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玉此前虽没有去过鲸鱼，但对于酒吧的一贯构造却十分熟悉。
在去军校之前，阮安歌没少用在酒吧被人欺负的理由哄他出去救人。
但奇怪的是，这间在战场站前精致得格格不入的酒吧，此刻一个人都没有。
谢知玉特意低头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这个时候，本该是酒吧开始热闹的时候。
他径直走向唯一一个亮起的卡座。
只见圆桌角落的单人沙发上懒洋洋靠在一个男人，银灰色狼尾发型微微凌乱，显出不羁的野性，黑色皮夹克上点缀的金属链条在五彩灯光下亮的刺眼，蹬着皮靴的长腿随意曲起，面具后的眼睛耷拉着，身前站着另一个笑得谄媚的青年Alpha。
“573先生，我们朱家愿意用路尔群星每年四成的矿石收益换您这批齿轮，这样总够诚意了吧？您也看见了，今晚来鲸鱼的人除了我不会有别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没有人能付出比朱家还让您满意的代价。”Alpha得意地抬起下巴。
男人仰头一口饮尽玻璃杯里烈性的伏特加，火顺着滚动的喉结一路烧到胃里，他舔了舔犬齿，抬眸掠过青年Alpha，对上谢知玉的视线，眸中兴味瞬间盈满眼眶，“你想要精度和联邦军部媲美的齿轮，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做出来，但你手里那些矿石，并不是只有路尔群星带上才有。”
Alpha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瞥见一个擅自闯进来的少年，顿时沉下脸，“但是先生既然来了这里，就应该明白，我给不起的东西，旁人更不用想。”
“我看未必。”
男人自始至终没给他一个眼神，直勾勾盯着坐在对面卡座上翻看菜单的少年，推开人就走了过去。
“宝贝，一个人来酒吧喝酒？”他俯下身，手撑在圆桌边沿。
从谢知玉的角度，能清晰看见他分割阴影的下颔线。
“想喝什么，哥哥请你。”男人哼笑一声。
谢知玉掀了掀眼皮，知道自己的易容被一眼看穿，冷嗤一声，一脚踹开对方蹭到他脚尖的皮靴，“滚远点。”
男人笑嘻嘻地，直接厚着脸皮坐到他边上，手搭在他身后的沙发上，低头凑近，只差一点就能吻上他的耳朵，“想喝点什么？我给你调好不好？”
“你调的酒，能有正经的酒有腔调？”谢知玉斜睨着他，满脸不以为然。
“这正经的酒太普通，和鲸鱼的老板一样没有腔调。”男人低笑，热气喷洒在他颈侧，嗓音微沉，“等我两分钟。”
说完，男人站起身，转头撞上还没离开的青年Alpha，眯了眯眼，“你还不打算走？”
“先生，我们合作您看……”
“没看到我在忙？”男人身上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毫不留情朝对方碾过去，“滚。”
青年Alpha对上他身后那双戏谑的瑞凤眼，咬咬牙，心里不服气到了极点，却又扛不住对方强大信息素的威压，转身匆忙离开。
男人抬步去了吧台，谢知玉慢悠悠跟在后面，看着他夺走了调酒师手里的漏斗形量杯，轻笑：“573先生，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我钓了一天的鱼，才能进来看你调酒。”尽管他只是坐在那里，命令另一个Alpha替他抓到了鱼，但几乎所有的Alpha都是那样不知好歹，所以一分辛苦也要说成十分辛苦。
哪怕是阴差阳错，一切都是巧合，他也总有理由将错误归咎于Alpha。
男人挤柠檬汁的动作微顿，“白珍珠鱼？”
“嗯。”
“待会帮你抢过来，你亲自钓的鱼，怎么可以便宜鲸鱼。”男人望着他，神情认真，“是我的错。如果早知道你会在这里，我还来酒吧消遣什么？绝对马不停蹄飞过来见你。”
“宝贝，首都一别，你有没有想我啊？”
“哦。”谢知玉敷衍道，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指尖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新发色不错。”男人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和他搭话的时刻，“和我的挺搭，就是这理发师手艺不怎好，要是我帮你染……”
“我自己染的。”谢知玉似笑非笑，“我不喜欢将头发托付给别人。”
“怪不得。”男人面色不变，“比外面那些理发师，染得有个性得多。”
