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玉从柔软的床铺里撑起身,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有些不可置信,这个眼睛长在脑袋顶的Alpha居然敢威胁他。

  还把他丢在床上。

  他对Alpha勾了勾手指。

  依兰花的香气勾缠在青年身上,无声引诱着他走近。

  直到段榆景皱着眉走近,他抬手攥住Alpha被解开的衣领,另一只手扬起,响亮的一耳光直接把青年的头打偏。

  段榆景的皮肤是Alpha中少见的冷白皮,虽不及omega白嫩,红色的巴掌印却格外明显,又在两人挨得极尽的距离下,让人觉出几分暧昧。

  谢知玉温柔地用指尖蹭了蹭他脸上的红痕,“真可怜,疼不疼啊?”

  那担忧的目光,好像这一巴掌不是他打的似的。

  Alpha保持着被打偏的姿势,依旧面无表情。

  谢知玉抬手,指尖挑开Alpha后颈处的长发,轻轻按在那处受损的腺体上,缓慢的上下抚摸,就像安抚犬类的后颈。

  段榆景呼吸微微一滞。

  “再敢这样和我说话,不如干脆把你这碍眼的腺体挖干净些。”少年眉眼姝色昳丽,哪怕笑得虚情假意,也漂亮得不像话,“你说好不好啊?”

  尽管生物研究院的人已经再努力研究如何修复腺体,但大部分对此都不抱希望。

  让段榆景回军校担任考核官,也不过是看在他有军功在身,留给他一个体面的身份。

  谢知玉大可依仗着军校对他有所求的情况下,对这个已经被抛弃的顶级Alpha做出更过分的事。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对于真正伤害一个Alpha也没有兴趣,最多逗一逗,看狗狗炸毛也是一种乐趣。

  段榆景动了动眉头,终于正过脸,却垂着眼皮,没有再像刚刚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冷淡道:“你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对待军校的Alpha的?”

  扇一巴掌,再假模假样丢一根骨头。

  这样敷衍又傲慢,却偏偏迷得那群Alpha团团转。

  谢知玉精致的眉眼流露出疑惑,“我怎么对待他们了?对待不听话的狗,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他缓缓勾起唇,轻笑,“还是说你不想和他们一样,想玩一点……特别的?”

  段榆景皱着眉,没说话。

  依兰花的香气无孔不入,释放不出信息素的腺体胀痛着,像是焦急地想要去与之交融。

  谢知玉看见Alpha薄唇平直成一条线,灰蓝色的眼睛里藏着讥诮。

  真是倔强得可爱呢。

  段榆景将他的手从腺体上扯下来,眼神寡淡,“我没有兴趣和一个花心滥情的omega玩游戏,你我共事这段时间,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谢知玉挑眉:“怎么,不怕我半夜回来打乱你的作息了?”

  段榆景站起身,显然比起被这位omega戏耍,他干脆选择互不干涉。

  将对方当做空气,这样对大家都好。

  谢知玉想勾引谁就勾引谁,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到这里,Alpha冷冷吐出两个字:“随你。”

  谢知玉懒洋洋躺在床上,看着青年转身要走开,笑了笑,“哦,忘了告诉你,由于你的母亲病情罕见,又日趋严重,首都星公立医院已经无法再为她治疗,不过你不用担心,看你这么可怜,我已经把她接到了皇家疗养院,由医学部与生物研究院的长老亲自接管她的一切治疗事项。”

  段榆景身形猛地顿住,扭头,眉眼将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谢知玉。

  他在心中几近恶意地念着这个名字。

  “别这么看着我,这不过是我作为室友应该做的。”谢知玉轻轻地眨了眨眼,“不过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就不能保证了。”

  皇家疗养院,即便是家属,如果妨碍到病人治疗,也会被拒之门外。

  因为它的靠山是帝国,拥有星际最高端的医疗技术,却也有着最霸道的条款,鲜少为皇室以外的人医治。

  普通人哪怕是一般居住在首都星的富裕家庭,都未必能支付起高昂的医药费。

  现在谢知玉以皇室的名义将段榆景的母亲送进皇室疗养院,无疑就是将人攥在手里,段榆景能不能和以前一样在每个周末见到人,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如果他不开心,就会残忍地告诉这位Alpha,病人情况不好,现在不是探望呃最佳时期,作为家属必须耐心等待。

