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拦不住我
挂断电话后,蔻蔻的车速却丝毫未减。可笑的是,其实她车技并不好,一路上几次险些车祸,剐蹭更是数不胜数。
常年有司机保镖随队的人,怎么可能擅长开车呢。
但此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忽然,她想起了五条悟。
真央出事与咒术界无关,所以他应该还没接到消息。
如果他知道,会赶来吗?
不一定。
且不说他一直不承认两人有交往过,就算真的有,以他那看似亲昵实则凉薄的性格,只要手头有任务,是绝对不会来的。
单从这一点上看,似乎真央也没比自己强上多少呢,哈哈。
但蔻蔻最终还是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真央出事了。”
“……什么?”五条悟懵了一瞬,“我之前明明把她……”
“五条,你一直说我是疯子。可其实这么多年我只为两个人发过疯。一个是我妈妈,六年前为了保护她我在江百宫夺权……杀了碍事的人。还有一个是我自己……”她笑了笑,“而现在,我要为真央发一次疯了。”
五条悟的声音严肃起来:“蔻蔻,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救你的小真了。”她轻声说,“不惜一切代价。”
*
2010年1月30日,江百宫裕仁飞机失事身亡。
三天之内家族中被压制了多年的各方力量呈井喷之势爆发,上一任家主尸骨未寒却连葬礼都无人过问,为了争权纷纷脱落了虚伪的和善面具露出丑陋的骨相。
姑姑抱着哭成泪人的真央,安慰着她们母女三人。
同为嫡系,叔叔不中用,只有这一个姑姑看着还像回事。
也只是看着。
在这种地方长大,谁又真正是个小白兔呢。除了真央那种蠢货。
蔻蔻对着两个录取通知发呆。
爸爸没有回来参加她的毕业礼。
从小只要真央有的,爸爸会一个也不少地给她也准备,但只有这个毕业礼,永远欠下了。眼睛又红又疼,从来不哭的人更加不适应这种生理变化。
她用了一天一夜来接受这个事实。
没有更多的时间,因为禅院家的人第二天就上门挑衅了。父亲不在了,未来的江百宫还能护住妈妈吗?
如果是支系上位,那不可能,那些人丑陋的嘴脸现在都已经藏不住,一旦得权,恐怕还会帮着禅院对付她们。
那能靠谁呢?
母亲当时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但还是强撑着想要保护两个女儿。
蔻蔻问妈妈,你信我吗。
信我,你就疯吧。一切都不要管,交给我。
也许真的是禅院的血脉太过不正常,母亲真的就信了她。心里那一根弦松开,她就真的失去了意志。
当时的蔻蔻还太小,即便站出来也不可能争得过那些老东西。
要找一个枪手。
只有两个选择。
比起一直在权力中心圈的姑姑,叔叔是真的一心沉迷艺术,只在董事会挂个名的存在。蔻蔻选定了人,却也没准备对姑姑做些什么,那时她的目标只有支系的那个想要夺权的男人。
直到几天后她从在财阀工作了好几年的阿澄口中得知姑姑早就在暗中与父亲作对多年,这次也是因为想要得到母女三人的支持才与她们亲近。
那女人甚至得意洋洋,仗着嫡系的身份,好似接管整个江百宫已成定局一般。
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在父亲葬礼前的七天内,蔻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殚精竭虑,计算、买卖、操控人心。
江百宫蔻蔻,是被全力培养的接班人,更是盛产疯子的禅院家血脉。
她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在联系葬礼场地时提前在四角埋下了咒物用于吸引咒灵。每一个人的站位她都了如指掌,细微到秒的计划,分毫不能差。
支系的那个男人要死得出其不意,至于姑姑,要死无全尸。
葬礼那天罕见地下了雨。
气温很冷,几乎掉下来就是细细的冰碴打在人的身上。
出门之前蔻蔻对真央说:“今天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保持冷静,待在妈妈身边,一步也别离开。”
参加葬礼的都是普通人,但真央是能看到咒灵的,蔻蔻怕她出事更怕她坏事,所以让她跟身为咒术师的妈妈在一起。
葬礼现场安静而肃穆。
无论真假,所有身着黑衣而来的男男女女无一例外都是悲伤痛苦的泫然欲泣脸,仿佛他们真的关心一样。
蔻蔻站在亲属的位置,半垂首,冷眼旁观。几天来她将自己的计划反复想了无数遍,最终确信万无一失。
手持白菊的阿澄站在人群中,对她微一点头。
去上厕所的真央钻了回来,表情与最初的呆滞不同,有些不自然,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的蔻蔻瞬间注意到。
她没时间旁敲侧击,直截了当:“发生什么了?”
