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杨晴把手里的碗重重一放，盯着许景亦背影，他从读初三那会，个子就一个劲窜，少年人的骨架生得高挑纤细，他漠声道：
“图书馆。”
杨晴神色一淡，说：“晚上我不在家。”
许景亦轻轻嗯了一声，前脚刚迈出家门，扑面而来的松懈感让他悄悄松了口气，穆黎已经在楼下等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开来一辆自行车，见到许景亦出现，伸手去拨动了一下自行车的铃：“上车。”
也就他能把上自行车说的跟上宝马一样的语气了。
“哪来的？”这车还是崭新的，许景亦跨坐上去，因为腿太长，不得不在地上蹭了好半天，然后勉强费劲抬起一些，伸手抓住了前面的座位边缘。
“昨天买的，这个款式帅不帅？”车身是锃光瓦亮的灰棕色，款式有点像几十年代那种老式自行车，质感很是高级，怕不是普通牌子的。
“还行。”许景亦说。
穆黎扭头看了他一眼，车头一下就歪歪扭扭的，晃得许景亦紧了紧手上的座位。
“你可以抱着我的腰。”穆黎笑嘻嘻说。
许景亦抿了抿唇，把双脚稳稳落到地面上，然后直接站了起来，穆黎感到车后身一松，他按住刹车停下来，扭过头，问：“干嘛呢？”
许景亦抓住他的衣领，把单肩包往穆黎怀里一塞，说：“我来骑。”
许景亦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衣，下摆被风扬起的时候，挤在领口处的几根黑发也被吹开，散在风里，单车轮廓上坐着两个少年，吱呀着印过梧桐树下斑驳的树影，光有些刺眼，穆黎眯起了眸子，突然听到许景亦悠悠道：“你可以抱着我的腰。”
说抱就抱，把许景亦吓了一跳，车头晃晃悠悠歪了几下才摆正，穆黎担心道：“不然还是我来骑吧？”
为了证明自己车技，许景亦加快了脚下的动作。
两个轮子在嘈杂的街巷轻巧压过，不留痕迹。
说好陪许景亦学习，穆黎非常尽职尽责把手机和ipad全都带上了，周末的时候图书馆人还算比较多，许景亦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半边桌子上有外头泄进来的日光，摊在桌子上的书上没记几个字的笔记，他苦恼地掏出手机，去某搜题软件上查了一下，很多题解题过程直接省略掉了，导致他试卷空了大半。
穆黎一局游戏结束，正在等待新的一局开始，他抬起头看了眼许景亦的学习进度，小声说：“你这程度比我好不了多少啊。”
许景亦举起卷子上一道步骤复杂的计算题，问：“你会这个？”
穆黎盯着看了一会，摇头道：“不会。”
许景亦这才满意了，从另一个学渣身上找来的短暂的自信，抚平了他刚刚对着答案做题都写不出来的苦恼，他拎起笔继续去写题，粉红的手肘不小心撞到弓着身子，来桌子下面躲阳光的穆黎，许景亦低头看向他，穆黎揉着额头，故作委屈道：“许景亦，你怎么打人啊？”
许景亦轻笑出声，用手指敷衍地蹭了一下他压根没被撞痛的地方。穆黎玩了没一会，就放了手机，许景亦写题认真得很，他在非常努力理解手机上艰涩的解题过程，眉头轻轻皱起来，穆黎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趴在旁边睡着了。
许景亦有耐心写题的时间也就那么一小会，他把笔一放，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掰了掰酸痛的脖子，发现旁边的穆黎已经睡着了，嘴巴被手臂挤得轻轻张开，细微的鼾声几不可闻，许景亦忍不住也打了个哈欠，倦怠后的困意让他随了本性，也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多，趴桌的睡姿让许景亦肩膀更难受了，他皱着眉坐直，发现穆黎人不在位置上，但平板和耳机倒是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都放在桌子上，许景亦抬头看了周围两圈，果然在自动售货机前看到了穆黎，他把东西收拾好，走过去。
