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那个平和的男声很快回答他:“经查询,第二层姓名为‘柏易’的人数为零。”

  不出所料。

  一阵淡淡的怅惘掠过荆白心头,但思及他也没告诉柏易真名,一来二去 ,也算扯平

  或许在塔里面,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浅薄。陈婆过寿副本里,荆白也有一个合作得不错的队友,是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小恒。

  小恒是知道他真名的,却也没有来拜访过。

  陈婆过寿这副本难度颇高,再加上小恒因为破解副本的需要,还被鬼婴附过身,他获得的登塔进度肯定比荆白更多,现在搞不好都上第三层了。

  等到了第三层,倒是可以试着问问卓柳。如果小恒已经上去了,一个能登上第三层塔的小孩,肯定是十分显眼的。

  把需要做的事情稍微整理了一下,荆白发现,在第二层塔里,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了。

  他在塔里的时候向来心绪安定,不像在副本时,总带着一股白玉都压不住的焦躁暴戾的情绪。

  在丰收祭的副本里,荆白就没有一晚能好好睡觉的,回了塔里虽然身体没有不适,精神上也有些倦怠。柯思齐和孔见山不上门,他乐得清闲,在房间里好好睡了几天。

  等养足了精神,荆白懒得出门,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没想到什么打发时间的办法,索性闭上眼睛问:“你这里,有什么推荐的书吗?”

  平板的男声顿了顿,回答道:“针对您目前的状况,以下是我为您列出的书单,按推荐程度排序,您可以根据您的喜好进行选择……”

  柯思齐的手按在自家的门把上,看着眼前出现的几个选项,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其实在自家这座大房子里,她向来都是很放松的,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单独上门拜访荆白,她就紧张得要命。

  其实她也觉得奇怪,荆白虽性格冷淡,不好亲近,但从来也没对真对他们动过手,长得还出奇好看,在丰收祭这种难度非人的副本里,还把她带出来了,比她活着上班那会高高在上的领导不知好多少倍。

  但是柯思齐对他就是有种本能的畏惧。

  就像是一只兔子和一头猛虎关在一起,即使猛虎吃饱喝足,只趴在笼子的一角休憩,也足以让兔子恐惧得浑身战栗,无法呼吸。

  这种恐惧来自于对方实力的绝对碾压,和猛虎长相是否威猛、毛发是否光泽毫无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在丰收祭副本里,尤其是进入昌西村以后,柯思齐几乎没有正面观察过荆白的长相。

  这不是她对拔群的美貌有什么过人的抵抗力,而是因为近距离正视荆白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可怜的兔子。

  在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无形恐惧下,她根本无法分神来注视荆白的相貌,更别提产生任何遐思。

  回到塔之后,荆白给她的感觉也变了。猛虎还是那头猛虎,兔子也还是那只兔子,但是不关在同一个笼子里,那种威慑感也就随之远去。

  前两天荆白和孔见山一起来到她房间,她才第一次正面感受到了对方容貌的冲击力。

  想到那张不似凡人的脸,那种无形的畏惧感也消去不少,柯思齐一闭眼一狠心,接通了荆白房间的拜访请求。

  荆白显然没在休息,很快同意了请求,柯思齐怯怯地敲了敲门:“大、大佬?”

  门无声地开了,门里的人却没说话,柯思齐悄悄探头进去,荆白单手给她开了门,目光却不在她身上,道了句:“进来吧。”

  这还是柯思齐第一次见他穿家居服,是饱和度很低的浅绿色。

  棉麻质地的衣服,宽松柔软的衣料垂坠感很强,却衬得他肩宽腰窄,还显出优越的臀腿比例。

  这类衣服看似好穿,其实非常挑人,换个人穿或许就是抹布成精,在荆白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再加上颜色清淡,和眼前的房间色调十分契合……

  等等,这个房间???

  柯思齐真是好不容易忍住了才没惊呼出声,这活泼可爱的森系儿童房……竟然是荆白的房间?!

  她眼睛瞪得滚圆,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的小屋。

  比起她的大别墅,这里面积不大,却显得温情得多。

  无论是朴拙天然的装饰风格,还是每个角都打磨得圆润的家具边角,还有离她最近的那个玩具架——好多可爱的小玩具,天惹,荆白这样的冷淡大佬竟然会有这么童趣的一面!

  荆白还在看手中的书,见她进来半天还不说话,诧异地抬眼道:“什么事?”

