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108章 丰收祭

  所以那棵大榕树上长满了寻人启事,是因为寻人启事,是畸变的开始。

  荆白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一会儿:“所以那棵树之所以被选中,不是树本身的问题,而是我们正好选中了它作为标志物?”

  柏易点了点头,意识到荆白看不见,才赞同地道:“对,你真的很聪明,当然,运气也很好。

  你说你看到过的那第二层‘幻境’,其实已经不算是幻境了。如果你们被伪装的‘我’欺骗,走进了那个新的木鼓房,所谓的‘幻境’,就会变成真的。”

  荆白想起当时的场景,红巾人不惜制造一个那么大的幻境把他们骗到那里,就是为了让他们进入那个假的木鼓房。

  在明明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众人的情况下,他始终没有下手,直到被荆白戳穿,才终止了制作新木鼓的计划,叫出木鼓房里的伊赛。

  从红巾人口中可以得知,让他们进入木鼓房,是制造新木鼓的必要条件;而现在柏易又说,只有等他们走入了木鼓房,幻境才会变成真的。

  这么看来,昌西村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杀死他们,而是利用他们这些进来的人,建造新的木鼓房,不断扩张副本范围?

  可是扩张副本范围的的需要是什么……为了延长这个已经被污染的副本的寿命?

  荆白无法理解这个动机。

  柏易已经直接换到了下一个话题,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轻轻吁了口气:“幸好我们俩分头行动了,不然,他们可能真的会成功。”

  或者说,如果不是荆白正好进入了这个副本,换做任何一个人同他合作,恐怕都很难破解这个被污染了的副本。

  直到和佳佳一起进入木鼓房,他才意识到昌西村污染的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两个红巾人通过制造新木鼓的方式,已经完成了一套全新的副本逻辑,几乎就要进化成一个全新的、无解的副本。

  荆白诧异地道:“怎么会?你和佳佳当时都不在山谷。”

  柏易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深深叹了口气。

  他神情中有些惆怅,荆白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其实进入木鼓房之前的那些事情,我也不算骗你,的确都是真的。”

  佳佳确实是急了,试探几次之后,就想偷走他怀中的人头,两人争执一番之后,佳佳就拿景灿和小琪寄存在她处的寻人启事要挟,要求柏易和她进木鼓房试试。

  柏易早知副本已经被污染,他在木牌林和竹林中找不到荆白等人的踪迹,就明白他们多半被带去了这个污染副本的核心地带。

  他更没有将寻人启事当成一回事,因为之前和荆白推测的时候他就想到过,在正常的情况下,鼓槌和木鼓房应该是配套的,如果用鼓槌敲了木鼓,多半就能出去,根本不需要再走竹林那条路,自然也就用不到寻人启事了。

  从柏易的角度,他同意荆白带着小琪和景灿去木牌林寻找人头,而将寻人启事全都留在他和佳佳这里,其实就是因为这几张寻人启事多半和副本污染有关,荆白等人最好是不要带在身上。

  但是副本毕竟已经被污染了,荆白等人又被拉进了副本核心的污染区。有这部分污染区域的影响,打开副本的通道可能出现错乱,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柏易也不可能坐视佳佳毁掉寻人启事。

  但这些事情,他没有理由告诉佳佳。

  他原本就没有据实相告的义务,何况就算说了,以佳佳当时的精神状况,也未必能够理解和相信。

  “等等,我有个问题。”荆白打断了柏易:“她究竟有没有听到过木鼓声?”

  “我说了,前面的事情我没有骗你,她确实听到过木鼓声。”在黑暗中,柏易两道英挺的浓眉皱了起来,神色复杂:“而且,可能比所有人都要早。”

  荆白道:“什么意思?”柏易之前没有明说过佳佳到底什么时候听见的,他就一直认为是红巾人用鸡舍竹楼的四个人做鸡卜那晚。

  柏易想起佳佳满面泪痕的模样,和她最后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你还记得进村那天,我们刚刚安顿下来,就被艾那他们叫去参加什么篝火晚会的事吗?”

  这是连他都差点翻车的死亡条件,荆白当然不会忘记:“当然记得……”

  他忽然睁大眼睛,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是她!”

  当时艾那来到竹楼邀请众人前去参加篝火晚会,鸡舍竹楼有个女孩探头出来,说身体不适,能不能不去,艾那满面笑容地同意了。

  荆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因为当夜小飞失踪,一晚过去以后,小朱和阿沁也不见了。佳佳他们那座竹楼的人却都平安无事,也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当然,后来他们就知道了,鸡舍竹楼之所以一个人都没少,是红巾人留着他们做鸡卜用的。

  ……

  柏易当时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劝说她:“既然你听到过木鼓声,就更不该急着进去,等到路玄他们来了,四个人一起进会更安全。”

  “听到了又怎么样,你休想吓我!我进来的第一天就听到了那个木鼓的声音,一样活到了现在。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凭什么拦着我!”