“哎，你醒了啊？”
许景亦下巴处被印出一道小小的红痕，穆黎盯着看了一会，说：“怎么学着学着睡着了？”
“太困了。”许景亦打了个哈欠，接过穆黎递来的水，“走吧，请你吃饭去。”
穆黎跟上他，两个人并排往图书馆外面走，不止从哪冒出来一个女生，举着手机走到穆黎面前，问：“你好，请问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穆黎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说：“可以啊。”
他拿出好友二维码给女生扫完，出了图书馆之后，得到许景亦一个戏谑的眼神：“来次你收获也不少嘛。”
“别贫我了。”穆黎手机弹出一条好友申请，他掐灭手机，懒洋洋问，“吃什么啊？”
许景亦把包递给穆黎，上了自行车，问：“你想吃什么？”
“吃炸鸡吧。”穆黎说。
许景亦手一顿，问：“炸什么？”
穆黎：“……”
他伸手捏住许景亦的后脖颈，忍不住笑，问：“许景亦，原来你熟了之后也是会开黄腔的啊。”
许景亦踩着单车，迎面吹来好一阵风，他说：“开个玩笑，我平时不这样。”
“那你平时哪样？”穆黎清了清嗓子，学着他之前的凶狠语气，说，“凭什么？他跑哪个项目啊？”
许景亦不爽地把车故意往前面一颗石头上骨碌滚了一圈。
“走呗，吃炸鸡去。”许景亦踩快了些，穆黎在后面抬着自己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双臂紧紧箍住许景亦的腰，颠簸的路和高速行驶，撞得穆黎的金属座位硌得屁股有些疼，他忙求饶：“错了错了。”
过完周末，冗长无聊的周一又是从带煎饼果子被保安抓住开始，许景亦靠在校门边一口一口慢悠悠咬着煎饼果子，不远处，穆黎踩着他的爱车飞快驶来，然后稳稳落到停车处，落好锁之后，他扬着笑来找许景亦：“你怎么还不进去？”
“说不让外带早餐进学校。”许景亦说。
提着小馄饨的穆黎手一僵，把他的煎饼果子拿过来，丢到垃圾桶里。
“别吃这个了，我给你买了小馄饨。”穆黎领着他进校门，门口的保安很是不耐地瞥了许景亦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怎么你可以外带早餐？”许景亦问。
穆黎嘿嘿笑了一声，说：“待会训练完再吃吧？”
许景亦刚刚吃了半个煎饼果子，肚子不饿，他点了点头，在食堂门口等穆黎去把小馄饨寄存到阿姨那里，忍不住摇了摇头，果然捐篮球场带来的特权，琐碎到他无法想象啊。
穆黎穿着夏季白色短袖校服，领口处的扣子一点都不平整，倒是跟他那张脸合适得很，他三两下跑到许景亦面前，问：“今天一起测吧，我又想到一个好办法。”
他所谓的好办法就是把手表放到裤子口袋里，等到快冲刺到终点的时候，再拿出来掐表。
“你今天可别再跟着我跑了。”许景亦边热身，边说。
这次穆黎没再跟着他跑，等到后半段的时候，甩开许景亦差不多一整圈，许景亦耷拉着脑袋慢吞吞走到终点的时候，穆黎正撑着腿调整呼吸，见到许景亦过来，伸出手，朝许景亦拎起拳头，许景亦没心情跟他碰拳，一屁股坐在穆黎身边。
“你还挺厉害。”许景亦直接躺到红色塑胶跑道上，穆黎舔了舔下唇，有些汗津津的咸味。
许景亦把穆黎一把拉下来，他刚跑完步，没什么力气，许景亦一拽就没了力，一屁股坐下。
“但是我会比你更厉害的。”许景亦轻轻眯了眯眸子，盯着他说。
穆黎稍撑起身体，把手臂抵在脸侧，盯着许景亦被汗洗涤过后更是清澈的黑眸，半晌，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