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220章 头啖汤

  冷静如荆白,背后也不禁冒起了一股寒意。

  他瞥了一眼那幅仍旧好好挂在墙上的画,转头确认道:“卫宁?”

  卫宁“嗯”了一声,边走过来边说:“怎么,不认识我了么,不是昨天才……”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神情怔怔的。

  荆白戒备地注视着她,下一秒,卫宁猛拍了一下脑袋。她用力不小,额头立刻红了一块,惊喜地道:“你真的找到了我的房间!”

  荆白眨了眨眼,确认道:“你想起来了?”

  卫宁的脸色变得苍白,这倒让她头上红的那一块更显眼了。她垂下眼睛,看着灯笼里闪烁着的烛火,低声说:“是啊……”

  她长话短说,和荆白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中午吃完饭之后,柏易离开了,她便接着烧了一会儿火。

  她没怎么注意看外面天色的变化,但体感并没有过去多久,她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变慢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卫宁缓缓道:“我后来发现,那并不是时间变慢了,而是我大脑里的想法反馈到身体的速度变慢了。”

  见荆白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以为荆白没听明白,解释道:“比如我当时,脑子里想给火里添点柴,但我的想法反应到手上大概要半分钟。

  “半分钟之后,我才能慢慢抬起手,把手里的木柴添到炉子里。眼睛看到这一切之后,大脑对这种异常作出反应大概又要半分钟。”

  说到这里,她像是很冷一般,打了个寒颤,神情木然地继续道:“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变慢的不是时间……而是我。”

  “但是等我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从厨房出来,往亭子的方向走了。”

  其实就是自己的意识逐渐不能掌控身体了,这应该是蜡烛燃烧到后期会出现的一个危险征兆。

  荆白脸色肃穆地点了点头,道:“我们过来之前,你们四个人……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卫宁吸了一口气,她似乎不太愿意去回忆这件事,光是回想当时的场景,眼眶就渐渐发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我进亭子的时候,他们三个都在那儿了,还整整齐齐地坐成一排。我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当时情况太糟糕了,我想喊于东和小舒的名字,让他们帮帮我……”

  她说到这里,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点哽咽:“但是看到他们脸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我想不起他们副本外的名字了。”

  她擦了一把眼泪,勉强冲荆白笑了笑:“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们三个在副本外面就认识。我平时虽然叫的他们的假名,但真名我是知道的。”

  不仅认识,她和小舒在副本外是关系很好的闺蜜。正是因为如此,当发现想不起他们真名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崩溃。

  她的心绪受到了极大震动,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反应时间变得更长了!

  等她意识到小舒、于东和小曼三个人的状态也非常古怪的时候,已经到了约定碰面的时间,亭子外已经是彩霞漫天。

  她想走,又想等等看柏易和荆白会不会出现。

  东院现在就剩这两个正常人,如果他们也变成这副木僵僵的样子,她就真的彻底绝望了。

  她思考的速度太慢了,而且随着天色变得越来越暗,她的状态还在逐渐恶化。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甚至变得不受控起来。

  她想和坐在旁边的小曼说说话,却张不开嘴;甚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连坐姿都和身边的小曼三个人趋同了——背板挺得笔直,直挺挺地坐在凉亭边的美人靠上,双手服服帖帖地放在膝盖上。

  这不是个舒服的姿势,明明刚来的时候,她只是正常地坐下了,手还正常垂在身体两侧。

  自己的两只手是什么时候放到膝盖上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卫宁只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明明阳光还能晒到脸上,可心里却是冰凉一片,眼见着远处的夕阳从天际渐渐沉落,她只觉如坠冰窟,不知道一旦等到天黑,会发生什么。

  忽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布鞋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两个人的。

  卫宁耳朵里虽然听到了,大脑却难以做出反应,但这时竟然也不需要她再反应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周围三个人一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整齐划一地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会是郝阳刚和路玄来了吗?

  一股热血冲上了卫宁的心头,她激动不已,可惜已经身不由己,只有眼球跟着转动了一下。

  果然,下一刻,在亭子周围浓密的花叶掩映之间,两个身量高挑的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坐在她身边的小曼忽然笑眯眯地开始挥手招呼两人,卫宁看在眼里,反应到大脑时,心里就只剩下了惊怒交加——

  小曼竟然能动、能说话的!

  她是正常的小曼吗?如果是,她之前为什么坐在亭子里一动不动,像个雕像一样?