  佳佳当时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她哭得满脸是泪,手里抓着两张寻人启事,不管不顾地尖叫着:“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我只要出去!你不和我进去,我就把我手里所有的寻人启事都撕了!你就算等到他们来,他们也休想出去!”

  她拿寻人启事要挟柏易实属做无用功,但当时柏易确实也心动了。

  柏易苦笑道:“我当时想的是,既然她不相信我,我也正好可以探探里面的情况,看到底有没有鬼影和提问声。如果有,大不了把她打晕了带出来;如果没有提问,能够直接找到木鼓……”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一顿,荆白道:“如果直接找到了木鼓,你准备怎么办?”

  柏易笑了一声,虽然眼前漆黑一片,荆白还是觉得几乎看到了他脸上那个懒散的微笑:“自然还是打晕了,带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变得沉默。荆白想起木鼓房门前那具血淋淋的无头尸身,神情也动了动。

  显然,在进入木鼓房之后发生的事情,是当时的佳佳和柏易都未能预料到的。

  柏易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之前既已强调过寻人启事的重要性,这时自然不能破功,柏易装出紧张的神情道:“别太激动……我可以跟你进去。”

  佳佳没有轻易放下警惕,她手上抓着寻人启事,双眼紧盯着柏易怀中的人头:“你先丢一个人头过来。”

  柏易既然已想通了,更没有刺激她的意思,顺手就将怀中张教授的人头丢了过去。

  佳佳满脸喜色地将它接在怀里,自从知道这东西是帮助他们出去的道具,她就算看着人头也不再有恐惧感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柏易,谨慎地走远了几步,翻来覆去地将人头看了几遍,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柏易:“我们到底是带人头进去,还是带木棍?”

  柏易正色道:“当然是拔出来,不过这个人头在木牌林的时候,拔出来会尖叫……”

  佳佳吓得一哆嗦,眼珠滴溜一转,对柏易道:“那你先拔!”

  柏易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也不和她争辩,他对藏着木棍的人头本身已是怀疑,但拔出来时发现意外地顺利,人头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柏易拿着木棍,发现底下是锋利的铁刃,不禁拿起来反复观察。佳佳也注意到了,她再次向后退了一步,身体绷紧,面露怀疑之色:“你和路玄不是说这是鼓槌吗?这么尖的东西,还能是用来敲鼓的?”

  柏易根本没有看她,双目凝视着木棍下的尖头,神色反而变得柔和了一些:“我们又不能未卜先知,这么尖的东西,自然不是鼓槌。”

  “那是什么?”佳佳见他拿着这东西看来看去都平安无事,一边追问他,一边也暗暗使劲,试着把木棍拔出来。

  “你也说了,它这么尖,肯定不是用来敲响木鼓的……”柏易心情很好地拿起了木棍,这尖头让他确认,至少副本的污染没来得及干扰到关键道具,荆白等人有这东西在手,逃脱污染区域的概率就大得多:“看它的样子,应该是用来扎破木鼓的。”

  想来也是,人影们在他们耳边说过“木鼓响,人头痒”,听到了木鼓响的人,等于触发了死亡条件。

  如果木棍真的是用来敲响木鼓的鼓槌,就算拿到手里,进入木鼓房之后敲响它,难道就能破局吗?

  这样看来,他们更像是木棍露在外面的上半部分给误导了。

  昨晚他和荆白推测到这里时,也曾觉得这里有些怪异。但当时他们连人头有几个都不确定,副本的截止时间又提前了,只好等到今天进了木牌林找到人头再定。

  佳佳闻言大喜过望!她也过过好几个副本,木棍如果有伤害木鼓的能力,就一定是出副本的关键道具。

  有了这个信心,她哪里还肯再等,坚决地道:“不等他们了,我们先进去吧!”

