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楒很快到了楼下，刚刚兴奋的心情一下被堵塞，卡在心里有点闷闷的。他看了一眼手机里的余额数字，突然感受到了有钱无处花的空虚，于是转了个方向，往小区对面的超市走去。
以前都是跟段禾杋两个人来逛超市的，不过在和段禾杋谈恋爱之前，许楒也是一个人孤零零挑东西，选了几盒段禾杋爱买的水果，然后还买了一支新牙膏和两个水杯，因为一个人逛，许楒没选什么很重的东西，挑的都是零食居多，零零碎碎也装满了一整个袋子。
他空出来的手摸了摸饥饿感逐渐清晰的肚子，本来今天是想请段禾杋到外面去吃饭的，但是他有事情，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许楒到楼下的烧烤店买了几份小龙虾，两只手提的满满当当上了楼，手指都被勒出红痕，到家门口的时候，他顿住了。
完蛋了，好像没带钥匙。
许楒把东西放到地方，在书包里翻了几遍，没找到钥匙 ，好像是昨天回去的时候把钥匙放在茶几上了。许楒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指中的红痕，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之前打过去的那个电话过去了两个小时，段禾杋也没回电，估计是还没结束，许楒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超市的袋子里找出一个小塑料袋，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
正值盛夏，许楒就穿了一件白T恤，靠在夜里还有些阴冷的走道里，在他第三次把给段禾杋打个电话的念头压下去之后，许楒被昏昏沉沉涌上来的困意给吞没。挤在角落里的坐姿坐着并不舒服，许楒半梦半醒，只感觉自己一会冷一会热的，不知道在走道里坐着眯了多久，电梯门可算滴的一声打开了，许楒倏地就醒了。
段禾杋一手扶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电脑包，从电梯里出来。
“楒楒？”他声音跟往常不一样，今天的听起来格外沙哑。
许楒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小腿麻了大半，脚掌心受力踩在地方，又痛又麻：“你回来了啊。”
“怎么不进去……你没带钥匙吗？”
许楒摸了摸后脑勺：“昨天好像落在家里了。”
“你等了多久了？”段禾杋往前伸手抓住许楒冰冷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让许楒先进去。
许楒轻轻皱了皱眉：“也没多久…你喝酒了？”
段禾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呼吸都带着沉沉的酒气，他一面把外头的东西都给提进来，一面回答：“项目结束之后跟导师他们去喝了点，喝不得，好难受。”
许楒把冷透的小龙虾放进冰箱里，他慢吞吞吸了吸鼻子，走到段禾杋身边，伸手帮他捏了捏肩膀，柔声道：“你今天早点休息。”
段禾杋抓住他冰冷的手，放到滚烫的脸颊上贴了贴：“是不是等了很久，怎么冻成这样？”
许楒摇了摇头。
“我今天去逛超市了，买了牙膏，还买了一点水果，你要不要吃？我去给你洗。”
段禾杋轻轻把许楒揽进怀里，他现在累得很，只想跟许楒赖在一起说说话，闷声问道：“买了什么水果？”
“买了哈密瓜，还有蓝莓，橘子也买了点，我去给你切哈密瓜。”说着，许楒正要起身，又被段禾杋一个伸手拉回怀里，段禾杋借力起身，把购物袋提到沙发上，瞅见里头的小票，拿起来看了两眼。
“七点半？你七点半就回来了吗？”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也就是说，许楒将近在门口等了他四个小时。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饶是普通合租的室友，没有钥匙也会打个电话问一下什么时候回来，更何况是男朋友了。
“不想给你制造麻烦……”
果然，就算是已经在一起这么久，许楒也从来没向段禾杋提出过任何要求，他乖而沉默地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有半分越矩。
段禾杋：“……”
段禾杋今天喝了点酒，眼神总带着点朦胧的雾气，他盯着许楒，目光逐渐灼热，拥抱许楒的胸膛也带着鲜活心脏的温暖：“你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麻烦。”
“好，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
“我不。”
“……”
“楒楒。”
“恩。”
“楒楒。”
“哎。”
“楒楒。”
许楒被他一声声唤的心脏温热，伸手安抚地摸了摸段禾杋的后背：“我在这。”
段禾杋抬起沉沉的脑袋，深深盯着许楒：“你晚上吃的什么？”
许楒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压根没提前想好怎么回答，哑口无言顿在原地。
“你没吃，我去给你做饭。”
许楒赶紧拉住他：“哎，我买了小龙虾，等下热一下就好了。”
“我去帮你热。”
许楒瘪了瘪嘴：“饿过头了，现在没什么胃口。”
“我给你打个蛋煮面。”
“你别去忙了，今天不是还汇报了吗？辛苦一天了早点去休息，我待会自己解决就好了。”
又是这样，乖极了，一丁点都不想麻烦段禾杋。
突然，段禾杋思绪一顿：“你怎么知道我去汇报了？”
“我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那个学长跟我说的。”
段禾杋报告完之后就被导师拉着去和别的学校的名师们交流了，项目结束之后大家一起去吃饭，席间也没听到学长说这件事，估摸着是忘了还是怎么的。
段禾杋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许楒的头发：“抱歉，我没看通话记录。”
“没事。”
许楒并没有把这等待的四个小时放在心上，至少他今天还等到了段禾杋，读高中的时候，为了等段禾杋，他能一整个周六都坐在那个街角的书店，一杯一杯喝着百香果茶。许楒经常是在等待中，等待段禾杋从走廊的尽头走到教室，只为了那两秒钟的擦肩而过；等待段禾杋上课的时候跟旁边的同学讲话，把侧脸露给后排的许楒看一眼；等待体育课后打完球的段禾杋跟其他男孩们一起去商店买冰饮，许楒就默不作声跟在人群里，伪造出跟段禾杋是同路的假象。
他早就习惯了等待，只是现在的等待已经有了回应，许楒并不需要奢求更多。
段禾杋深深看着许楒，酒气上头，他眼睛都有点充血。
“楒楒，你为什么不生气啊？”
许楒心脏猛地一震，他手捏成拳，又飞快松开。
“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你也没有不开心。”
有些事不问绝对不会有不开心，但一问就有点兜不住情绪。
但他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以前等待的时候常常是无果，现在的等待回报是段禾杋一个热切的拥抱。
许楒眼圈微红，他知道段禾杋喝了酒，但自己也好像被他沉沉的呼吸弄醉了。
“你今天买的小龙虾是不是都是蒜香味的？”
“恩……”
“你买的水果是哈密瓜、蓝莓、橘子，你买的牙膏是薄荷口味，你怕打扰我，就一个人在阴冷的走道里等了四个小时，你吃饭只点微辣口味，而且一定会点香芹牛肉，你早起的时候轻手轻脚不敢弄醒我，下班的时候绝对不让我一个人在家等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修不完的bug宁愿早起偷偷修完，也不拒绝我叫你看电影的邀请，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我一犯困，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关掉手机…你好像永远都在迁就我，但是不迁就我的你是什么样子的，你是不是永远不愿意给我看？”
许楒张开唇猛地放出一口气，身体仿佛几欲撑不住任何力般泄掉。
他像忠诚的信奉者，无条件追随着段禾杋的脚步，拙劣但认真地模仿着段禾杋的所有喜好和取向，光在哪，他就朝向哪，直到有一天，被信奉的人终于察觉到这偌大的爱意和忠诚，伸手拥抱了自己。
可是你不会喜欢原来的我……
段禾杋认识他、熟知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许楒命里刻下段禾杋名字的时候了，要让许楒剔除这个名字，他就变得无比普通，不敢保证还能像现在一样得到段禾杋同等份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