真央愣了愣:“……没什么啊。”
蔻蔻低声冷喝:“别废话,你刚刚做了什么,一个字也别瞒我,快说!”
“我……我……”真央小心看了一眼人群,“刚才悟君打来电话,说他想进来参加爸爸的葬礼。我……我就把他带进来了。”
蔻蔻瞳孔猛地一缩。
她觉得心脏都要骤停了。
顺着真央指的方向,人群的最末尾,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醒目吗?当然醒目,毕竟他的身高在男性中不太多见,再加上显眼的发色,蔻蔻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五条悟。
最强的那个五条悟。
尽管他戴着墨镜、衣着打扮也完全融入了人群,可蔻蔻的镜片上仿佛安装了探测器一般,那个渺小的身形刻在眼前。
……
很难形容清楚那一刻的心情。
像是一个一直盘旋在天堂之外的幽灵,瞬间被投入地狱。
完美的计划?呵。
她张着口,白色的哈气映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
“蔻蔻……”真央有些被她吓到,松开了一直扶着的妈妈,要来搀她的手臂。
晃了下身子,蔻蔻甩开她:“扶好妈妈!”声音凌厉,“记着我给你说过的话,一步也别离开妈妈身边!”
真央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瑟缩着沉默地站了回去。
余光看到阿澄已经行进到告别队伍的中部……很快,很快就要成功了。
要放弃吗?
不,不可以。
蔻蔻看向神志不清的妈妈,咬了下牙。
悄无声息地走到人群最后,蔻蔻对着五条悟高大的背影,渐渐暗淡了目光。
五条,
如果你没来多好。
如果……不是你来多好。
她真的,不想做你的敌人啊。
眼泪从眼眶中落下,连珠成串,她抬起手臂擦着,气息渐乱。
五条悟回头,白发有些乱。他的墨镜意外的适合这个场合。
和真央不同,他没见过蔻蔻哭。
她的肩膀抖动着,脸上的泪水擦都擦不净,混合着冰冷的雨丝落在红肿的皮肤上。他看着她肩膀上突起的骨骼线条,有些失语。
七天之内一个人有可能消瘦成这样吗?
五条悟从几个口袋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纸巾类的东西,一时间手足无措。
队伍向前移动着,不过五条悟只是想进来看一下,并没准备走去最前面鞠躬,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姿势站在原地。
“蔻蔻,虽然我觉得你很适合高专。但果然,你还是会选择去上普通的大学吧。”他手插裤袋,“……嘛,也好,总之都是需要你的地方。”
是啊,需要她的地方。
而且是她不得不做的选择。
阿澄已经到了最前方。
几天之前埋在四角的咒物早就招来了一只咒灵,此时就在灵台上盘踞着,正下方站着的就是支系的那个男人。
五条悟当然看到了,不过这里是殡仪场,有咒灵相当正常,所以那几个微小咒物发出的气息他也没有在意。
而且它没有伤人的意思,不急在一时。
阿澄的手从口袋里伸出。
五条悟一顿,敏锐地回过了头看向前方。
毫不起眼的年轻男人手持白菊靠近相片。刚刚他从口袋里撤掉了一级咒物“怨怒镜”的封印,散发出来的强劲咒力将沉睡的咒灵唤醒。
白发男人的手从裤兜中拿了出来。
咒灵忽然仰天咆哮,咒力大涨,甚至连普通人都感觉到了不对。
真央瞪大了双眼,记起来蔻蔻说过的话,没有思考的余地,她紧紧抓着妈妈的手臂。
就在五条悟要合十双手使用苍瞬移的时候,一只手从身后出来牢牢抓住了他。
蔻蔻手指冰凉,触及到他温热的皮肤她也很意外。
他的无下限,没有拦住她。
五条悟怔了怔,回过头,透过墨镜他看到比他矮上不少的女孩依旧满脸泪痕,那双眼却流露出异样的冷淡。
——是她干的。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
可也是同一时间,他震惊于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敢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事。
几秒钟的犹豫,前方已经发生了巨变。站在中央的男人被忽然暴走的咒灵一口吞噬,全程安静了一秒,瞬间尖叫声四起,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跑动起来。安保人员迅速触动维持秩序。
五条悟阴沉着脸,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就听眼前人说:
“我知道我拉不住你,但你也拦不住我。”蔻蔻成熟的不像一个十八岁的人,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字字有力,“他们该死!”
……他们?
意识到什么,五条悟猛地转头,看到咒灵将动作慢一步、没来得及跑走的女人一口咬住,一时间鲜血淋漓。
蔻蔻松开他,最后说了一句:“我有罪,但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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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回忆,重要的人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