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走出【完结】>第42章 人是物非

  中午时候,正拿剪刀给一个熟客精修发尾的林天野手机进了短信,他顺手点开看看,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机塞回裤兜,等把那位熟客伺候走了才对为一个小姑娘做蛋白矫正的顾小江说,“撤案了!”

  “啊?”顾小江没听明白。

  “你揍那俩玩意儿,”林天野皱眉头说,“撤案了!耳朵背呢?”

  顾小江不是耳朵背,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闻言就笑,“不撤案还咋的?找揍!”

  当着顾客的面不是教育徒弟的好时机,林天野不搭理他,走到一边休息。

  倒是那个正在蛋白矫正的小姑娘非常惊讶地问顾小江,“你自己揍两人么?他们还告你?”

  顾小江倒也没跟姑娘显摆,只哼了下,“不要脸呗!”

  “老板吃啥?”到饭点儿了,一个姓李的美发师傅过来问林天野。

  加上林天野,店里一共四位师傅两个徒工,师傅们挣得多,林天野就立了规矩:每周七天,一个师傅请一天饭,剩下四天都他包圆。

  今天轮到李师傅了。

  “问小江子!”林天野说,“我啥都行。”

  “真是亲徒弟!”李师傅笑,同时扬声,“小江子快说,人来多了吃不上。”

  “肉!”顾小江喊,“肉就行。不论做法。”

  “属野兽的,”李师傅仍笑,“成天肉。”

  他回过眼,不经意地看向林天野。

  坐在休息椅里的林天野却捧着手机出了神。

  “到饭点儿了!”二十三岁的林天野站在高家俊的小店里喊,“我请客,吃啥?常在峰,快说,吃啥啊?”

  “肉!”常在峰捧着他成绩最不好的英语书,头不抬眼不睁地说,“肉就行。”

  后来呢?

  三十四的林天野坐在自己的美发工作室里皱着眉头细想:后来还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啊?

  自己好像是被那天晚上的常在峰吓着了,突然就不泡高家俊的小理发店了。再后来……二十四的林天野跟着几个大混子跑到最南方的城市寻了一年生路,差点儿没陷泥里拔不出来,惊魂万状地跑回来找老林,思来想去没有别的能干,当爹的旧话重提,给儿子花钱拜个大师傅,学了美发手艺。

  林巍和秦冬阳又在证券营业部泡了大半日,掐着法院下班的点过去交了趟取证函申请就得吃晚饭了。

  时间不太够用,好像还没弄出什么名堂一天就过去了。

  秦冬阳知道林巍是急性子,进展慢的时候心情往往烦躁,外表看着平平静静耐心十足,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喷发,认真戒备着他。

  水已温了,别再添冰。

  人太复杂,跟范晨或者徐建马宇波那些人打交道时林巍永远沉得住气,与李擎正和钱宽藏一类的上级或者共事关系也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即便是对秦大沛和肖非艳那种好朋友他亦装着点样儿,急躁和蛮横却都留给了秦冬阳。

  以前只知道谨慎小心,现在,秦冬阳忍不住想:被深爱的沈律也见识过这样的林巍吗?

  繁杂点儿的案头工作避免不了要磨情绪,明知道自己爱烦躁,干嘛还接这种经济犯罪的案子啊?

  没法不细致的。

  瞿梁又打电话过来。

  林巍已经坐进出租车里,态度明明白白地拒绝人说,“我这也不是一二天能完事的,你还天天陪着?嫂夫人回没回来?等我忙活完了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晚上也干不了工作。”瞿梁仍说,“酒店还能当律所使?回去加班?”

  “早就无纸化办公了好吗大硕士?”可能是嫉妒瞿梁的学历高于自己,林巍动不动的“大硕士”要比“大法务”勤多了,“我也不是光客气,应该整理的东西得趁热整理,不是过来玩的。手上好几件案子呢,精力不能只放在这儿。”

  瞿梁听他这么说就没再坚持,“那行,你先忙,想找我了随时电话。”

  这年头,能给“随时电话”的特权就是最大的情意,林巍懂,但不受宠若惊,只嗯了下。

  该忙忙,该不亏待自己不能亏待自己,不出差时林巍从来都不在意秦冬阳吃不吃饭或者吃什么饭,可他把人带出来了就不苛刻,下车之前吩咐了句,“搜搜这附近有什么可吃的,最好是本地特色。”

  秦冬阳闻言就又想起昨夜见过的那个打包盒,他没机会去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林巍关灯的时候顺手把它丢在垃圾桶里了,这会儿肯定已被客房服务给清走了。

  还吃鱼吧!他暗自道:林律不是喜欢过什么舌头择刺的瘾?他的舌头还真灵活。

  眼睛翻着软件,秦冬阳的脸却烧了起来。

  蒋小梅一进滨江分局就开始哭,不是那种呜呜咽咽,而是大声嚎啕。

  六十五岁也是亲妈,寿终正寝和被人杀害不是一个死法。

  认尸环节只是走个程序,邻居都能确定的人并不需要亲生女儿证实身份,王亚兰的外貌也没遭到什么破坏,只是死相惨烈了些。

  当闺女的见到母亲变成那样根本就受不了,立刻瘫倒在法医室里,刘一桐和冯智学把她搀回走廊坐着,又掐人中又灌热水,折腾了好半天蒋小梅惨白惨白的脸才算恢复一丝血色,嗓门极高极高地嘶嚎了声,“妈哎!是谁这么狠毒啊!”

