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182章 头啖汤

  郝阳刚像是没听明白似的,冲他微微一笑,那一丁点冷意像春日的残雪,从他脸上飞速消逝。

  “我没恼啊,”他正色道:“只是现在真的没什么想问的,这个问题不能攒下来吗?”

  那双眼睛明亮如星,灼灼地盯着荆白。

  荆白总觉得那双黑眼睛的神色有点眼熟,如果笑起来,那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会更明显。

  见郝阳刚不承认,他也没有继续追问,本质上其他人的情绪同他没关系,他问出那句话时,自己心里都有些惊讶,也无心继续这个话题,便道:“随便你。”

  郝阳刚微微一笑,他眼睛里没有笑意,即使像是在笑着,神情中也看不出喜怒。

  他蹲下身,从荆白手中接过空盘,又将食盒收拾整齐,对荆白道:“我要走了。按管家的要求,需要确认你的工作进度。你做得怎么样?”

  荆白向他示意了一下船头的那个木盆,道:“我会继续打捞,正常情况,天黑之前能装满它。”

  郝阳刚点了点头,道:“我会告诉管家。”

  他拿起食盒,对站在船上的青年道:“我要走了,饭还没送完。”

  荆白顿了顿,道:“我还有个问题。”

  郝阳刚正要转身,闻言停下道:“你说。”

  这个问题从看见郝阳刚起就萦绕在荆白心里,他疑问地道:“你怎么知道湖上有人?”

  郝阳刚苦笑了一下:“凭感觉,你信吗?我答应的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你们在哪,只是走到这里的时候有种感觉:这里有人。”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就和我早上去前院应卯的时候差不多。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在哪里,但是我知道走这个方向一定有人。”

  郝阳刚走了,荆白撑着船桨回到湖心时,脑中还在思考着他这句话。

  他当然相信对方的说法,昨天他决定要和郝阳刚和卫宁分路,不也是因为这个感觉?

  但“感觉”这种东西实在太虚无缥缈了,这和一般的直觉也有区别。

  直觉是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而这种“感觉”,它到来时非常笃定,毫不动摇,确切得像是一个植入脑中的认知。

  虽然目前为止,这些“感觉”并没有给过他们错误的指引,但荆白非常讨厌这种被支配的感觉。

  再加上早上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应卯,荆白面上虽无法显露什么,心中却是暗暗震悚。

  这具身体里,是不是存在着他不知道的第二个意识?

  早上应卯时管家说的话同样大有深意,荆白手上机械地打捞着水草,一边在大脑中反复回想他言语中藏着的信息。

  早上应卯时,昨天去了西边的人都没出现,只有他们这些留在了东边的人。管家说话间特地强调了他们是“东边的人”,那后面他训话的对象,包括“荒淫”的,应该都是昨天他们这批留在东院的人。

  除去卫宁和郝阳刚、小曼,剩下的正好是两对男女:那对想要他衣服的情侣,还有小舒和于东。

  郝阳刚早上没见到过那对情侣,所谓的“撵出府”,应该就是死了。

  只是不知道管家说的“荒淫”,指的是什么程度的肢体接触,他们又是怎么死的。

  还有管家说向“内院”一一汇报,“赐汤”的主子、“易服”……

  这都算是线索,可指向

  内院到底是什么地方,所谓的“主子”,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

  范府里的人,除了管家,他们没有见到任何人出现过。如果真有“主子”,这么大的宅院,为何不见他们出门赏玩?

  荆白觉得处处可疑,可这些线索何其凌乱,像一把丝线乱糟糟地缠在手里,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关键的线头来解开。

  在大脑的飞速运转中,日头逐渐偏西。

  暮色悄悄将天边染上薄薄的红,在夕阳温柔的光线中,湖面的波光透出一种柔和的美丽。

  站在船头的身影戴着斗笠,一身蓑衣,俨然一副船夫打扮。

  那“船夫”修长挺拔的身形立在小舟上,背对夕阳,日暮在他身上镀了一层灿灿的金光,他仅仅是站着,也透出一股吴带当风的风流意态,宛如画中之人。

  荆白却没功夫关心自己的形象,经过一天的练习,他现在下网已很顺手,熟门熟路地捞起一大蓬水草,轻飘飘地抓在手中,又掷进堆满了的大盆中。

  一下午一刻不停,这木盆终于被他装满了,虽然水草枯萎凌乱,干巴巴地缠在一起,但他至少达成了预期。

  荆白松了口气,他起头,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的天色。太阳已有一半沉入了地平线,只露了半张红彤彤的脸。

  现在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却也不会太久了。

  荆白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昨天晚上他就是天彻底黑透时,失去了掌控身体的能力。

  虽然不知道控制他身体的“他”想做什么,但对荆白来说,这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不知道天黑之前回到房间能不能避免这件事,但他总得试试。

  既然要走了,就得考虑一些实际的问题——比如歌谣里没有说过的事情。

  荆白看着盆里这一堆枯草,难得地陷入了沉默。

  他一天劳作下来的成果,是要留在船上,还是应该由他带走?

  荆白决定先将小船撑到岸边,再慢慢考虑这件事,但紧接着他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从今天上午醒来时,人就已经在船上,船又是飘在湖心上的。

  他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船只,说明这船应该有固定的停泊点,而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

  那他现在应该把船划去哪儿?

