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之源的语气逐渐激动,“哥哥!我们才是一体的,我们荣辱与共,我们是最亲密的关系,不该成为彼此的敌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为什么?!”
“为了你所谓毫无用处的英雄主义。”伏彦轻笑着回应,“若是成神之路需要踩着无数血肉,我宁愿腐烂成泥。”
万恶之源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声音更加激动:“可是他们都对不起你!他们想要杀你!只有我!只有我跟你才是一体的!”
伏彦缓缓摇头,丝毫没有被万恶之源所影响,他的声音轻轻,“不,你跟我,从来不是一体的,你的欲望太大,是踩着无数生灵向上成神的欲望。而我,从出生那一刻就被耳提面命,我是人皇后人,我的职责是尽我所能守护人界生灵。那是刻在我骨子里的责任。”
“我是人,当然也有欲望,也会贪婪,可当欲望与代价不成比例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如今这个局面,是我一手促成,你觉得临到关头,我会反悔吗?”
伏彦轻笑着下床,与送来早饭的佣人点头示意,坐在餐桌前,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一边继续轻声对万恶之源道:“我确实留恋这个世界,我想活着。可是活着的代价太大,我承受不起,既然如此,不如在我还能做出决定的时候,尽早结束这一切。”
“至少在目前看来,死我一个,将你带走,三界六道没有丝毫的损失。”
“但若让你活着,说不定哪天我压制不住你,你卷土重来,那死的只会更多.......”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上次一战,你被重新关起来,而我也伤及根本活不久,万一我死去,你活过来,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所以.......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听到伏彦的话,万恶之源显然气急败坏:“你真的蠢到了极致!傻的可笑!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成为救世主了?!你做梦!我告诉你,只要有天道一天,我就会同样存在!千年之后,我照样重新凝成!这一次我或许会失败,但下次我一定会成功!我一定会取代天道,成为这世间的主宰!”
伏彦漫不经心的喝了口牛奶,并未被万恶之源的话影响到,只是淡声道:“无所谓了,那个时候我早就化为尘泥,不管你是否再次凝成都与我无关,但至少这次,我拦住了你就够了.......”
说完,放下杯子,准备去花园里晒晒太阳。
结果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打扮明显是五局的人迎了上来,他脸上带着为难,小声道:“二爷,主上说不许您出这个房间.......”
伏彦点点头,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辩解,转身回到房间,坐在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徐徐上升的太阳,悠闲的闭上了眼睛,任由万恶之源在他脑海中气急败坏的大声叫骂。
封北阴和苍澜都不在,伏彦也出不来门,一日三餐都被送到房间里来。而他也只是悠闲的在房间里逛逛,吃吃睡睡。只是或许应该是太习惯于封北阴的气息,骤然消失,他有些睡不安稳,经常浑浑噩噩,没多久就会被惊醒。
醒来之后,看着雕工精致的床顶,伏彦也只是揉了揉胸口,什么都没说,起来喝口水后,继续躺下。
就这么过了三天,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伏彦拿起来看了一眼,抿唇接通:“喂.......”
电话那头沉默着没有说话。伏彦也不催促,跟着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苍澜沉沉的声音这才响起:“东方鬼帝已经归位,封北阴即刻成神。”
伏彦心头重重一沉,像是被人用大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但随后,他长吐了口气,轻声道:“好。”说完,顿了顿,追问道:“他在你身边吗?”
问完,不等苍澜回话,就自顾自的继续道:“告诉他,让他尽快回来,我在等他。”
苍澜的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即便隔着手机,伏彦都听得清楚。
苍澜声音带着莫名的愤怒:“风伏彦!你真的该死.......”
伏彦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没有生气,甚至还认同的点点头,笑着回应:“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在等着呢吗?封北阴成神的那一刻,七情六欲就会被剥离,那个时候是他对我最为淡漠的时候,更能下的了手,所以你得在他身边提醒着点儿.......”
伏彦的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先是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烂了,然后就是通话被挂断的嘟嘟声。
伏彦舔了舔嘴唇,放下手机,刚一转身,就看到封北阴正在他的身后。
伏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刚才自己跟苍澜的对话。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看着封北阴,先是笑了笑,然后轻声道:“恭喜你,渡劫成功,回归神位。”
封北阴没有回话,只是眼神淡漠的看着他。
那种眼神,是封北阴从来不会放在他身上的。尽管这是自己所求,但真到这个时候,伏彦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窒息。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轻声道:“现在,你该动手做你想做的了。”
封北阴漠然的看着伏彦,平静道:“抱歉,渡劫期间,给你造成了困扰。 ”
伏彦顿了顿,低头轻笑了一声:“你说的困扰是哪一种?将我拖入酆都重建的事情中来,还是.......感情上的困扰?”