  可如果不是,为什么一举一动都那么像,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差不多?

  卫宁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她的反应太慢了,全副精力都只能用在观察当前的情况。

  最令卫宁绝望的是,郝阳刚和路玄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亭子中三个人的异样。不仅如此,这两个仅存的、还保持着正常心智的人,竟然还起了争执!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卫宁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她到得早,和两人过来时看到同样的小曼,她恐怕不会有任何怀疑。

  卫宁不是瞎子,看出郝阳刚和小曼比起之前,关系似乎更为紧密了,言语之间能看出那种暧昧。

  但此时已经轮不着她为其他人担忧了,她反应太慢,连对话的节奏都跟不上……她想不顾一切开口,却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说话就能说话,只能忍耐着,试图暗自蓄力。

  等卫宁发现小曼说“跟大家都说了”的时候,她简直想大声尖叫——她在说谎!她什么也没跟我说过!!!

  可她开不了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堆不受控制的死肉,任凭灵魂在其中如何挣扎、嘶吼、狂怒,身体都难以产生丝毫变化。

  郝阳刚显然已经上了当,更别提上午两人已经交恶,就算她能开口,对方也不太可能相信她。

  路玄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可对方似乎也一直被小曼牵着鼻子走。

  路玄似乎注意到了她,卫宁注意到他的眼神已经锁定了自己,但话头又被小曼抢了去。

  卫宁心急如焚,还好,路玄终于问到了谁先来的亭子,卫宁发现自己的嘴巴终于能动了。

  可惜她努力了半天,却根本说不出别的。说出一个“我”之后,卫宁发现她一旦想说出自己的境况,舌头就不听使唤,最后只得道:“我——我是第四个。”

  这之后,她彻底泄了气。

  机会不是没给她,是她自己不中用啊!

  她也注意到路玄似乎在关注她,可是她说不出旁的话,任凭心里油煎似的,嘴上也是磕磕巴巴。后面还被郝阳刚这气人精似有若无地讥讽,她又气又恨,可是心里火冒三丈,脸上也就是肌肉颤抖了一下,更觉时间难捱。

  几人的碰面最后以郝阳刚和路玄的争吵结束,见郝阳刚最后跟着小曼走了,小舒和于东也散了,路玄却没动。她心里一万个想留下,脚下则不得不往回程的路上走去。

  卫宁原本已经心灰得不行,可等天色渐渐转黑,离房间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身体虽然依旧不太受控,但那种魂体分离导致变慢的反应速度却渐渐开始恢复,连慢吞吞的走路速度都逐渐趋向了正常的步速。

  卫宁心下大喜,她认识路,知道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离自己的房间不远了,这样的话,等她回到房间,她岂不是可以完全恢复正常?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焦灼着,期待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越来越接近自己的房间。

  结果……绝望的事情在后头。

  等她穿过一道月亮门之后,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卫宁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保持的、规律的回房的脚步,竟然中断了!!

  她想歇斯底里地尖叫,想发疯,想挣扎,想挪动自己的身体,可是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甚至是在脸部肌肉动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在笑什么呢?

  不,不对。

  是……它。

  它在笑什么呢?

  笑我的垂死挣扎吗?

  过了片刻,她才注意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不甚明亮的光源。

  竟然是提着灯笼的路玄!!!

  她用了毕生最大的努力,却依然说不出完整的话,磕磕巴巴吐出的字,落到耳中,她自己都听不明白,只能尽力将头撇过去,试图给路玄指明自己房间的方向。

  不能指望对方把自己一个动不了的大活人搬到房间里……但是万一,房间里有什么能救她的东西呢?

  幸好,她赌对了。

  路玄走后不久,卫宁发现自己竟然逐渐能控制自己的手脚活动了。但说来奇怪,当时的她几乎失去了当天下午以来所有的记忆,发现自己天黑了还站在外面,只觉得奇怪,当下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往回赶。

  但进入自己的小院之后,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房间里明明亮着灯,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内间里,有一个高挑的男人的背影。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

  卫宁心里直发毛,但是天已经黑了,在外面也不安全。她想进房间,将这男人赶出来,却发现,她根本进不去。

  明明是油纸做的门,别说推开了,就算是戳个洞也不难,但卫宁却发现,那纸门就像铜墙铁壁似的,她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她乍着胆子在叫门,喊了好几声,里面的人也没有一点反应。

