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207章 头啖汤

  “该走了吧?”面容英俊的青年双手叠在一起,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身上的蓝色棉衣不太贴身,动作一大,就扯出空隙,冷风嗖嗖往领子里灌。他也没太在意,轻松地对荆白道:“接下来去哪儿,你说了算。”

  荆白的目光遥遥投向远方,顿了顿,道:“其实我想去西院看看,但是又‘觉得’不能去。”

  柏易沉吟片刻,道:“不如我们先去花园看看?”

  西院和东院的分界线是他们进范府的大门处,其他几人的工作地点中,离大门最近的就是小曼所在的花园。

  最妙的是,她的房间也在花园附近。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能看到小曼的灯笼。

  这是个折中的选项,荆白很快点头应了下来。在一片幽寂的草木中,沉默不语的影子里,两人并肩走向花园的方向。

  他两人身形俱是高挑挺拔,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五官更柔和,气质却是冷淡锋利;一个面容更深刻,气质却更缓和,脸上像是总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幕如果发生在塔外的世界,必然有非常吸睛的效果,可惜他们不仅在塔内,身边连人都无,只有零零星星的紫影子路过。

  那些东西眼睛都还没进化出来。

  柏易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蹲在树丛边的紫影子看,荆白见他老侧着头,便问:“有发现?”

  柏易点了点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发亮地转过脸,对荆白道:“你看,这个影子是不是在偷懒?从我看见它开始,它就一直在这蹲着不动。”

  荆白:“……”

  这紫影子长得是很像人,但荆白并不认为它进化出了这个功能。

  自从能看见紫影子他们往花园走的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紫影子,它们动作虽然十分缓慢,但会自动避让他们这样的真人。

  除非他们有意接触,否则绝无可能能感受到它存在。

  但这东西再离奇,荆白也无法相信它会偷懒。

  他也盯了片刻,判断那东西的姿势,最后通过他那疑似胳膊的肢体的规律摆动,肯定地道:“没有偷懒,它在松土。”

  柏易看着荆白,忽地抿了抿嘴唇,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说起来真是奇怪,当你觉得一个人可恶,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变得无比令人憎恶;反之,一旦觉得一个人可爱,甚至特别,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变得无比讨人喜欢,甚至特立独行。

  柏易如今看荆白就是这样。

  荆白从不因他的变化无常,就不把他的话当真——他好像总能察觉柏易话中的真正含义。

  柏易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并不像他的污染值一样洁白无瑕,相反,他很习惯于让人摸不清自己的态度,也很乐于戏弄其他人。

  他有时候会用郑重其事的表情开玩笑,有时候,又会借玩笑的口气说出自己正式的推测。

  在他度过的诸多副本里,他几乎从来不会同人结盟。

  大部分人跟不上他的节奏,偶有能跟上的,又觉得他高深莫测,捉摸不透,不会找上他;他自己更是极少有看得上眼,愿意主动结盟的。

  但荆白这个人很奇怪,他面上虽然冷淡,不爱和人打交道,同人说话时向来不留情面,却从不会忽略柏易开玩笑似的说出的推测。

  哪怕用柏易和他初次认识的时候,用着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的身体,他对待“小恒”时,态度也是平等认真的,从未因“小恒”稚童的身份看轻他的判断。

  柏易喜欢他的态度。

  那种感觉很特别,他知道说出去的每句话都能被理解,哪怕是一个眼神回应。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连身躯都无法固定的、漂浮不定的魂灵有了一个锚点。

  他方才说影子偷懒时,其实是先一眼瞥见那影子古怪,想提醒荆白也注意,顺口便说了句玩笑话。

  荆白却替他认真看了那影子到底在做什么,这样随意的一句话也能被接住,倒让他少见地真正开心起来。

  荆白自然注意到了他勾起来的嘴角,却不知他到底在笑什么,见他不说话,也没有问,接着道:“你不觉得它的工作,和小曼其实差不多吗?”

  “不止如此。”见荆白是认真同他商量,柏易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他看着树边的紫影,慢悠悠地说道:“我方才也在想这个问题。你说,如果这些紫影子一开始就存在,我们做的工作他们也能做。那我们这些人在范府里的定位,岂不是很奇怪?”