  劳累了一天的荆白心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耐,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抓着船桨的手却不自觉地用力,直到胸前的白玉传递出清凉的能量,那股躁意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此时还早,荆白静下心来,首先排除了一个方向——昨天的来路是绝对没有的。

  但去路,他只走了一半,长廊的尽头并不是湖面的尽头。

  事实上,荆白今天算是被“打捞”这个任务拴住了。为了凑够这一盆水草,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湖心打转,根本没有时间划到湖的尽头去看。

  这个湖形状狭长,又出奇地大,他昨晚觉得这是个人工湖,今天划到湖面上,又几乎要改了念头。

  不为别的,白天还未窥见全貌,他已然觉得不像是人工能挖出来的湖了。

  也不知范府是以什么标准选址的。

  如果这湖并非人工挖掘,难道是他们选中了这个湖,专门围着它建了个府?

  荆白总觉得自己有些关窍没想明白,他索性抛开杂念,闭上眼睛,准备

  凭自己真正的直觉,选择一个方向。

  他心中十分宁定,曾经汹涌的心潮,此时恢复平静,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至少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的神智是属于自己的……

  “喂!路玄!!!路玄!!!”

  “……”

  荆白冷静地做了个深呼吸,睁开双眼。

  郝阳刚正站在两人碰过面的荷花池的岸上,蹦跶着朝他挥手,见他朝这个方向看过来,惊喜地喊道:“太好了,你醒着!快过来!”

  他的声音传到荆白这里已经不大了,不过看上蹿下跳的模样,荆白知道他应该有事,也没耽搁,拿起船桨就往他的方向划去。

  郝阳刚眼见着他的船头靠了岸,向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想将他拉上来,一边还道:“来,上岸说。”

  荆白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那只突兀的手,身体轻盈地一纵,人已经稳稳站到了岸上。

  暮光温柔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给那俊美至极的五官蒙上一层梦一般的柔和错觉。

  果然,下一秒,郝阳刚听见他用清冽的声线,冷冷地道:“有事说事。”

  他一点没生气,反而笑了,眉眼弯弯地道:“好事。我今天不是跑了各处去送饭吗,这个副本线索太少了,我想了想最好还是大家碰个头,就约了在前面的院子汇合。那个地方离各处都近,方便。”

  见荆白神色不变,他补充道:“就是昨天晚上,我们分别的地方,离你这儿也不远。”

  荆白看了一眼靠岸的小船:“我这里的事情还没做完。”

  郝阳刚闻言望去,讶然道:“你这木盆不是装满了吗……”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荆白话中的意思,也不禁吃了一惊:“我以为荷花池就是你停船的地方,竟然不是吗?”

  郝阳刚今天跑了好几处送饭,已经是荆白知道的走过范府最多地方的人了。

  见他也不知,荆白心中不禁沉了一下。他顿了顿,道:“我不能确定。”

  他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落了大半,天边已经能看到一片金色的霞光,迟暮温柔地拥抱着湖面与亭台楼榭,花木掩映间,伴着一点未融尽的残雪,景色美丽得犹如一片梦境。

  荆白犹豫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船,最终下定决心,问郝阳刚:“汇合的地方离这里多远?”

  同一时间,郝阳刚也道:“要是你信我,不如我替你跑……”

  他话只说了一半,荆白皱起眉,不解地问:“你想说什么?”

  郝阳刚笑了笑,摆了摆手,自嘲地道:“算了。”

  他指了指荷花池背后的方向,道:“以你的速度,不到一刻钟就能走到。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第一个八角凉亭就是。”

  荆白点点头。他还要再天黑前赶回来,一刻不耽误地转身便走。

  他步履如风,匆匆走出去好几步,却没见郝阳刚跟上来,回头一看,那人竟然停在了荷花池边。

  荆白诧异地道:“怎么,你不去?”

  在他的目光里,郝阳刚索性盘腿坐下,他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你的船有收获,又没找到泊船的正经地方。东西全留在这,你就不怕有什么变故?”

  夕阳的余晖只照到青年的半边侧脸,给那张深邃俊美的面容打出了半明半暗的光线,更衬得那五官犹如雕像一般,慑人得惊心动魄。

  他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道:“我跑了一天,腿都要断了,正好在这歇歇,看看湖景。”

  荆白不是没有考虑过船的问题,但他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事情托付给别人。见离真正天黑还有段时间,郝阳刚又说汇合的地方不远,他就打算快去快回,先去和众人交换消息,回来再找泊船的地方。

  但他甚至没有开口,郝阳刚便主动留下了。

  他嘴上虽说是观赏湖景,荆白自然清楚,他是为了替自己看着船。

  郝阳刚也没再说话,他转过身去,面朝湖面,一手撑在膝盖上,一只手抬起来,漫不经心地挥了挥。

  坐在池边的青年的倒影,在斜阳下被拉得细长,他撑着下颌的手肘微微晃动,随意敲打的手指像只振翅欲飞的鸟,正好落在荆白身旁。

  荆白的目光在那影子上停留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没有耽搁,即刻向八角凉亭的方向走去。

  伴随他离去的脚步声,郝阳刚凝神注目着湖面上倒映的晚霞,忽然,他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声线清冽的青年显然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路,声音远远的,却很清晰。

  他语气平淡地道:“如果不信你,我今天一次都不会靠岸。”

  郝阳刚放在膝上,百无聊赖地敲打着的手指忽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