意,似乎他对眼前的一切尽在掌握,荆白只是他掌中的一尾游鱼。

  荆白最烦这种人,面上虽不露什么,心中已然升起一股怒意。

  这时,他听见罗山慢悠悠地说:“你怎么不再往前走两步?”

  荆白心中疑窦丛生,顺口回怼:“你我关系很好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这话不算客气,罗山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哪怕没进副本时,荆白也没觉得此人这么惹人厌烦,桀桀的笑声回荡在密道里,听上去诡异而沉闷。

  这罗山……真的还是人?

  他笑得突然,停下得更突然,密道中,骤然又回到了开初的黑暗和寂静。

  荆白整个人绷紧得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弦,预备他随时发难,罗山却忽然语气轻柔地道:“和你关系好的在地上躺着呢。你再往前走,就碰得到他了。”

  荆白呼吸一滞。

  静了一息后,他语气不善地道:“我在这儿可没有关系好的人。你说的是谁?”

  罗山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小白脸,你想套我的话?”

  荆白指尖攥得发痛,言语间却分毫不让:“你自己语焉不详,就觉得能威胁我?”

  罗山沉默了片刻,道:“路玄,你往前走两步,地上就是那个姓郝的。我亲眼见过你们结盟,就告诉你,他现在还没死。你再拖下去,那就不一定了。”

  荆白咬了咬牙,一边悄悄往前走,一边信口嘲道:“副本门口结个盟,你还真信啊,我管他死不死的……”

  他只走了一步,落地之后,在黑暗中试着用脚试探前方,心中兀地一片冰凉。

  地上真有个人!

  太黑了,看不出姿势和脸,但显然是倒在地上了。荆白已经感觉到脚底滑腻腻的,同水汽的湿润不太一样。

  几次副本下来,他已经能判断出那粘滑的液体触感……是血。

  他尽力控制着自己开始变得急促的呼吸,不让黑暗中的罗山听出任何端倪,用足尖去碰那倒卧在地上的身体。

  隔着鞋子,感觉不到温度,但身体是软的。

  荆白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对方没有动静,至少是失去了意识。

  大概率没死,就算死了,也没死多久。

  脚尖能试探出的特征不多,但地上这人显然不是金石,并不胖。

  应该也不是罗山的同伙故意设局,毕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会来到这里。

  荆白不愿相信地上这个昏迷的人是柏易,但范府里别说活人,就是没死一天以上的,现在一只手也能数得出来。

  可柏易早上不是说他不能离开管家周围么,他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他骗了自己?

  如果地上真是柏易,如果是同罗山搏斗,荆白不认为他会落下风。

  不对,他身上有伤……或者是像方才吹蜡烛一样,他被罗山偷袭了。

  地上的灯笼残片,难道也有柏易的?

  荆白很想立刻蹲下去摸地上这个人的五官,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柏易,哪怕只是探探鼻息,确认对方是不是还活着也好……他脑中无数念头来回闪动,纷乱无比,不用人说,荆白也知道,自己的心乱了。

  但这时候,如果真的乱了方寸,别说柏易,他自己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罗山到底在这里等什么?

  地上的人可能是柏易,现在还不知死活,荆白面上虽能强作镇定,语速却不由自主地变快了。

  他追问道:“怎么,你是和地上这人打起来了?”

  如果地上这人真是柏易,罗山便是偷袭,自己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罗山语气中不由得带出了几分紧张,他阴沉地道:“密道是我的,我劝你赶快带他滚出去。”

  他的反应,让荆白忽然有了个推测。

  整个西院的生物都死了,只有罗山逃过一劫,龟缩在密道里。地上全是灯笼的残骸……罗山把进密道的人打得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又催促闯进来的荆白尽快带这人离开。

  难不成,这条密道是西院的一条生路,但只能保一个人活?

  罗山吹了他的蜡烛,肯定知道灯笼的重要性。西院的人未必都是被副本杀的,很可能也有罗山的功劳。

  想到这里,荆白也不再同他拉扯,冷冷地道:“我对这密道没兴趣。我可以现在就带他出去,你继续当你阴沟里的老鼠就是。”

  罗山悻悻地道:“你懂个屁!你们东院的人,就不该过来占我们西院的位置!”

  荆白只想尽快带人离开这里,他不知道罗山此时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海,还是不是全然的人,但这人过于疯狂,荆白无意去探他的底牌。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倒可以陪罗山玩玩,但柏易……

  他咬了咬牙,一只手抓紧烛台,另一只手闪电般往地上一捞,将地上的人拦腰扛了起来,面朝前方,一步步往后退去。

  肩上这人身量很高,有相当的重量,必然是个男的。

  荆白心中越来越沉,这人或许真是柏易。

  烛台不能离手,他只能拿另一只手扛着柏易,还得防备着前方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罗山。

  这个姿势探不到鼻息,但身体还是热的。荆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在被缓缓浸润,按他扛的位置,应该是腰腹间的伤。

  现在都没醒,恐怕伤得不轻,但还在流血,起码还活着。

  活着就什么都好说。

  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荆白心中已经升起了一股杀意。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他并不是神佛,并非任何时候都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极度的忍耐中,荆白终于缓缓退出了极窄的这一段路。

  往后退着走这段路,他走得极轻、极谨慎,里面的罗山只要用的还是人的身体,荆白就确信他没有跟上来。

  退到终于宽敞些的位置,他才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

  荆白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人放平,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他的脸,探他的鼻息。

  可那鼻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气息流动。

  人已经死了。

  荆白头脑空白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没能想到任何事,就好像忽然被放逐到了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空间,一切都如此空寂。

  过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茫然地伸出双手去摸地上这个死人的五官,烛台从他手中跌落,滚到那人的头颅边,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指尖触及地上尸体的脸,皮肤尚且温热,确实是刚死的。荆白却像是被这余温烫了,手指微微发抖,片刻后才意识到什么,将手掌贴上去检查。

  手下这人皮肤粗糙,鼻梁不高……

  这根本不是柏易!!!

  荆白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他猛地喘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起,竟然屏住了呼吸。

  理智开始逐渐回笼,荆白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是空的,方才竟将烛台也扔出去了。他摸索着将烛台从尸首边捡回来,顺便辨认了一下这人的脸孔和大致的体型。

  伤口的血还在缓慢往外渗,确实是刚死没多久的……

  没有光线,荆白试图辨认这个人到底是谁。

  很高,瘦,肩比柏易窄……如果光线好的地方站着,别说脸,光背影也能一眼认出来不是柏易,但刚才那个环境下就不一样了,荆白根本来不及辨认。

  手摸到下巴处,荆白忽然愣住了。

  手下这个人,非常瘦,脸很长……

  这才是罗山的特征。

  如果这个死人是罗山,那刚才在黑暗中,和他对话的又是谁?

  荆白反应过来了。

  他扔下罗山的尸体,发疯般地往黑暗的密道深处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