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巴别□□塌之前>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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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在伊卡洛斯的手腕上绽放,他忍着疼痛走到阿斯拜尔身前,将淌入手心的血液涂抹到他身上的裂痕上。


脸颊,脖颈,肩上,胸腔……


阿斯拜尔慢慢地除去身上的衣物,满身是裂痕与血色。


伊卡洛斯看不清他眸中埋藏着的复杂情感,他只是聚精会神地投射自己的视线,想要看到一如预期之中的变化—视野中,阿斯拜尔身上的裂痕逐渐相合,正如献出鲜血之人所希望看到的那样。


伊卡洛斯想到鲁伯特的玫瑰,它一定还与石杖躺在玻璃花园的角落里,与这场灾厄一般带着殷红而破碎;它也许并不安详,因为鲁伯特将它抛弃,它再也没有机会亲吻主人的胸腔。


阿斯拜尔并未因自己身上的变化而欣喜,他看上去更加悲伤。


他勾起地上的衣物,简单地穿在身上,看着面前因为失血而神志恍惚的伊卡洛斯,他垂下头,用力地抱住了对方。


那一瞬间,伊卡洛斯无力地靠在他身上,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后又坚决地费力将他推开。作为“解药”,无论如何也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伊卡洛斯这样想着。


于是他在纸上写道:“我得出去。”


然后走到烛光之外,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离开。


神的族人们流下泪水,他们此刻已然陷入疯狂与绝望,他们埋怨着,自己的一生是如此充满了戏剧性,虚无的悲哀让他们疯狂地寻找着脱离灾厄的方法。


伊卡洛斯从破立殿里走出来,一个小小的、单薄的黑影,脚步踟蹰又坚定地落在高大的阶梯上。


他不停地用双手将自己撕裂,伤口中的血液如沙漠中的甘泉,源源不断地涌向沙漠中干涸开裂的旅人。旅人们以双手爬上阶梯,在甘泉之中翻滚,血液涂满了他们的全身。


伊卡洛斯跪坐在地上,他感受到那些灼热的血液正一点一点地流失,裂伤外的光亮像是神圣的指引,引导着它们迫不及待地从自己的体内离开。


他闭上眼睛,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降临,甚至能一点一点地描绘出对方的形状。


来者将他抱住,他却已经失去了回应的力气。


“让……灾厄都散去,让伤痛……都愈合,让血迹都……消逝……”


耳边沙哑微弱的声音让伊卡洛斯瞬间睁大双眼,他身上的伤口在话音倾落的瞬间竟然真的尽数愈合。


他转头去看耳边之人,却被更紧地抱住,白色的长发遮住那人的脸颊,但伊卡洛斯再清楚不过了,说话的人,是阿斯拜尔。


视野之中,火光散去,一切都如最初般沉寂下来。


伊卡洛斯去看阿斯拜尔的下半张脸,对方并没有躲开他的碰触,白布上什么痕迹也没有,一切血迹与伤口,都随着在伊卡洛斯耳边悄无声息的话语而恢复如初了。


灾厄突至,又如此迅速地收尾。


神子们站起身,他们的身影慢慢地散去,一切似乎都已回到正轨。


但惊恐的神色永远不会消逝,灾厄的烙印也永远不会散去。


伊卡洛斯与跪在他对面的人长久地对视;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手心里被瓦沙克留下的咒印闪烁了几下又沉寂下去,并未如预料中的那般与火焰一并消失。


自鲁伯特化成堕天使瓦沙克离开后,已经过了许久了。


那场灾厄之后,伊卡洛斯几乎整日里和阿斯拜尔待在一起,但二人的性格似乎并不是很合贴—阿斯拜尔整日为寻找“打破咒诅的方式”而苦恼,而伊卡洛斯的执念便是如何凭借自己的力量爬上玻璃花园里的那棵树。


阿斯拜尔根据鲁伯特的经历进行设想,实例中因


“迫切拯救他人”的心理而拥有挣脱咒诅束缚的力量让他进行了一系列的联想,但目前还没有足够充分的准备去进行第一次实践。


正因此而构思些什么的过程中,视野内被慢慢地推入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几个小字,阿斯拜尔以手指将纸张与桌面分离,细细打量那几个字:“阿斯拜尔,在嘴巴的位置切一下,就可以说话了吗?”


哦,原来他在打这些歪主意。


深蓝色的眼眸中,漩涡开始逆向翻涌,阿斯拜尔在纸上给了他答复:“这样也算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吗?”


伊卡洛斯忽然想到了什么,接在阿斯拜尔字迹的下面写道:“你看过那么多典籍,那像我们这种神子,有没有可能长出翅膀?”


“有,你知道老鹰如何让它们的孩子学会飞翔吗?我们也是一样。你要是非常想,我可以充当那个训练者的角色,权当助你一臂之力。”


伊卡洛斯猛然摇头,如果自己从半空下落,那么


自己的脳子里肯定只有一片空白……就算是摔死了,也没可能长出翅膀。


“有一种咒印,可以让人在一个日晷的时间之内拥有翅膀。但以防你乱用咒印,原谅我不能将咒印的画法告知你。”


“让我来带你飞翔。”


对于阿斯拜尔身后长出来的那对临时翅膀,伊卡洛斯充满了好奇,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收敛一点,阿斯拜尔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过于放肆的样子。


所以他只是在阿斯拜尔带着他飞的时候将手越过对方的肩头去摩挲临时翅膀上洁白的羽毛。


并且在这期间有意避开对方恐怖的眼神。


只是摸摸,手感真的很不错。


伊卡洛斯将头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注视着那些洁白的色彩在空中划动、跳跃的过程。


他们停在透明巨树最高的枝杈上,感受着不时变化的风向;伊卡洛斯紧紧地握着阿斯拜尔的手腕,说实话,他有点恐高,但又总想到很高的地方待着。


他想,还是凡人的时候,自己一定是个总在修屋顶的冤大头。


眼下,他坐在树权上一心一意地向下看,洁白的云气在廊柱间翻涌,玻璃花园里色彩缤纷的花朵像油漆桶中洒落的漆料一样一边融合一边相贴;


鲁伯特的石杖躺在玻璃花园的角落里,石杖顶端枯萎的玫瑰依旧日是如往日一般殷红的色泽。


他转头去看阿斯拜尔,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眸之中深蓝色的漩涡微不可查地流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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