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巴别□□塌之前>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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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卡洛斯的心脏被“海妖”惨白的湿发缠紧,猩红的血液在体内艰难地泵动。

他在黄沙中喘息,听见卡弥耶一如呢喃的话语:“伊卡洛斯,无需纠结他有几个名字,或又纠结他本身到底是谁;你只需想明白,这个人对于你而言,哪个名字的分量占得更多一些。”

是阿斯拜尔,从来都是阿斯拜尔——他想明白了。

大漠之行不过一场历练,一场幻梦,如今的所闻所见,才是切切实实地存在着,没有诡谲的戏幕,也从没有血腥的重演。

他正想着离开,去破立殿中寻找阿斯拜尔的踪影……而推开门扉的前一刻,伊卡洛斯被柜子上摆放着的一个小雕像吸引了注意力。

看到那小东西的一瞬间,他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睛,靠近门扉的手指蜷缩着收回来,伊卡洛斯朝着那小小的造像走过去,他在它面前站着,没将它拿起来,只是睁大双眼,隔着高低之间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它的构造……

一个混沌天使的造像。

像一个泥巴团上插了两只漂亮的翅膀。

混沌的天使飞入宿醉的思,它们穿过金色的眼眸飞进伊卡洛斯的脑子,在他的脑子里一边喊叫一边嚎哭。

这时候,他才睁开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真正清醒过来。

为什么会有它呢?

阿斯拜尔为什么会有它呢?

扭曲的细节,流淌的石膏,每一处悲哀的细节都融入了真实的幻梦。

就像摆在梨罗萨家中的那个,在拦住拉美西斯的马车前,他在三角镜的上一层一眼便看到了这混沌天使的造像—它扮演着极其寻常的物件,它不说话,也不悲伤,它甚至没有眼睛,因而从不会一直长久地盯着某个地方。

疑惑,怪异,不安……

伊卡洛斯感受到了这些本已褪去的心绪如潮水般复返。

他不再看那混沌的造像,而是沿着它翅膀的指向离开,伸手推开门扉。

他慢慢地走出去,像个失了魂魄的可怜人。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可他已下定决心不再逼问,也该压下求解的心思。

向着莫比乌斯回廊的方向,伊卡洛斯沿长廊走远。

阿斯拜尔的记忆,过往,统统被他自己拾起来,而面对问询与责怪,他什么也不愿解释,什么也不曾辩驳,他只是长久地伫立,驻守着名正言顺的缄默。

伊卡洛斯忽然觉得窒息—不是因为阿斯拜尔什么也不告诉他,也不是因为他着手雕刻出这与幻梦中一模一样的混沌造像……

他不觉得气愤,只是感觉自己的头脑和心脏都被无尽的茫然与迷惘浸透。

他靠着廊柱停下来,过度的思考让他浑身发麻—他在思考什么?

是阿斯拜尔那双海渊一般空洞的深蓝色眼眸,是他冰凉枯瘦的手指,是他长满了眼睛的右手,是他消失的嘴唇……

迷惘,像是缄默着扑落的巨浪。

阿斯拜尔的形象如镜面被喷吐上雾气,渐渐地模糊起来.他的名字与十三条咒文你我不清地缠绕。

他的面貌在幻境炙热的日光里裂解后融化,被冥河的水浪重塑成混沌荒诞的模样——

与那不会说话、难有回应的混沌造像以荒诞的方式丝丝相合。

他从不了解阿斯拜尔。

他所奢望的如此可笑,原来竟是一个“怪物”的倾诉。

原来每一次怪异的相触,每一次悲哀的相望,都隔着无法跨越的沟堑,隔着一面哭泣的高墙。

亚列听到莫比乌斯回廊外传来沉缓的脚步声,她停下无止境的回旋,从金色圆球中伸出一只手,抓着苍白的衣摆一同破出球外。

女人的长发似是金色的海藻,空气被长风吹成海洋,任她的发丝在其间游鱼般觅游、飘荡。

“伊卡洛斯,许久未见了。”

亚列抬手抚摸来人的脸颊,察觉到了他异样的心绪,“法伊布大漠一行,可是发生了什么?”

“亚列,”伊卡洛斯对着女人笑了一下,他僵硬地提着嘴角,面颊上的一层薄肉却因悲伤不可抑制地向下垂落,他的表情是浮于表面的强颜欢笑,伊卡洛斯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天衣无缝,“没什么。”

伊卡洛斯将头枕在亚列抬至他耳边的手上,他望着女人的眼眸中装着自己努力想要遗忘的泪水,亚列的手轻轻地迎合他悲哀的面颊,像是环抱着失意之人的温柔月光:“可以像过去那样,为我讲一个故事吗?”

“当然,每时每刻。”

亚列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额间,为他理去搭在额前的碎发,伊卡洛斯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碰触。

阿斯拜尔在莫比乌斯长廊外看见这一幕,隔着伊卡洛斯的肩膀,他同亚列对上了视线。

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像是只会出现在人偶脸上的笑意,不带情绪,只是僵硬地咧开嘴角。

“我们坐下来吧,孩子。”

亚列笑着移开视线,带着伊卡洛斯走向回廊深处。

在很久很久之前,也许是创世之战后的第七年,也许是第七十年,一个婴孩诞生在了无人眷顾、荒无人烟的山石之间。

那座山本没有名字,路过的旅人称它为“死亡之山”。

它在死亡之山的枯林涸水间发出第一声哭泣,吸引了在林中过路的孤魂怨鬼。

如黑蛇般阴森的魂魄如浊水腐血般流淌,在哭泣的婴孩边,它聚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婴孩很幸运,他遇到了一个忘掉了所有过往的怨魂,怨魂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遗忘了自己的去向。

它被这小小的婴孩吸引了注意力,它觉得自己的虚无被婴孩的啼哭撕裂,黑色的玫瑰从裂缝向外舒展着颤动的花瓣,像是一跟枯萎的根茎上飞来了许多黑色的蝴蝶。

怨魂带着满身虚无的怨气蹲下去,用细长的指背小心翼翼地触碰婴孩的侧脸,他露出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笑容,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分毫。

婴孩似乎害怕他这幅模样,怨魂离他越近,它便哭得越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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