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颓丧地倒回床上。
果然是嫌弃他累赘了么。
他消沉了一会儿,眼皮很快又开始打架。
大概是受伤太重的原因。
耳畔响起细碎的响声,原本一片黑暗的视野缓缓拨开片亮光,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来回。
“这都过了多久了,赤弋郎君怎么还不来?”
“再等等,说不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那位仙君所言究竟属实?只要给赤弋郎君献祭一位新娘,赤弋郎君就不会再危害张家村?”
“青玉峰的长老都这么说了,咱们岂有不相信的道理,再说了,献祭的可是他们青玉峰弟子,若是不成,再找青玉峰算账也不迟!”
“只望着赤弋郎君收了祭品,千万不要祸害张家村了,我家女儿才刚定了亲……”
“我女儿至今尸骨未寒,都怪那该死的赤弋郎君!”
这些人像是被谁呵斥,音量又低微下去。
画面似梦似真,闻弦没有来由地感到心慌。信手一摸,居然抓到一条滑溜溜的尾巴。
他陡然惊醒,发出声凄厉的惨叫。
滑腻粗重的蛇尾紧紧缠上他的腰身,闻弦一阵悚然,鼻端涌来熟悉的腥臭。
臭味熏天,闻弦赶紧屏息,以防那股气味钻进鼻孔。
一条凉凉的红信子擦过他的面颊,泛着酸臭味的哈喇子止不住地流淌。
闻弦又惊恐又恶心,浑身战栗,心脏恨不得从腔子里蹦出来。
他胡乱摸索着,摸到枕头下面硬邦邦的金属。
慵懒的男声在头顶响起:“你就是他们献给本君的祭品?”
说时迟那时快,闻弦挥起匕首,重重扎进腰间的蛇尾。
赤弋郎君一个惊痛,长尾胡乱抽打,一记甩尾正好击中闻弦的脖颈。
闻弦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赤弋郎君忍了半天的疼,将人卷起,消失在墙角的小洞中。
……
闻弦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凉意猛地驱散睡意,闻弦眨了眨沉重的眼皮。
视野依然一片白花花,闻弦下意识晃晃脑袋,也没有清晰几分。
四肢僵硬,叫人拿绳子捆了,一副任人宰割的鱼肉模样。
“醒了?”
闻弦看向声音的来源:“大哥,你谁?”
一只冰凉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面颊。
那人指尖游移,闻弦略一侧首,便触及到他手背上覆盖覆盖的层层鳞片。
闻弦彻底惊醒:“你是赤弋郎君?!”
“没错。”
那人语气十分骄傲。
没记错的话,这是原书中期的剧情,主角受被赤弋郎君掳走,迫使主角攻黑化暴走,虽然导致主角攻身份暴露,却也增进了二人的感情,二人直接在赤弋郎君的洞府做了夫妻。
就算林见微人设全面崩坏,被绑架的主角也不该是他啊。
他可没有像谢渊那样英勇无畏盖世无双的老攻来救啊。
想到这里,轻微的悲伤忽地在心底荡漾开来。
不知洛淮洲他们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如果洛淮洲还能想起他,发现他失踪以后,他会不会跟谢渊一样,上刀山下火海地来救他?
赤弋郎君戳戳他的脸。
“吓傻了?”
闻弦:“你抓我干什么,你不应该去抓林见微吗?!”
赤弋郎君:“你知道是林见微将你献给我的?”
闻弦:“……”
闻弦:“我不知道,不过这些事都跟我无关,你快点放了我!”
“你这个人都是本君的,还扯这些。”
闻弦几乎能想象到赤弋郎君猥琐的笑容。
记得原书里赤弋郎君宣称,要操主角受三天三夜,他又是蛇类,据说有两根小兄弟。
闻弦欲哭无泪。
臣妾做不到啊。
就算要被撅,起码换个人吧。
“蛇大哥,跟你商量件事。”
“我一个瞎子,你没必要绑这么紧,要不你给我解开,怎么样?”
闻弦动了动手指:“好疼。”
赤弋郎君阴恻恻一笑:“不绑紧点,本君怕你跑了。”
闻弦:“我都这样了,还能跑到哪去?大哥,你行行好,给我解开吧。”
赤弋郎君充耳不闻就算了,居然当着他的面哼起小曲。
闻弦活吞了他的心都有。
“蛇大哥,我想上厕所。”
赤弋郎君:“……”
闻弦想估计是他听不懂,于是换了个文雅的说辞:“我要解手。”
一道黑色的人影蹲到他面前,手指挑开他的衣带。
赤弋郎君的声线中满是嘲弄:“上吧。”
闻弦憋红了脸:“你可不可以……转过去?”
