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玉走进病房的时候，阮安歌穿着病号服，正蹲在茶几旁摆弄抹茶蛋糕与几盘切成小块的水果拼盘。
头顶的呆毛一晃一晃，依稀能看出以前伪装出来的可爱。
他靠在门边，望着Alpha裹着纱布的脖颈，一时没有出声。
当初是因为什么收留阮安歌的呢？
是在阮安歌兄长的葬礼上，至于名字，他已经忘了，样子也早就没了印象，只记得是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Alpha。
来参加葬礼，也只是因为皇宫只有白昀那张令人厌烦的脸，他实在无聊，才接受了阮家递来的帖子。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那群人在葬礼上露出悲痛的面容，私下里交换着代表家族姓氏的名片。
来的大多数是Alpha，想要靠近谢知玉，却被他身侧随行的皇室近卫逼退。
而阮安歌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西装，身形高瘦，眼窝微微凹陷，局促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望着他。
太可怜了，就像没人要的小狗。
谢知玉特意打量了他的脸，脸部轮廓比Alpha要柔软许多，狗狗眼更是毫无攻击性，以后成年了很有可能是个omega。
询问过阮家主母后，也的确证明这是个omega。
所以他才对阮安歌抛出了橄榄枝。
一个因为性别被家族忽视的omega，他没有理由不心疼。
事实证明，心疼别人只会给自己添堵。
谢知玉的好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面无表情叩响了推在墙边的病房的门。
茶几旁的Alpha转过头，浅褐色眼睛在看见他的瞬间迸发出光亮，倏地站起身走过来，“知玉哥……你来看我了对么？”
清秀的脸蛋上浮起红晕，如果有尾巴，肯定兴奋地摇晃起来了。
但Alpha的眸光下一瞬就阴沉下来，因为谢知玉身上全是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
阳光味，是那个看上去沉默老实，却将信息素缠满omega全身的Alpha。
他就知道军校的Alpha没一个好东西。
阮安歌很快收敛住脸上的表情，凑上前，埋头在omega颈间蹭了蹭，委屈巴巴道：“知玉哥都不来看我，我好想你呀。”
谢知玉推开那颗毛绒绒的脑袋，绕过他，坐在窗户边上的沙发上，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来看你？”
阮安歌跟着走过来，端起茶几上那碟精心切好的抹茶味小蛋糕，跪在他面前，“小狗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着，他就先掉下几滴眼泪，“我也没想到二次分化会变成Alpha，我太害怕了，怕你知道结果就不要我了。”
“安歌，Alpha的眼泪对我没用。”谢知玉抽了张纸巾敷衍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珠，也没接他手里乘着蛋糕的碟子，“我今天不是来见你的。”
阮安歌眨了眨眼，“不是我，那是谁？”
谢知玉饶有兴味地笑了笑，凑近他耳边，“‘审判者’，你能听到我的话对么？”
下一秒，阮安歌浅褐色的眼睛骤然染上猩红，下垂的唇角也勾起愉悦地弧度，嗓音低沉夹着些许兴奋的颤意。
“宝宝好聪明啊。”
谢知玉挑眉，开门见山，“顾珩说，你易的容，就连帝国最先进的检测仪器都测不出来。”
从omega嘴里听见其他Alpha的名字实在令人不愉快。
“哼，顾珩一个只知道打架的莽夫，能懂什么？宝宝下次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好不好？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阮安歌’舀起一块蛋糕递到谢知玉唇边，下垂的狗狗眼染上几分浓重的欲，直勾勾盯着他看，如同毒蛇盯上觊觎已久的猎物，只要张嘴，就要把整个猎物吞进去。
但是因为猎物太过美味，始终没舍得下嘴。
谢知玉张嘴，接受了他的投喂。
奶油粘在粉色的唇瓣上，又被舌尖漫不经心舔进去。
‘阮安歌’痴痴盯着，喉结滚了滚，后颈还未愈合的腺体又开始躁动起来。
“就算是问，我也该问阮安歌，他可比你乖多了。”谢知玉轻笑着，抬手摸了摸他头顶柔软的发丝。
‘阮安歌’放下碟子，执起omega搭在大腿上的右手，脸颊贴在白嫩的掌心轻蹭，唇角咧开诡异而兴奋的弧度，“啊……可是宝宝刚刚特意将我唤醒了，不就是觉得我比阮安歌那个懦夫有用么？”