五分钟后，一杯淡紫色的酒递至谢知玉面前。
“这是什么？”谢知玉挑眉，垂眸端详，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这杯酒，叫初一。”温时鸣眼带笑意，锋利的面容柔和下来，“尝尝看。”
谢知玉凑近闻了闻。
酒香里除了柠檬，还有一丝依兰花的香气。
“你在酒里放了依兰花？”他意味不明道。
“啧，那玩意要是放进去，宝贝，我可没办法保证今晚会不会和你发生点什么。”温时鸣眸色微深，“我用蒲公英染了一点香气，然后酿进酒里，想你的时候，就喝一杯。”
他说着，将第二杯浅白色的酒也递过去，“第二杯……”
“我猜，这杯酒叫十五。”谢知玉打断他，微微仰头，鼻尖与男人的鼻尖只差一厘米距离，唇角缓缓勾起，“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分明是自己先挑拨，反而被一个omega抢夺主动权，温时鸣深吸一口气，心躁动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哪怕躲过依兰花，蒲公英也可以将花香留下来。
随风吹起时，风的形状也随之具体。
“温时鸣，你情话一套又一套，或许用在其他omega身上，也不至于单身到如今。”谢知玉不紧不慢抿了一口纯白色的蒲公英酒，面色淡淡，没有被暧昧的情话影响到半分。
“作为一个具备男德的完美Alpha，是不会在命中注定的心上人出现前，将情话讲给其他omega听的。”温时鸣无奈摊手，“宝贝，你要怪就怪你生得太晚了，我可是等了你一百年。”
“一个具备男德的Alpha，不会来讲酒吧消遣。”谢知玉回击。
“行行行，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忏悔，我今天晚上就跪着把男德手册抄写十遍。”温时鸣顺着梯子滚下去，恨不得趴在地上摇尾巴吐舌头，反正绝对不和自己老婆争执。
和omega争执小事，有损男德！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谢知玉不吃这套。
温时鸣叹了口气，认命哄人，“我今天晚上用手环录下来行不行？你监督我好不好？”
谢知玉笑了笑，“看你表现。”
喝完了酒，两人开始谈正事。
“宝贝，一开始听见你逃跑的消息，甚至以为我的机械鹦鹉坏了，它没有告诉我，帝国的玫瑰出逃了。”温时鸣幽怨道。
“那只是因为我不想和你捆绑在一起。”谢知玉伸手，隔着吧台用指尖捏了捏男人的下颔，“身边的狗太多，有时候忘了谁也正常，你不会怪我对么？”
“毕竟离了我，还有谁把你当乖狗呢？”他挑起温时鸣的下巴，眼尾挑起一丝恶意。
这句话若是放在星网上，聪明又清醒的星际公民必定能一眼看出，这是多么敷衍又拙劣的PUA话术。
但活了一百多年的星盗头子却被他一句话迷昏了头。
“乖狗？”他重重喘了一口气，舌尖舔过开始泛痒的犬齿，眸底无边暗色汹涌，“和其他的狗都不同的乖狗吗？”
谢知玉面色不变，收回手，丝毫不心虚，“嗯，算是吧。”
姑且将叶闻息当做乖狗一号好了。
一号和二号，当然都是独一无二的。
温时鸣被他这么一挑逗，差点又忘了正事，灌了一杯冰水才让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
“宝贝来这里，也是为了齿轮？”他说，“或者说，是为了一颗可以让过时的机甲死而复生的齿轮？”
“Alpha太聪明，可不太好。”谢知玉捏着杯沿的手微微收紧，散漫的笑意下是冰冷的戒备。
说到底，他还是信不过这些Alpha。
“说吧，你要什么。”他神色冷淡下来，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如果你想要路尔群星的矿石，我没有，但我可以出两倍价格买下它。”
“我不要你的星际币，也不要矿石。”温时鸣垂下眼皮，嘴角扬起轻佻的笑，可眼底神色极为认真，“宝贝，给我一个吻好不好？”
“我不是没吻过你。”谢知玉面无表情。
“你很久没有给过我吻了。”温时鸣鼻尖贴近他，低声呢喃，“在模拟场里，顾珩一个晚上，吻了你十二次。”
谢知玉没忍住，轻笑出声，鼻息与之交融，“你这都看得下去？”
“嗯。”温时鸣咬牙切齿，“一边看，一边恨不得一枪毙了他。”
说着，他看向omega陌生面容上那双戏谑而熟悉的瑞凤眼，语调柔和下来，粗糙的双手掌心捧起omega的脸，“宝贝，奖励我一个吻，我不但将齿轮都送给你，免费给你当狗，还教你组装机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