  荆白其实也正在思考。

  副本里的设定肯定是会骗人的,稍不注意,就会被引导到错误的方向,无声无息地被副本抽取生命,吴山副本就是最好的例子。

  吴山副本中,他和小羊的关系表面上是房主和房客,其实是抽象的父子关系;小羊表面上给他送饭,实际上,在荆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是在进行换寿流程。

  那只温顺的羊,无声无息换走了荆白将近一半的生命。

  所谓建筑队成员的身份,也只是用来阻止他们发现真相的迷阵。

  有了这样的先例,荆白如今便很难不怀疑,如果按照自己的职责,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升级,真的是走出去办法么?

  仅仅是被那些东西选中的替身?

  对范府,荆白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推论,因为他总是觉得手头的线索互相矛盾。

  就像左手和右手各有半幅拼图,形状却是一圆一方。无论怎么拼凑,也无法拼出一个完整的图形。

  上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丰收祭,当时副本被污染了,线索也是这样乱成一团,导致他们找不出破解副本的办法。

  他将目光转向柏易,言简意赅地道:“是不是污染?”

  柏易思忖了片刻,神色郑重地摇头。

  荆白知道他平时看上去性格随意散漫,可在真正需要严谨的判断时,他其实很审慎,绝不会轻易下结论。

  果然,他说出的话并非否决之意:“现在确定不了。丰收祭那会儿,在拿到鼓槌之前,我也不能确认它是真的被污染了。”

  说到这里,他英俊的面容上显出几分苦涩。荆白见他情绪不高,便没有继续追问。

  其实不必柏易说出口,荆白也能看出来。他的身份虽然和一般人不同,但只怕也远远到不了能左右副本的程度。

  柏易低着头,荆白思考了片刻,生涩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柏易讶然抬头看了荆白一眼,意识到荆白是在宽慰他,很快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荆白看他眼睛里黑漆漆的,唇角虽然勾了起来,眼中却看不出一点笑意,就知道他并不是真心在笑。

  他往日最烦这种虚假的笑脸,甚至当着柏易的面都说过“不想笑就别笑”这种话,但这时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花园的入口处。

  他们第一天进范府时,就是从前院往花园的方向走,进入花园之后,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棵红梅树,在里面兜了不少圈子。

  最后是荆白和柏易识破了红梅树的迷阵,发现某根枝杈在四个人眼中分别指向四个方向,他们一直走到白梅树旁才得以汇合。

  他们现在走到拱门处,这棵花枝繁茂的白梅树依旧伫立在原地。

  白梅上还有将融未融的残雪,梅花与雪几乎同色,洁白无瑕,难以分辨。随着散发的清幽香气,更显得清丽高洁。

  看到这棵白梅,两人都不约而同底下想起了入口的那棵红梅。

  两人今天早上都是清醒的,自己走了去应卯的这段路,自然知道,从白梅树这边过去红梅树那边是一切正常的,白梅树不会显示不同的方向。

  但从红梅树那边过来白梅树这边,红梅树依然会指向不同的方向。

  荆白嗅了嗅空气中浮动的暗香,视线的尽头已经延伸到白梅树后面的花木:“红梅树的问题可能不在它本身身上,而在它所处的位置上。”

  柏易点了点头,道:“一会儿可以去红梅树那里再检查一次。”

  花园所处的位置很特殊,是从大门到整个西院唯一的一条路。其后去往其他院落的所有岔路,都从花园开始分道。

  这就意味着,凡是想要进入西院的人都必然会经过红梅树,因此它才被赋予了这个鬼打墙似的功能。如果想要走出花园,就必须跟随红梅树的指向,不能和人结伴同行。

  而能见到的白梅树的人,不是从西院出来,就是已经路过了红梅树,也就没有必要再来一次了。

  荆白第一次经过红梅树的时候就曾经怀疑过,这东西的存在价值就是纯粹用来耽搁他们宝贵时间的。

  因为这玩意儿虽然将所有人都分开了,他们却没遭遇任何危险,独自走了一段路之后,四个人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了白梅树下。

  今天早上路过时,因为一路匆忙,没来得及细想,但此时回头再看红梅树所处的特殊位置和作用,又隐约有所察觉,或许一切不止这么简单。

  柏易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过了花园进入西院之后,他们每个人的职责不同,分配的院落也不同,但是所有对于自己房间的“归属感”,乃至和同伴分道,对于房间方向的“心有所感”,都是从花园经过之后出现的。

  而他和荆白今日才发现,所谓的“心有所感”,乃至对整个范府的“熟悉感”,都是附身在他们身上的东西的印象和记忆。

  难怪他们四个人当时被红梅树分开之后,都是独自一人走在花园里,个个都毫发无伤,没有遇到丝毫危险……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最大的危险,就已经在他们自己身体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