  柏易没有反对,只是在进洞口之前,严肃地对佳佳重申:“我昨天进入这里的时候,没有听到过木鼓声,所以待了一阵以后也平安无事。

  但现在我们俩都听到过木鼓声,木鼓房又透不进光,所以——会不会听到提问声,或者看到昨晚那些人影,我都确定不了。这次进去,我们……”

  佳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她一手拿着木棍,另一只手掏出裤兜里的寻人启事,冷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拿着关键道具还不急着出去。”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答应你,只要你带我进了木鼓房,我立刻就把寻人启事给你。我出去了也不耽误你在这等他们,你要愿意等,那就一直等吧。”

  她实在是不了解柏易,哪怕是小琪或是景灿在这里,听到柏易说这些话,心里也会打个突。

  无他,柏易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却不是个啰嗦的人,他若是强调一件事,必然有他的目的。

  柏易这次提醒,其实就是为了让她提高警惕,毕竟副本已经被污染了,甚至污染的核心区还有人在,这时候进入副本的出口位置,遇到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但见佳佳实在听不进去,也无心再劝,只冲她点点头。

  “那就进吧。”柏易平静地说。

  佳佳想要进去,看见里面黑洞洞的,腿又收了回来,道:“……你先进。”

  柏易懒得和她说话,径直走到前面。佳佳连忙跟在他身后,拽住他的登山服,他斜斜看了一眼,想着一会如果要救她也算方便,没有制止。

  两人进了木鼓房,很快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佳佳回头看去,发现连出口都看不见了,仿佛他们被吸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

  往里走得越深,越是感觉这黑暗仿佛无止无尽。佳佳走着走着,方才被狂喜燃烧起来的勇气慢慢熄灭,脚步也逐渐变得迟疑。

  柏易很快感觉到抓着他的那只手臂开始颤抖个不停,他多少有些无语,索性停下脚步,道:“寻人启事给我。”

  佳佳这才反应过来,她不肯松开柏易,将另一只手伸进裤兜里,犹犹豫豫地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

  柏易此时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情,冷声道:“再耽误我时间,你就自己去找木鼓吧。”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柏易只要挣开她,往旁边退哪怕一步,佳佳就很难再找到他。

  佳佳自己也知道,不敢再拖延,忙将寻人启事递给他。柏易收下寻人启事,在黑暗中数了数张数,确定没少,才收进口袋。

  佳佳显然是怕了,小声地问:“我们……我们还要这样走多久啊?”

  “没多久了,”柏易抬起手,在空气中摸索了一阵,确认了身边没有靠近的人影,又问佳佳:“你没听到提问吧?”

  佳佳道:“没有啊,除了你的声音,我什么也……”

  话说到一半,她突兀地住了口。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任何异常都不能轻易放过,柏易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点,敏锐地追问道:“什么?”

  佳佳没有说话。

  柏易开始觉得不对,佳佳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这时也顾不上礼貌了,他转身捉住佳佳的手:“你……”

  佳佳忽然又开始说话了,在一片黑暗中,她的声音显得格外的飘忽。

  “你听见了吗?”她声音中带着愉快的意味,说完这句,又停了一阵,像是在欣赏什么天籁之音。

  柏易来不及追问,就听见她用近乎沉醉的语气,欢快地道:“快听,快听!他们都在笑呢。”

  “笑什么?”柏易意识到情况不对,他一把将佳佳拽了过来,佳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被他这样粗暴地拉过去,竟然完全没有挣扎。

  柏易在她后颈用力敲了一下,她也没有反抗,还在嘻嘻地笑着。

  不对劲。

  这个力度下去,她早就应该晕过去了,为什么还在笑?

  柏易不信邪,找准位置,又在她后颈捏了一下。佳佳依然直挺挺地站着,没有任何晕倒的反应,甚至还在喃喃自语。

  “他们怎么这么开心啊,我好羡慕……”

  柏易知道情势危急,他想把佳佳带出去,但转身把她往外拽时,她脚下就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柏易:“……”

  幸好这里离木鼓已经不远了,柏易昨天被红巾人逼到这里时,已经把木鼓房摸了个遍,看她这状态,使出全身力气,把她往木鼓的方向拖动了几米。

  佳佳像一块木头似的被他拖着,根本没有走动的意思,被他拽得失去平衡,才不由自主地迈了两步、。她似乎也并不在意柏易在拖她,还用那种做梦般的、异常轻快的语调问:“你听见了吗?他们笑得好开心啊!”

  柏易脊背间窜上一股凉意,他根本不回答,等手中摸到了木鼓,就竭力将她往前一推,急促地道:“扎进去!”

  “嘻嘻嘻,嘻嘻嘻。”黑暗中,他看不见佳佳的脸,只能听到她痴痴的笑声。

  她好像已经忘了忘了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呆呆地站在木鼓前不动。柏易心中一冷,抓着她的手,往木鼓上狠狠刺了下去!

  “咚咚!”

  木鼓响了!