  甚至不用剥下那层无辜柔弱的皮囊,段榆景已然看见那恶毒傲慢的灵魂。

  原来是他想错了,谢知玉才不是什么花心浪荡只知道勾搭Alpha的漂亮蠢货,他就是一条剧毒的美人蛇,每一次吐息都带着腐蚀性。

  一股森冷的杀意在段榆景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在战场厮杀这几年早已麻木,多亏了谢知玉,让他再次体会到被烈火焚烧的滋味。

  谢知玉微微抬着头,欣赏着Alpha几乎像是被冻住了的英挺面庞。

  他一手在身后撑住自己,另一只手,缓缓伸出来,掌心朝下。

  他没有说话,但是段榆景身为侦察队队长,这点暗示根本难不倒他。

  段榆景想起了母亲面如枯槁却温柔的脸,高大的身躯终是跪在了床边,头颅低垂,正好能让omega的手抚摸他的头发。

  他好像一下就选择了屈服。

  谢知玉缓慢地摸着他的头,就像抚摸一条狗。

  他分明看见狗狗如鸦羽般的长睫下,灰蓝色的眼睛如同被乌云蒙住的蓝天,寒凉刺骨,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一瞬间,谢知玉几乎看见了年幼时被死神抢走父亲后愤恨又无可奈何的自己。

  这双眼睛,太像了。

  他倏然又冷下脸,粉嫩的脚趾从Alpha冷淡的眉眼一路向下滑到脖颈,然后抵在硬朗的胸膛处,用力一踹。

  omega的力气很小,但是Alpha还是顺着他的力度被踹倒在地。

  然后又迅速撑起身,重新跪在原来的位置上。

  谢知玉唇角微勾:“果然是下贱的东西,不用人教就知道怎么当一条狗。”

  他说完,足尖又点了点Alpha的胸膛。

  段榆景并没有因为少年刻薄的话激起任何波动,比这难听数百倍的话,他都早已习惯。

  少年不说话,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段榆景垂下眼,看着抵着自己心脏处的脚,默默捧起,给少年暖脚。

  果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omega,稍稍用些力气,皮肤就能被掐出印子。

  他盯着少年脚踝处那一圈被他握出来的红痕,灰蓝的眼睛里有暗色浮起。

  一边羞辱他,一边又故意把脚放在他掌心,勾引他。

  难道军校这么多Alpha还不够满足他?连他这么一个腺体受损的伤患都不放过。

  喔,他又想起来,有些人就是天生浪荡。

  传言一点没冤枉谢知玉。

  可段榆景又觉得谢知玉对自己的勾引与羞辱又有些不一样,是一种格外认真的羞辱与勾引。

  羞辱他是为了让他听话,勾引是为了让他和他保持不用负责的暧昧关系。

  包括将他的软肋捏在手里,也是为了怕被他反过来欺负,就像刚才把人轻轻松松丢在床上一样。

  但段榆景因为父亲的浪荡在荒星受了那样多的磋磨,他不会再允许这种不必负责虚无缥缈的感情出在自己的未来里。

  他厌恶这种不确定的暧昧。

  “在想什么?”谢知玉突然问。

  少年的眼睛很好看,也很天真,浑然不知自己将一头野心勃勃的野兽当做普通柴犬。

  段榆景扯了扯唇角:“我只是一条狗,能想什么呢?”

  谢知玉挑眉,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有没有有人说过,你和你的老师顾上将在某些方面很像?”

  段榆景只冷淡地抬眼看他。

  “你刚刚的眼神,让我想起来一个月之前,那位顾上将被我逼出假性易感期的时候。”谢知玉俯下身,凑近他耳边。

  “他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明明被我踩在脚下羞辱,却用和你差不多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无声地表达了他想弄我的欲望。”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他不会遮掩身体的渴求,却也宁死不肯折腰,而你连这份渴求都不敢面对。”

  谢知玉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笑了起来,“还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令人作呕。”

  段榆景看着他自顾自笑得愉悦,指腹摩挲着少年脚背上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

  窗外阳光逐渐西斜,射进来一缕照在那雪白的裸足上,带着不可言说的瑰丽色彩。

  Alpha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无声圈住了少年细瘦的脚踝,舌尖抵住了上颚。

  少年突然又不笑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抽回了他掌心里那截脚踝。

  “我困了,六点喊我。”

  他只是命令自己新得来的狗,并不给人回绝的权利。

  许是真的太困,他说完就躺在床上,随意扯过折叠整齐的被子,闭眼睡去。

  为什么非得是六点?

  段榆景盯着少年睡颜恬静的脸,面无表情地想起,六点正是那群Alpha们结束训练的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