“本君想看看未来的夫人是如何解手的。”
赤弋郎君的蛇尾“啪”地打在他的双臀上。
“快点上!”
闻弦的眼泪险些没憋住,疼痛夹杂着羞耻,强烈冲击着他仅存的理智。
“我不上了。”
赤弋郎君:“当真?”
闻弦倔强道:“当真。”
“好,以后你三天解一次手。”
闻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赤弋郎君一把扯起他:“起来,出去走走。”
闻弦跌跌撞撞跟着他,赤弋郎君丝毫不顾及他的伤口,动作粗鲁又生硬,闻弦被他掐得生疼,忍不住挣扎。
赤弋郎君伸出一脚,将他踢下悬崖。
闻弦还没预料到会发生什么,身体已经飞速坠落,耳畔刮过呼呼的风声。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粉身碎骨时,赤弋郎君跟着跳下,拽住他的衣领。
轻轻一抛,闻弦撞到嶙峋树干上,树杈划破他的脸,留下道道血痕。
当身体轰然落地,闻弦早已被吓得魂飞天外。
他趴在地上,面色惨白,全身都是斑驳的伤口,受惊过度,连喘息都发不出来。
赤弋郎君抱臂冷笑:“没用的废物。”
闻弦到处摸索着,想找到一个支撑物,赤弋郎君上前一步,用力踩住他的手指。
闻弦顿时痛得五官变形,生理性的泪水不由自主溢出,赤弋郎君脚下加重,“咔嚓”一声,指骨登时被他踩断。
赤弋郎君欣赏着他的惨状,脸上充满快意。
……
洛淮洲与林见微行走在崎岖泥泞的山路上,林见微不小心摔了一跤,洛淮洲回身将他拉起。
林见微的白衣破损严重,沾上污泥后更显得狼狈。
“这山上阴气森森,难以御剑飞行,仅凭步行,何时才能找到那条巨蟒的巢穴呢?”
林见微窥着洛淮洲的神色:“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千秋音定有办法医治闻弦的。”
“不行。”
洛淮洲态度坚决:“若是师叔不想去了,就回村照顾闻弦吧,我一个人去。”
林见微变了脸色,慢慢跟上他的脚步。
“淮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师叔请讲。”
“你对我……可曾有半分情意?”
洛淮洲一下子僵住。
他没想到林见微会在这种情境下问出这样不合时宜的问题。
最近的林见微,跟他记忆里温柔善良的师叔似乎有了很大出入。
洛淮洲缄默多时,林见微等不及,上前抓住他的双手。
“淮洲,你倒是回答我啊!”
洛淮洲的喉结滚了滚:“如今还是找到巨蟒要紧,这种事等回去了再说。”
“不。”
林见微固执地挡住他:“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在青玉峰的时候,你满脑子都是闻弦,为了闻弦,你连性命都可以抛之脑后,我不能再等下去!”
“师叔言重了,闻弦是我的师弟,我只是尽师兄的职责而已。”
“你还在骗我。”
林见微眸底尽是沉痛:“我看得分明,你对闻弦不止是师兄弟那么简单。”
洛淮洲有片刻的失神。
林见微声音凄然:“我当年救你时,你亲口说过,要报答我的恩情。”
当年?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他一颗心吊在林见微身上,生怕林见微会被谁迷惑,为此做出过不少傻事。
比如对林见微的监视,比如对谢渊无缘无故的恨意。
洛淮洲蓦地惊觉,现在想起林见微与谢渊,他的愤恨早已消退。
甚至,连那一丝丝的动容也没有了。
“师叔,恩情与喜爱,是不一样的。”
他的神态变幻莫测,眉宇微动,有不忍,有为难,有迷惘。
但唯独没有爱意和愧悔。
林见微的双手虚虚一握,才发觉自己掌心都是冷汗。
唯有一个办法了。
薄薄的双唇贴上来那刻,洛淮洲的眼眸倏地放到最大。
林见微吻着他的唇瓣,从亲吻逐渐变为单方面的嘶咬,血腥味弥漫开来,洛淮洲
洛淮洲猛力推开他。
“师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见微擦拭着唇上的血迹:“我已做到这个份上,淮洲,你要想清楚。”
“我不想做你的师叔,我想成为你的道侣。”
林见微深深看进他的眸眼。
“淮洲,你愿意吗?”
洛淮洲双肩一震。
愿意吗?
扪心自问,若是从前的他,他只怕是早就奔过去抱住林见微了。
然而此刻,他完全没有办法回答。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林见微亦在思考。
洛淮洲的改变,是从何时开始的?
林见微一字一句,在心底无声重复。
只要洛淮洲点头,他就放过……
心声骤断,洛淮洲站起身。
林见微一喜。
“对不起,师叔,我不能答应你。”
洛淮洲越过他:“我要去找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