  卫宁没有放弃,一直试着进入房间,结果大概过了几分钟,她用力一推,这门竟然就这么开了。

  一头雾水的卫宁走进门来,发现自己的灯笼不知道怎么,竟然放在靠近房门的桌子上。

  那个男人还在房间里。

  卫宁提起灯笼,小心翼翼地往房间里走,一眼就认出房间里的男人正是她忌惮已久的路玄。

  他正站在墙边,专注地看着墙上的画,神色非常严肃,但怎么看,也不像是鬼——也是,门上还有他的影子呢。

  说到这里,卫宁长长地吐了口气:“后面的,你都看到了,我也不用说了。”

  荆白点了点头,卫宁的信息很珍贵,因为柏易的情况过于特殊,卫宁告诉他的,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登塔人,在附身程度加深时会发生的事。

  他也言简意赅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以及画上能说的信息都和卫宁说了一遍,只隐瞒下了自己和柏易早有默契,此时是假意闹翻的事,以及他们在小曼房间里找到的东西。

  毕竟,卫宁在副本内知道的消息,附身在她身上的东西也会知晓。她的蜡烛只剩下三寸,情况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荆白救了她一次,未必能救第二次。如果此时暴露了手中所有筹码,只怕后面的事情更难办。

  卫宁得知蜡烛才是摆脱控制的关键,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喃喃道:“难怪……难怪我离房间越近,就觉得神智越清楚……”

  她捧起手中的灯笼,果然,她的蜡烛已经很短了!

  从她下午感到整个世界变“慢”开始,她的蜡烛应该就已经点燃了,一直烧到天黑,大约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蜡烛快要烧光了也不奇怪。

  那她还能活多久?

  她的目光忍不住移到了荆白的灯笼上。

  荆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眉头微微一挑,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卫宁就忍不住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荆白淡淡道:“比你想的经烧,三寸长也够烧一个小时了。”

  而且蜡烛又不是随时随地都燃着,就算只够烧一个小时,也不代表卫宁活不到明天。

  荆白道:“你把火折子带在身上,灯笼等需要的时候再点。留心你房间这幅画……”

  话到此处,两人同时向墙上看去。

  目光落到画上的那一刻,荆白的双目猛地睁大了,卫宁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道:“这火里怎么有个东……”

  她话没说完,自己也意识到异常,后半句竟然说不下去了,惊慌地看着墙上的画。

  占据了画面主体的,永不停息的炉火中,竟然伸出了一只焦黑的、干枯的手臂。

  两人谁也没说话,卫宁喉咙一阵发紧。

  如果眼前的东西是放映的恐怖片,那这个时候,她一定立刻转开头不看。可惜,现实容不得她逃避。

  紧接着,一个黑糊糊的圆形的东西从火中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烧得黢黑的人头。

  高度的紧张和惊恐让卫宁浑身发抖,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果她的目光能让那个东西停下就好了——随后,第二只手也伸出了火炉外。

  “它、它是不是,是不是在往外爬——”

  卫宁结结巴巴地道,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但根本不顶用,她的上下牙不停地打颤,能吐出字已属不易。

  她话没说完,画里那个焦黑的“人”已经抬起了头,“脸”上两个黑洞直直看着前方。

  盯着画的两个人都明显感觉到了注视感!

  卫宁急促地呼吸着,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流出了眼泪,极度的恐惧让她脸上一片凌乱。今天遭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已经不止一次挑战了她的极限。

  她此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不由得侧过脸,去看站在身边的路玄。

  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的青年一言不发,俊秀至极的脸颊此时绷得紧紧的。明明只是抱臂站着,却散发出强烈的气势,凛冽尖锐,犹如剑锋。

  当他转过来直视着卫宁时,原本让卫宁近乎窒息的恐惧感,似乎也被他的目光冻结了。

  卫宁听见他却飞快地说:“我有个办法,需要冒险。你要试一试吗?”

  这句话让卫宁迅速恢复了冷静。

  今晚如果不是路玄跟着她过来,她早就死在门外面了,这画的事情也找不到他头上。

  他现在提出再冒险的办法,卫宁都不认为自己有立场反对——哪怕是送她上去填坑,她也认了。

  但这几天看下来,这绝非对方的作风。

  那东西的半截身子已经爬出来了,焦黑的面孔离画面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一般人的脸,烧成这样已经不好认了。但那张脸的五官太过熟悉,卫宁不会认不出。

  那是她自己的脸。

  卫宁打了个寒颤。她不再犹豫,急促地道:“您、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