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巴别□□塌之前>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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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被铁卫押解着,被众人审判着;他笑着,摇响足间的铁链,跟着铁卫亦步亦趋地走向远处黑漆漆的冥河。

他还唱着那首怪异的童谣:

“白色的乌鸦啊,你,为何要生出翅膀?

你,为何苟同罪孽逃离腥红的地狱?

为何缄默?——为何叹息?

你可知,即便染上无害的纯白,

上帝也将一如既往把你流放;

所以,不要在泪水间希冀着挣扎,

不要在风暴中无畏着勇猛;

看看那些殷红的玫瑰花瓣,

与它们一同降落吧,

虔诚地亲吻命运托付于你的罪孽,

悲鸣着迎接月光般临降的死亡———”

拉美西斯的幻影向他走过来,带着镣铐也轻声吟唱,最终散成万千黄沙,落在地面上,雪花般融化在烛火下弥漫的阴影中。

烛影将宾客的影子映在白色大理石塑成的高墙上,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歌剧终幕的剪影,奥赛罗的手扭曲地抬高,这里却并没有苔丝狄蒙娜的头颅;

人群的黑色投影皆成唆使与谎骗的沉淀,随着火芯的晃动颤颤巍巍地游移。

阿斯拜尔看着躲在人群中的少年,看着他那双倔强又狡猾的眼睛,慢悠悠地向他走过去——

众人为他让出道路,他们这时候倒将那些童话故事一并矢口否认了,他们流着冷汗,看见已死之人用一双死去的眼睛注视着不知什么地方;

这情景篡改着他们的理智,烛火在他们的耳边狡猾地低语:善良的人永远不能战胜强大的魔鬼。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扒着一个老者的肩膀,老者的面上和少年是如出一辙的倔强;

少年把脖子抻了老长,拼尽全力蔑视这比他高了许多的魔鬼:“你个魔鬼,给我听好了!——我是你老子!”

阿斯拜尔轻轻地咧开嘴角,他觉得好笑,又湛湛上前几步,瞄见少年握在手里的小银刀,直直地盯着少年的眼睛:“总喜欢带着这些……多危险啊。”

他伸出手,紧紧地卡住少年的脖子,脸上带着副与一切格格不入的笑意。

少年因为窒息而痛苦,抖着手要将银刀捅入阿斯拜尔的心脏。

阿斯拜尔看着他动作,也没阻止,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头发的老者被惊得脸色煞白,银刀穿透了阿斯拜尔的胸膛,刀尖还携着浓稠的血迹,可那人依旧日面色如常。

少年在阿斯拜尔手中痉挛,一抽一抽地翻着白眼,口水从大开的嘴角淌出来,耷拉着的舌尖也因充血而变得猩红。

老者对着阿斯拜尔跪下来,他垂着头,不敢抓他

尚未干透的衣袍,一心用着尽可能温驯的语气回答他的话:“…莱塞达…他叫莱塞达…...”

“起来,”阿斯拜尔轻轻地叹息着,“我问的是他。”

唯有惜命之人缄默的欢宴,竟成了悄无声息的行刑地。

那双深渊般幽蓝哀寂的眼眸要将人溺毙,阿斯拜尔缓缓松开手指,莱塞达的身躯如布娃娃般堆到地上,弯折的膝盖上枕着一颗歪斜的头颅。

他还没死,尚且余着一口气,颤着一只手贴上发紫的喉咙垂着头大口喘息。

阿斯拜尔蹲下去,从胸口抽出那把银刀,转着刀柄,放在手中把玩:“你叫什么名字?”

莱塞达因恐惧而颤抖,阿斯拜尔的声音穿透耳边的嗡鸣散入他的脑中,他张开嘴,用尽全力想要发出声响,却看见阿斯拜尔抬起手,竖着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眼眸仍盯着莱塞达,像是山羊盯着枯萎的草地:“你叫莱塞达。”

阿斯拜尔倏然将手中的银刀送进莱塞达的怀里,狠狠刺破他的心脏:“再见,莱塞达。”

莱塞达睁大眼睛,地狱里的恶魔捂住他的口鼻,让他永远止住了呼吸。

“你是谁?”

莱塞达死去,鲜血浸染上他的双手。

他看见那些猩红的血液很快就覆满手背,幻象侵染其间。

视野之中,红玫瑰汲取着鲜血与黄沙疯狂绽放,黑色的茎蔓在猩红的花瓣间蜿蜒,轻轻地垂落到积灰的地上,如悲哀的群鼠,如负伤的虫蛇,缓慢又艰难地爬向无数个远方。

血液迅速干涸变暗,红玫瑰很快发黑枯萎。

欢宴彻底散去,浊暗的斑痕遍布纯白漆染的廊柱与破窗前的金色长帘。

“我是...阿斯拜尔。”他踩着枯萎的黑色藤蔓,“你...是谁?”

“我是拉美西斯的一缕残魂——”那声音用着少年的音色,“我是你的残魂。”

“在这场欢宴进行的时候,我的尸体被浸泡在冥河的黑水里,在日光极盛的午时,我的喉咙被弓箭手射出的箭羽穿透,我的血液也早在冥河中流失殆尽,”他慢慢地诉说着,声音轻飘飘地打转,“我已永远不能回去,但那场灾厄中,你活了下来。”

阿斯拜尔缄默着,让声音继续诉说。

“我知道那后来发生了什么,谁死了,又是谁活下来了,我都一清二楚。”

“我在死海中看见莱塞达的魂魄,他的尸首被洞穿胸膛,血液扩散时若受惊的红鱼一般游溺,他的灵魂对着冰冷的海水和黑色的天际哭喊,我跟从着浪花来到他的身边,他并未将我认出,只是哭喊着抱紧自己混沌的灵魂——”

“当脱离了肉躯,只剩下一点儿消显不明的残魂后,我渐渐失却了所谓的姓名。在浪花的哭声中,我听见无数亡灵的忏悔——”

“他们哭喊着,他们贪恋着人世的金银,担忧着父母的安危,仍有哭声后悔自己未能摘下爱情的果实。但死海和地狱永远也不能原谅他们的罪孽,他们破碎的过往沉淀在黑乎乎的海平面下,一幕又一幕,化成尖刀般的碎片,狼狈地震颤着嗤笑,轻轻划破浸染泪水的夜空。”

“我唯一在乎的,便是那从冥河中爬出去,一步一步走回王城去的拉美西斯。”

他陈述着一切,微风从破窗中穿出,宫殿华美的帘幕缓缓抖落着不属于灰烬的救赎,“我脱离了拉美西斯,注视着他在风沙中远去的背影;当死海中的海浪焦躁地翻涌,我总能想起—是我代替他死在了冥河里。”

“当一切击石之卵都坚不可摧时,我却仍有执念未解…我不再是拉美西斯,我失去了名字,与那些日日夜夜不住哭泣的海浪一同拍击着残缺的躯壳与礁石——”

“身为残魂的我仍然恨着那张脸...那张名叫莱塞达的脸,化成灰烬我也无法原谅…我永远永远也不能忘记梨罗萨那双惊惧着瞪大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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