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却把青梅话>第十五章 三拜红尘

初一这日,婚礼宴请的所有事宜都已准备妥当。喜字贴了满屋,放眼望去,处处皆是正红。天大亮,正式的流程开始如火如荼地进行。辰时,锣鼓鞭炮声起,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自沈家接下花轿后又绕着北平最繁华的街巷走了一圈,以示百姓平民。

喜乐吹得震天响,红纸花瓣撒了一路,引来了围观的百姓无数。为了烘托热闹的气氛,其中喝彩声最大者还可以立即领取周家的赏钱。一听说此,人人都争先恐后地鼓起掌来,欢呼祝贺着周家大少爷娶亲。仅是一场接亲仪式便是如此的声势浩大,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却唯有新郎官一人不见半点笑意。

与此同时,周公馆,清荷园。

与府中其他院子里热闹喜庆的氛围不同,处在宅院最深处的清荷园一片冷清。主屋里门窗都关得死死的,在层层的纱帘遮掩下光线有些许晦暗。程暮光/着/身/子蜷缩在床榻之上,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不通风的屋子里隐约弥漫着一股染了血腥的膻味。他似乎是睡着,却是极不安生的,像是在害怕和抵触着什么,更多的却是像带着无数化不开的悲伤与无助一般,泪湿了枕巾。

一夜的沉/沦/交/欢如同一场好不真实的梦境,清醒之后却只剩下无尽的愧疚与悔恨。周牧晨小心翼翼地亲自替那人清理了满身的污浊,动作轻柔得就像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品。而后他彻夜未眠,直至天将明才起身离去。然后槐夏在一大早的时候进来收拾了满地的残局,又不太高兴地瞥了床上那人一眼,没有管他便转身离去,留下程暮一人无人问津。

周牧晨走后不久程暮就发起了高烧,在昏迷之中又跌入了深沉的梦魇。梦里他的爱人是如此无情而狠厉的模样,梦里还有他的爱人与别人成亲的情景。他想要逃,却仍是没有半分力气将自己抽离。

周牧晨也始终担心着那人,在去迎亲的一路上都心不在焉似的,直至花轿落在了周公馆的门口,他的目光便忙不迭地飘向了清荷园的方向。他想去看看那人,但是不行。计划被迫终止,他只能迎娶沈漪。因为他知道为今之计只有自己早日继承周行秋的权势,再另寻良机。

婚礼繁琐的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周牧晨却始终面色凝重,看不出半点笑意。他一身喜服是大红的锦绣,手中牵着的红绣球另一头是身着凤冠霞帔红盖头的沈漪。在举行如此人生大事的时刻,他的心情却是沉重而复杂的。他在今日迎娶了自己的发妻,而这个人却不是他曾许诺过要与其共度一生之人。吉时已到,无可奈何,他必须要牵着这人迈入周家的大门。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首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正堂内,高堂之上坐的是双亲,身后成群站着的是宾客。新郎新娘二人站立于中央,媒人高声诵读了婚书,接下来便是拜堂。只听见司仪朗声道:

“一拜天地!”

拜的是风调雨顺五谷丰,三生石上有姻缘。

“二拜高堂!”

拜的是椿萱并茂棠同馨,夫妻和睦情比金。

“夫妻对拜!”

拜的是相敬如宾耀门庭,白头偕老结同心。

“礼成!送入洞房!”

周牧晨沉着一张脸缓缓地拜完三拜,每一次行礼都带着内心的不愿与挣扎,迟缓而停顿。却到底是在须臾间便完成了拜堂的仪式。欢呼声,道贺声,恭祝声,声声四起,入耳却只觉难听。

新娘子被媒人引导着送入洞房等候,而他却不得不在宾客的簇拥下进入宴礼。偌大的周公馆内堂外院中皆为宴桌,宾客坐了满堂,顿时觥筹交错声乐起。周牧晨实在放心不下程暮,便想要趁着用膳的时间去清荷园看看,谁知刚准备走就被人叫住了。

“站住,你要去哪儿?”周行秋自身后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

周牧晨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沉着道:“父亲,我突然想起手中还有些紧急的事没有处理,我想...”

“我不管你今天有什么天大的事都不许去!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是什么场合?!怎容你如此胡闹?!”周行秋压着声线打断他,出声严厉,“方才拜堂时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就罢了,今日宴席上请的都是北平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的一举一动都要给我记着周家的脸面!”

“是,父亲。”周牧晨叹了口气,只得作罢,转身回到席间举杯敬酒。

这场举世婚礼几乎到了整个北平上下都耳闻瞩目的程度,堪比旧时天潢贵胄娶亲。婚宴更是挥金如土,侯服玉食,宾客来来往往,一波接一波,闹到了戌时三刻才全部散去。周牧晨被灌了不少酒,神思却始终清明。天色还早一些的时候,周行秋就领着温婧回了倚兰园,其他人也都陆续回去休息了,只有下人还在打扫着满地狼藉。

“什么时辰了?”周牧晨倒了一杯茶醒酒,问道。

“快亥时了,主子,您该回去休息了。”阿诚答道。

“你去和她说一声,就说我今日喝多了酒,不省人事,已在书房歇下了,让她早点休息。”

阿诚闻言一怔,道:“主子,您今夜不回屋吗?少夫人还在等着您揭盖头呢。”

“照做便是。”

洞房花烛夜,周牧晨丢下了新婚的妻子,带着满身的酒气去了清荷园。主屋内一片漆黑,他便打开了窗户,让月光照射进来,洒在纱帘上朦朦胧胧的。程暮仍蜷缩在床上,小小的一团。他烧了大半日,此时已发了汗降了温,人却还是没醒,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周...牧晨...我好疼...”

“你别走...别丢下我...哥...”

他轻轻地呢喃着,似是在梦呓。神识不清之时体现出的都是最真实的模样与想法,脆弱又易碎。周牧晨在床边坐下,怜爱地抚了抚他柔软的发,继而掀开了被子查看他的身体情况,却顿时吃了一惊。他昨夜情//欲上头,又受了刺激,心中有气,不顾那人的身体状况,又凶又狠地压着人做//了大半夜,只来得及为那人做完清理而未能上药,便在清晨时分匆匆离去。他知道程暮的身子不好,事后除却满心的后悔与愧疚,他也一直十分担心,此时亲眼一看才发现后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重。

被褥之下程暮孱弱的身躯几乎没留下什么好皮肉,骇人的青紫红//痕遍布,四处都是深浅不一的斑驳。他身后那处伤的最重,似乎是被撕裂了,粉红的嫩//肉向外翻着,还带着新渗透出的丝丝血迹。他的身下更是一片凌乱,混杂了白//浊的红早已干透了,无声地彰显着他所受的痛苦与折磨。

“小暮,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周牧晨低下头轻声道,满是自责与懊悔。

与冷空气的触碰似乎让程暮身上的伤更疼了,他不自觉地更加缩成一团,将颤抖的后背留给那人,像一只弱小的小动物。周牧晨拿出白日里特意派阿诚买回的膏药,置于指腹,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抹在那人的伤处。忽地,他的目光却被那人身躯上十分明显的一处痕迹所吸引,落在了腰侧靠下方位置的一块圆形疤痕上。那疤痕颜色不算深,应该是许久之前留下的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伤后留下的痕迹。周牧晨顿时暗了眸色。他思忖了片刻,伸手轻轻地抚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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