谢知玉没说话，冷眼看他越说越兴奋，红酒味的信息素混杂着血腥气蔓延至整个病房，“宝宝，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只有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对不对？”
“那群军校的Alpha属于帝国，来日也只能为帝国而战，可我不一样。”‘阮安歌’抬眼，眼神是病态的痴迷，“我只属于你，你选我当你的狗好不好？我比阮安歌更好用。”
“一条狗有用与否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听话。”谢知玉淡淡道，“你不够让我满意。”
“好吧。”‘阮安歌’轻叹一声，问，“那宝宝来找我是做什么呢？”
“我要易容。”谢知玉道。
‘阮安歌’了然，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鼻尖蹭着手背细腻的皮肤，发出一声喟叹，“宝宝是想溜进实战演练里玩一玩？”
谢知玉没否认。
“可是宝宝又不愿意让我当你的狗，又想让我帮你易容。”‘阮安歌’故作苦恼，眼底却是贪婪，“那宝宝想好用什么作为交换了吗？毕竟实战演练太危险了，我不是很放心宝宝混进去呢。”
谢知玉垂眸看着已经叼住他食指轻轻啃咬的Alpha，忽而恶意地勾起唇角，“给你取个名，叫阮弃好不好？”
‘阮安歌’喃喃道：“阮弃？”
谢知玉轻声道：“就是没人要的意思。”
这不像是取名，更像是羞辱。
但Alpha却觉得这是第二人格被承认存在的证明，愉悦地咧开嘴角，属于Alpha独有的尖牙兴奋地朝他示威。
“宝宝亲自取的名字，我好喜欢。”下一秒他又按捺住这股愉悦，舔了舔牙尖，“可是还不够哦。”
谢知玉说得对，他不是一条够听话的狗，贪婪而不知满足，拥有所有阮安歌不敢表露在人前的低劣品性。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所以他必须在谢知玉表现出他与阮安歌的区别，他从来不甘于做阮安歌的影子，他想被谢知玉记住。
一个小时后，谢知玉冷着脸从病房里出来，身上混杂着两种Alpha信息素。
他径直走到洗手间里，站在半身镜前，面无表情用洗手液清洗双手。
但无论如何，掌心被磨红的地方都没办法在冷水的镇定下消肿。
谢知玉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明明已经走出那间熏得他险些失控的红酒味病房，但男人在他手中意乱情迷几乎癫狂的喘息仍旧挥之不去。
100%信息素契合度过于恐怖。
哪怕是提前戴上了止咬器，都不能阻止那张嘴里吐出变态的话。
真是条贪心的狗。
他来回洗了三次，还是不太满意，干脆戴上了手套。
因为实战演习途中会不定期投放拟生虫族与信息素诱导剂，所以这些天他考核的任务也是以前的几倍。
只是在午休过后的考核里，所有等待考核的Alpha隔着玻璃墙偷偷打量里面面无表情的omega，都得出了一个信号，omega不太高兴。
以前十个Alpha总能有一个过关，今天进去了三十七个，全都是进入假性易感期，因为妄图冲上前标记omega被绑着拖出来。
一个与叶闻息还算相熟的Alpha凑过来，问：“叶闻息，你和三殿下今天中午不是还吃了饭，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惹殿下不开心了？”
叶闻息因为中午的事心不在焉，排在队伍最末尾，闻言皱眉。
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假装成omega的Alpha惹到了知玉。
“不是我。”他低声道，“陪他吃饭的，不是我。”
“啧。”Alpha没忍住吐槽道，“几天没见，你身上的怨夫味更重了。看在同窗的份上，我多劝你一句，三殿下只是帮军校给我们进行信息素抵抗训练，你可别真的栽进去了，军校期间的考核关系是不能当真的，你不要被信息素影响了。”
刚说完，又一个Alpha被人拖出来。
“039号！”
“诶，来了来了。”Alpha拍了拍叶闻息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朵花不但有毒还带刺，相信哥，你把控不住。”
叶闻息没搭理他，依旧自顾自出神。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他也没想过把控omega，他只想被omega把控。
但就算是这样，他对于omega的价值，好像也仅仅限于机甲练习。
“叶闻息。”omega不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在发什么呆？”
叶闻息抬头，看见站在隔离门边上的谢知玉。
“进来接受考核。”谢知玉不耐道，“本来就呆，还发着呆，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