  距离如此之近,声音自然非常震撼,震得柏易眼前都是一昏,可等他睁开眼睛一看……

  想象中的出口,并没有出现。

  柏易心中一跳,难道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佳佳似乎没了动静,柏易顺着她的手摸到木鼓上,想看木棍的尖头有没有扎进去。

  但等他的手指触到木棍的尾端,他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冰凉,仿佛一盆冰水朝他兜头泼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那个本该尖锐锋利的铁刃处,竟然变成了木质的触感!

  柏易立刻抽出手去摸自己的木棍,心情激荡之下,动作变得更急,他只觉掌心微微一痛,是木棍的铁刃不小心刺破了一点。

  “好香啊……”黑暗中,佳佳叹息似的说了一声。

  柏易看不见她的脸,可是忽然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佳佳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凑到了他面前!

  柏易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在地。他用力推开了佳佳,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就在刚才,佳佳敲响的那声木鼓,好像惊动了什么。

  在这一片漆黑,闭眼和睁眼几乎没有差别的环境里……远远地,柏易听见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沙沙地,走得并不快,并且声音很大、很沉重。

  在这片黑暗中,它给人的感觉越来越近了。

  这又是谁?!

  柏易心知不好,可是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身边的佳佳还在痴痴地发笑。

  柏易咬了咬牙,单手用力,直接将她手中的木棍抽了出来,免得她痴狂之下再去击鼓,引来更多未知的存在。

  等将佳佳的木棍握在手中,柏易习惯性地再次触摸了它的尾端——这让他发现了另一个异常。

  以柏易这般镇定的性格,黑暗中潜藏的第三人都未能让他失措,这时的发现,却让他手微微颤了一下:佳佳的这根木棍,到了他手中,尾端竟然又恢复成了铁刃!

  那一刻,柏易意识到,出口没有出现,根本不是他们用的方法不对,而是佳佳的问题。

  她竟然已经被污染了。

  沙沙,沙沙,沙沙。

  远远地,那个脚步声还在不断靠拢。

  越来越近了……

  柏易心中不断往下沉,但这里实在是太暗了。

  他什么也看不见,若等那个东西真的走到面前,或许就来不及了。好在木鼓就在手边,柏易此时无计可施,只能手上猛地用力,将其中一根木棍扎入木鼓中!

  “咚——”

  木鼓又响了一声。

  但这次的声音,就显得悠长而清正,不像之前那样震得眼前发晕,紧接着,柏易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微微闪着白光的出口。

  木鼓的响声盖过了脚步声,等木鼓的声音消失,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那个东西……走了吗?

  木鼓房里,光线扩散不出去,即使出口有一点微光,那人若是不走到面前,也是看不见的。

  柏易手中还握着剩下的那支木桩,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在另一个人全然没有动作时,他不敢出掉自己的最后一张牌。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女声忽然响了起来。

  那正是佳佳的声音。她听上去很平静,像是在对柏易说话:“我现在不止听到了,还看到了。你看到我了吗?”

  柏易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和之前一样,是一片纯正的黑,唯一不同的,只有出口处那一点微光,也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

  他什么也看不见,佳佳又怎么可能看得见他?

  柏易没有回答,反而谨慎地往后出口处又退了一步。

  可就在下一秒,他听见了佳佳的脚步声——她也往前走了一步!

  柏易已经不能再退了,他的背部抵到木鼓上,握着木棍的手心也渗出汗水。

  虽然出口就在面前,可是现在还不能出去……

  这里太静了,木鼓声,脚步声,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紧张地搏动着。

  佳佳是在和他说话吗?她看见,真的是他?

  “我是真的看见你了呀——”

  佳佳的声音里开始带上笑意,柏易听见她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吸了口气,不再试图移动。

  他一手扶在木鼓上,一手横在脖颈间,木棍的尖头向外,维持着一个防御的姿势,对准佳佳声音传来的方向。

  佳佳没有停下,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近到出口处那微小的白光足够照亮她微笑的、呆滞的脸庞。

  她极力伸着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窥探什么似的,凑到了柏易面前。

  她的脖子离木棍的铁刃只有一张纸的距离,柏易专注地盯着她,看着女孩那张清秀的脸上,嘴忽然咧得极大,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她一边笑着,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你看,我就说,我看见你了吧……”

  她说完这话,柏易就见她头一低,竟然张开嘴,似乎要向木棍咬去!

  她必然已经不是活人了,柏易决定不再留手,利索地闪开她的攻击,手高高抬起,木棍向下,正要捅穿她的天灵!