  柯思齐艰难地将注意力从房间转移到荆白身上,这让她很难不注意到荆白至今依然拿在手里的那本书。

  粉色书皮,上面印了一碗看上去就让人没啥食欲的鸡汤,封皮上的大字也很好认——《抚慰心灵的99个温情小故事》。

  柯思齐:“……”

  接连而来的冲击宛如精神污染,她忽然就忘记了自己来之前的腹稿。

  荆白见她呆站着不说话,把手中的书本放了下来:“你……”

  他一说话,柯思齐立马回过了神,连忙道:“啊,那个什么,大佬,我是来跟你解释那天晚上的事的!”

  荆白越发觉得她失常了,皱眉道:“哪天晚上,什么事?”

  柯思齐用力拍了一下脑门,她意识到自己确实脑子短路了,连忙道:“我是想解释一下,就是您去孔见山竹楼那天晚上,你们走的时候,我因为太害怕了,确实邀请了柏易大佬去我房间住。但是他没有同意,我就直接回自己房间了。”

  她早想好了,无论荆白和柏易是什么关系,该说的还是得赶紧说清楚,省得之后横生枝节,因此每一句话都说得掷地有声,态度十分诚恳。

  荆白也看出来了,他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变了:“你——你不知道柏易的性别?”

  “啊?”柯思齐发现自己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他说的话,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什么?什么性别?”

  荆白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道:“没什么,是我误会了。”

  柯思齐在脑海中将荆白问的那句话滚动播放了五十遍,终于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说:“啊????”

  见她还是那副震惊到失语的模样,荆白选择迅速转移话题:“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你和孔见山商量好了吗,什么时候上第三层?”

  另一个人的名字好歹唤回了柯思齐的些许理智,她下意识地答道:“我们昨天碰了头,该办的已经办完了,具体什么时候走您定就行……”

  两人都知道荆白的个性,不愿打扰他,一早就说好各自赶着把事办妥,两人商量好时间再去告诉荆白。

  两人今天已经碰完了头,柯思齐有心单独解释柏易的事情,才主动提出自己前来拜访。

  谁能想到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柯思齐觉得她现在就是凭本能在说话,像个木偶人一般,荆白说一句她回一句。

  荆白最后也发现了,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索性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告诉孔见山,明天出发,上第三层。”

  “明天要登塔”这件事终于让柯思齐惊醒了过来,她连忙道:“好的好的,我回去就告诉他!”

  见荆白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显然是要送客,柯思齐更不好意思停留,一边步履如飞地走向门口,一边飞快地道:“我走了,大佬,不好意思打扰了——”

  “了”字只说了一半,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荆白叹了口气,他是个很少回头看的人,但无意间透露了柏易的秘密,还是让他心中升起几分悔意。

  好在柯思齐和孔见山应该知道分寸,明天再提醒一次,在无人知道柏易真名的情况下,应该不会对他有太大影响。

  柯思齐虽然已经被轰炸性新闻炸得头晕眼花,好歹还记得荆白让她去通知孔见山,因此从荆白房间直接转接了孔见山的房间。

  孔见山原本就在等她的消息,见状急忙道:“你终于来了……大佬敲定时间了吗?”

  柯思齐点了点头,恍惚地说:“明天。”

  孔见山松了口气:“那就行。”见柯思齐神色还是呆呆的,他不禁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没事吧?”

  柯思齐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她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一时回不过神来,见孔见山一脸迷惑,顿时觉得自己不能独自承受这个刺激,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

  孔见山被她的突然袭击吓了一哆嗦,惊恐地道:“你、你干嘛?”

  柯思齐抬起头,两眼发直地盯着他:“柏易大佬是女的!你看出来了吗?”

  孔见山吓得把她掀开了:“你疯了吧!不要拿大佬的事乱开玩笑!”

  “我也觉得我在开玩笑。”柯思齐双手捂住了脸,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但是这是荆白大佬说的,他以为我是因为知道了,才提出和她一起睡……可我只是胆子小啊啊啊啊!”

  孔见山也使劲搓了搓脸:“这不可能吧,柏易、柏易他都快一米九了,那个肩膀和骨架……”

  他比划了一下柏易的身形,怎么看也不觉得像女孩:“而且他平时行动一点也看不出女孩子的感觉啊!”

  柯思齐绝望地道:“别说你没有了,我还是个女孩子呢,我也没觉得啊!”

  两人相视,都有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第二天,荆白看着门上的两个来访请求,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进。”

  柯思齐和孔见山走了进来,今天,柯思齐做到了眼观鼻鼻观心,孔见山虽然被她提醒过,真走进来时还是惊呆了,两眼瞪得溜圆,一颗脑袋有规律地来回转动。

  荆白无意让二人久留,直接道:“现在就去登塔区,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再问。”

  他语气很平淡,面前的两人却同时感到背上寒毛直竖,异口同声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