  常在峰远远看了半天之后才说,“请她换个屋子坐坐。”

  刘一桐又跟蒋小梅商量了半天,把她扶到询问室去。

  蒋小梅眼泡浮肿满面泪痕,勉强歪在椅子里面,半点儿精气神头都支棱不起来。

  常在峰不是不同情,可他早已见惯了类似情景,肩上还压着一堆案子办不完,实在没有情绪充当心理疏导员,只是放柔了些声音,“麻烦您克制一下悲痛,尽量配合配合我们的工作。”

  “嗯……”蒋小梅的眼泪又哗哗而下,“警察同志,你们可得给我妈报仇啊!”

  这种哭泣一时不会停止,常在峰直切主题地说,“您的母亲和谁有过节吗?”

  蒋小梅先是摇头,“她个穷老太太,啥能耐没有,顶多跟谁不和一点儿,谈得上啥过节啊……”话没说完却又瞪起了眼,“也不是没有。老王家把我大姐弄死了,我妈作了他们好多回,俩下作了点儿仇!”

  “老王家?”常在峰问。

  “嗯。”蒋小梅点头,“警察同志查查就知道了。他们还没上楼。老鲜族村就剩不几户没占地没动迁了,不是没机会,就是又穷又横,往死了贪心,其中就有他们老王家。”

  “你姐夫家?”常在峰听明白了。

  “屁姐夫!”蒋小梅极其厌恶地说,“又划拉个捡破烂的娘们过上了。”

  常在峰点点头,“行!这个线索我们记下了,肯定仔细排查,您还觉得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说了半天的话,蒋小梅的情绪平稳了不少,闻言又摇摇头,“我的日子也挺紧巴,这两年孩子大了,上学费钱,始终在外面打工,没咋经管我妈,呜呜呜……还是过年的时候见着的,实在没想到刚过这么两个月就再也见不着活气儿了!”

  “平常就您自己经管她吗?”常在峰顺势问,“据我们所知您还有位弟弟,年纪也不小了!”

  蒋小梅闻言立刻认真瞅瞅常在峰的脸,“是有弟弟。不多大,三十五,离婚了,没啥正经工作,一个小闺女让原来的弟媳妇带走了,自己活不明白,指望不上他能顾家。”

  “他人在哪儿?”常在峰问,“你母亲出了这事儿我们却没联系上他,预留在户籍处的电话打不通。”

  蒋小梅闻言有点儿迟疑也有点儿神色闪躲,“我也不太知道。”

  “你们没联系吗?”常在峰表示不理解。

  “也不是总不联系,”蒋小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特别少。我俩关系不咋好,要不是我妈在中间维系着,估计不能有啥来往。”

  “为什么?”这并不是普通聊天,常在峰没工夫考虑蒋小梅的感受,必须问出原因。

  “我妈三十五岁才有他,”蒋小梅说,“老辈儿人都重男轻女,我姐又是那样……嗯,警察同志们大概知道的吧?落胎就傻。蒋振不一样,小时候瞅着挺精灵的,所以爹妈特别惯着他。没惯出好,十多岁就跟钢厂里面的二流子们混,不好好念书,没到二十岁就跟我弟媳……嗐,不细说了。那时候我还没一定,他就等不及了,弟媳她妈厉害,说我家穷,还留着个姑娘不出门子,不让闺女嫁进来遭罪,我弟就搁不了我,甚至动手揍我……”蒋小梅抹抹眼泪,这些大概是为自己流的,“没办法,我妈忙着找人给我介绍了孩儿他爸,不管好歹穷富,认识一个来月就把我嫁到北房子去了,我虽然是当姐的,心里也不能不作别扭,从那之后不咋疼他,心说各过各的日子就完了,可他生了闺女还没好好过日子样,继续跟钢厂的小流氓们瞎混……”

  “他都和谁一块儿混,你掌握吗?”常在峰微微皱起了眉。

  “知道点儿,”蒋小梅说,“结婚之前他总跟着一个叫叶明的。哦,警察同志也可以问问他,看看他和蒋振还有没有啥来往……”

  常在峰闻言眼角往上一挑——叶明?人生何处不相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