  但碰到她的头的那一刻,大约木棍的尖端刚刚来得及扎入皮肉,柏易就感到手下一空。

  只听见“咕咚”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还骨碌碌滚了几圈。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猛地喷溅出来,浇了他满头满脸!

  柏易:“……”

  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佳佳的人头落地的声响。

  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之前那个听到过的,巨大的、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

  沙沙——

  它停顿了一下。

  沙沙,沙沙——

  它还在往前走,柏易能感觉到,它已经走得很近了!

  柏易心里咯噔一声,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将手中剩下的这根木棍再次插进了木鼓中!

  “咚——”

  又是那声悠长的、清越的响声。

  等木鼓的声音慢慢消失,脚步声也杳无踪迹。

  柏易握着木鼓上被他捅进去的木棍端头等了好一阵,心道如果那玩意再走过来,大不了抽出来再捅一次,但那脚步声就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为了避免发生异变,柏易原本打算将佳佳的头和尸身一起带出去。但冒险在周围摸索了好一会儿,他始终未能找到佳佳的头,又想起那个脚步声不久前在附近停顿了一下……

  她的头,或许已经不在这里了。

  等隐藏好两根木棍的位置,柏易就将佳佳无头的尸身带了出去。

  捅木鼓似乎会格外消耗人的精力,何况柏易昨天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原本也没完全恢复。

  他在木鼓房时神经高度紧张,还不觉得什么,出来才发现身心俱疲,靠着木鼓房的外墙,也不知道自己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眼前就是荆白他们了。

  结合荆白的说法,柏易拼凑出了整个事件的全貌。

  荆白显然也明白了,他震惊地道:“木棍才是这个副本的核心道具。如果它像在佳佳手中一样,变成真的木棍,这个副本就彻底无解了。”

  柏易点了点头:“按照‘塔’的规则,本就不该有无解的副本。昌西村这个副本,如果我没猜错,原本的规则和解法也应该就是很简单的,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这个副本搞成了四不像的样子……”

  最可怕的是难度直线上升,险些变成真正的无解副本。

  在荆白看来,木棍这个道具的形态已经十分可疑,上半截是木头,下半截是铁刃……

  他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我们再晚些发现,说不定到时候从人头里拔出来的,只有木棍,没有刀刃也说不定。”

  失去了木棍这个道具,他们也不可能再从昌西村逃脱了。

  或者说,任何人都不可能再从昌西村逃脱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推测,两人还是同时陷入了沉默。

  荆白知道柏易应该是交了底,静了片刻,对柏易道:“就到这吧,消息算换完了。”

  柏易不敢置信地瞧着他:“这就完了??你都不点评一下的吗???”

  “都活下来了,还需要我夸你么?”荆白淡淡道,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刚才听到的一切,都是蜻蜓点水般的小事。

  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瞬,柏易却看不见,犹自碎碎抱怨。

  荆白留心听了听,也无非是自己都把“污染”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荆白,荆白反应却很平淡云云,他也懒得反驳,只对柏易道:“该说的都说了,我要走了。”

  柏易下意识地道:“这么快?”

  荆白抱起双臂,似笑非笑道:“快?你不是一直等着我走么?”

  柏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的确还有些事情要善后。之前催荆白,只是想把他糊弄过去,没想到不仅没糊弄成功,还把能说的都说出去了。

  荆白听他不说话了,也没接着追问。柏易身上的确不少秘密,但在副本中能对他坦诚至此,已经尽到了同伴的义务,荆白自觉没有立场寻根究底,便只摆了摆手:“我走了,有缘再见。”

  洞口微光的照明下,柏易眼看着那条长腿将要迈入出口,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对啊,荆白这次连真名都没跟他说!

  柏易下意识道:“诶,等等!”

  荆白顿了顿,转过头,疑问地看着他:“你还有事?”

  柏易眨了眨眼,决定先试探一下:“路玄这个名字,是你的真名吗?”

  既然这么问,肯定就知道是假名。

  他这样曲里拐弯地问,荆白反而觉得有些好笑。他努力压着嘴角,眉毛微微一扬:“不告诉你。”

  “路玄,你!”柏易又是诧异,又是生气——这个副本的他不应该显得比小恒更像一个可靠的同伴吗,为什么他觉得荆白好像更信任小恒?

  荆白转身的那一刻,嘴角已经翘了起来。

  他头也不回地向柏易挥了挥手,一边迈入出口,一边潇洒地扔下最后一句话:“你连性别都是假的,还想知道我的真名?”

  “啊?!?!等等,你把话说清……”

  荆白哑然失笑,柏易气急败坏的喊声,他只来得及听到一半,就被“塔”彻底地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