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灵
沧余纹丝不动,屠渊从侧面出现,用冰锥刺穿了那个丑陋生物的胸膛。
它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屠渊毫不留情地碾住它的脑袋,它立即乱舞着蛇尾,哑声尖叫了一会儿,逐渐不动了。
“死了吗?”沧余问。
“没有,”屠渊蹲下身,说, “暂时。”
“太丑了,”沧余真诚地说, “真的太丑了。”
这生物整个上半身的皮肤都是像是发了霉,上面遍布疮鳞,呈现出恶心的暗绿色。它长着半人半鱼的面孔,五官扭曲,双眼凸出,鼻孔只是两条缝,嘴里都是尖牙。翻开它的眼皮,里面血红一片。
“这不是人鱼。”沧余踢了踢它海蛇似的尾巴,还有末端和蝎子很像的刺。那上面还带着血,这个水底的四不像刚才虐杀了海豚。
“这是寒灵。”沧余轻声说, “没想到真的存在。”
屠渊捉住他还扒拉在寒灵身体上的指尖,俯身问: “存在什么?”
“一种活在人鱼族传说里的怪物,”沧余仰起头,说, “不过看起来给它们跑出来了。”
“传说随时都可以变成现实,”屠渊用眼神烫到了沧余, “很久之前,人鱼的存在也只是传说。”
“至少人鱼长得好看。”沧余嫌弃地离寒灵远了一点儿。
寒灵是人鱼们用来吓唬幼崽睡觉的主角,传说浑身流脓,长着鱼类的脸,水母似的眼睛,和海蛇的尾巴,牙齿和尾刺都有毒。它们没有文明或者理智,唯一的天性就是杀戮。
“他们的食物是生物的尸体,任何生物都可以。所以它们先杀后吃,战斗力惊人。”沧余对屠渊说, “它们住在海底裂缝里,数量不明,轻易不出现。它们就像是陷入漫长冬眠的蛇,谁也不知道春天对它们来说代表着什么。我从来没想过它们会出现,我父母也没见过它们……在今天之前,它们真的只是传说。”
“春天,”屠渊说, “白雾吗?”
“我不知道。”沧余诚实地说。
屠渊说: “也有可能是污染。”
他们默契地开始穿上衣服,沧余遗憾地撇撇嘴,知道蜜月结束了。他恋恋不舍,也兴致勃勃。
因为逃避不可能长久,沧余只是需要重启,再次积攒力量。 “回家”成为过去, “战斗”仍在继续。白雾还在,污染还在,人类和人鱼之间的划分还在,对他们来说,屠建涛也还在。
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永远龟缩在冰川里,他们想要更多。
事实上,是沧余想要更多,而无论沧余想要什么,屠渊都会帮沧余得到。过去是这样,未来也是这样。这个男人就是这么简单,他找到了他的小鱼,他还要永远养着,陪着他的小鱼。
屠渊真是——
嘶叫打断了沧余的思绪,他没回头,已经被屠渊按在胸口。钢叉几乎绞住了沧余的长发,好在他躲开了。
四条寒灵扭动着爬上冰面,造型有点像某个动画片里的海妖。它们的尾巴竟然可以竖立起来,让它们像昂起上半身的蛇那样“站立”,或者贴着地面爬行。这画面太诡异,沧余快吐了。
“这下好了,”他强忍着恶心说, “寒灵也要成为陆地上的传说,不,实质威胁了。”
屠渊和他背对背,把冰锥给了沧余。寒灵从侧面冲过来,用钢叉捅向两个人。屠渊敏捷地闪避开,用肘部猛地撞上寒灵的面门。寒灵发出叫喊,痛得仰身,屠渊抓住它的头,贯向冰面,连续狠力地撞击。寒灵口鼻里流出了一种绿色的液体,那是它们的血。
“好恶心,”沧余在旁边揪着另一只寒灵,抽空说, “你等下必须洗过澡再来吻我!”
屠渊喉咙里逸出笑,他扔开那个脑袋完全开了花的寒灵,说: “一起洗吧。”
沧余用冰锥从背后刺穿了一只寒灵,将它翻到一侧。绿色的粘液打湿了他的衣服,沧余不开心地疯狂补锥,说: “一起洗吧。”
风从身后来,沧余将冰锥转成反握,头也不回地插进了寒灵的喉咙。对方的钢叉挥在半空,沧余在那里借力,跃到了屠渊身边。
屠渊单手拎着一只寒灵,那东西正疯狂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咬屠渊的手。沧余很不爽,问: “不杀了吗?”
“留一只,”屠渊用那只干净的手抹掉沧余脸上的血,说, “跟着它,去找海底裂缝。”
***
沧遗结束巡防,带回了两条人鱼战士的尸体。他今天很沉默,阿影游过来,为他擦掉了身上的血。
然后阿影从背后抱住沧遗,轻轻地舔舐他的后背。
“王,”阿影轻声问, “今天……”
沧遗稍微侧过脸。
阿影说: “哥哥。”他呢喃了很多遍这个称呼,然后问: “今天又遇到寒灵了吗?”
沧遗握住阿影的手,说: “遇到了。”人鱼王也会疲惫,还有些愤怒, “它们越来越多,和我们争抢狩猎的区域。不,它们根本就是把人鱼也当作猎物!”
阿影很担忧,他确定沧遗身上没有新的疤痕,说: “那些怪物很危险。”
他轻柔地攀上来,静静地舔着沧遗的侧颈。
沧遗说: “人鱼才是海洋的主宰。”
“嗯,”阿影亲着他的耳朵,说, “哥哥会让它们得到残酷的惩罚。”
一条小小的白色鱼尾就缠上了沧遗的腰,阿影的舔舐和轻吻一路向上,慢慢转到沧遗唇边。白色的发刺痛了沧遗的眼,沧遗当即扯开了阿影。
金色鱼尾搅起海底猛浪,沧遗脸上的温润荡然无存。他严厉地问; “怎么又这样?”
“哥哥……”阿影的眼很红,他说, “您那天,已经见到他了。”
“我见到他了,”沧遗沉声说, “我还把他钉在了海底。”
“是的,”黯色的珍珠滚落阿影的面颊,他说, “所以我才……”
沧遗浮起一些,俯视着阿影,说: “都弄掉。”
雪白柔泽的珍珠粉褪下去,阿影露出原本的灰色头发和鱼尾。他尽力遮挡着它们,说: “别看我,哥哥……我错了……哥哥,你别生气。”
成串的海萤在这里照明,像紫藤花。沧遗终于靠近了阿影,抬起阿影的下巴,让小人鱼直视自己。
沧遗说: “你不需要把自己变成沧余的样子。”
阿影哭着说: “可是……”
“没有可是,”沧遗温和地说, “我带你回来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你,你不是他。”
“可是,”阿影问, “哥哥希望我是他吗?”
“不希望。”沧遗温柔地把他的珍珠卷在舌尖。
阿影闭上眼,说: “因为我长得像沧余殿下,哪怕只是一点点像,您当初才会在那么多孤儿里选中我。那个时候您才刚失去了弟弟,您让我叫哥哥……”
“可你不是我弟弟,”沧遗亲吻他,说, “你早就不是了。”
阿影说: “我只有灰色的尾巴……我灰扑扑的……”
沧遗说: “没关系。”
“哥哥。”阿影搂紧了沧遗的脖子,抱住了海底最强大,最温柔的这束金光。他甘愿成为这纯金中的一点灰尘,如果是为了沧遗,命都可以给。
“别离开我,”阿影恳求, “哥哥。”
沧遗搂住他,怀里柔软的人鱼像是一名婴儿。沧遗对阿影说: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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