封北阴审视的看着他,没有回应。
伏彦耸耸肩膀,也没指望封北阴给他回应,而是温和的看着封北阴,“无所谓了,已经到这个时候,一切都该结束了。你的道歉我接受,所以,可以动手了吗?”
封北阴点点头,不待伏彦反应过来,猛地伸手一拉,一个闪身,突然消失。
等伏彦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好像是在什么荒郊野岭,周围甚至都能听到虫鸣声。
伏彦笑笑,“也是,在那儿动手,少不得会伤及无辜。”
封北阴没有回应伏彦的话,他只是深深的看着伏彦。伏彦没有催促,同样与他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封北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胸口,似是在感受什么。
伏彦见状,张了张嘴,轻声道:“别忘了,你是北阴酆都大帝.......”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封北阴淡漠打断:“我知道。”那双黝黑的双眸直直的看着伏彦,声音平静淡漠:“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不舍得下手吗?”
伏彦抿紧了嘴唇,轻笑道:“那最好。”
“你与万恶之源同生共死,你必须要死。”
伏彦收敛眉眼,微微垂着头,轻声道:“我知道,所以你可以动手了吗?”
封北阴没再说什么,而是垂下眉眼,手指快速翻飞,一道红光自他指间逐渐凝集,然后逐渐扩大,伏彦就站在他的面前,甚至能感受到那攻击力蕴含的汹涌神力。
这一击,绝对可以将伏彦轰的渣都不剩.......
可他却没露出丝毫的哀伤,甚至目光灼灼的看着封北阴,脸上挂着笑意,仿佛他所面对的,不是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攻击,而是美好又向往的未来......
远处,苍澜安静的站着,远远的看着。
他的指尖夹着一根烟,但若是细看却能发现他的手指在剧烈的颤抖,烟之所以没有掉下来,而是因为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隔了很远很远,苍澜都觉得那光刺眼的厉害,竟让他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但好在,光芒很快消散。一切归于平静,若非那道强烈的红光,或许都不能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毕竟连声音都没发出......
苍澜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天色暗沉又变得明亮,他才终于转身离开.......
然而,在那片无人的旷野,封北阴却始终站在那里。他的面前什么都没有改变,连树上的枝叶都没有任何损伤,伏彦那么大一个活人却消失在了虚空......
那是他亲自动手,他亲眼看着伏彦一点一点,以非常迅速又非常缓慢的速度从他眼前消失......
即便不用闭上眼睛,他都依旧能想起伏彦在最后的时刻是什么表情。
他一直都是笑着,仿佛解脱了一样在看着自己.......
伤心吗?其实没有。封北阴怔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只觉得虚妄、恍惚,像是被人蒙上一层纱布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甚至有种意识不到伏彦消失意味着什么。
他只觉得好像胸口跳动的心脏有种无处安放的烦躁与茫然。
他知道自己此刻最该做的是转身离开回酆都,可是.......他并不想走。
微微抬头,看着略有些阴沉的天,封北阴的手不自觉的抽了抽,放下后,再次看向伏彦曾站过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后出现了很多人,全都恭敬的跪地,扬声道:“属下恭迎帝君渡劫归来!”
封北阴依旧没有回头,甚至都没看一眼。
身后那些人也没有再发出声音,就这么跪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封北阴才转过身来,看着前面乌泱泱的一片人,神色淡漠,一挥衣袖,所有人顷刻间消失不见。
酆都城内,封北阴抬头环视着周围熟悉至极的布局,这是他数千万年来一直居住的地方,可此时的他却莫名没有一丝的归属感,只想转身离开。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一个闪身,出现在了H市的庄园里。
管家微微一愣,恭敬行礼:“大人,您回来了........”
封北阴没有理会,抬脚前往卧室。
刚一推门进去,就感受到了伏彦残留在那里的气息。那股子气息让封北阴有种心安的感觉,他长吐了口气,直接坐在了床上,好像这样做,就能更加深切的感受到伏彦的气息......
自那以后,冥界酆都帝君在人界定居了下来。至于原因.......几乎没人知道。
但值得一提的是,人界人皇后人、五局之主苍澜却对北阴帝君很是不假辞色,两人几乎不会见面,即便见面也相互没有好脸色。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十年,也或许是几百年,久到孟婆都重新凝结神魂,重归酆都了。
而苍澜,也从人皇后人变成了真正的人皇!
但这一天,人皇与冥王却都罕见的出现在了一个地方。
人界的医院。
一个普通的手术室门口,一个垂眸坐着,一个抱臂站着,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个即将出世的婴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