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更靠南, 进了四月,就是回南天的季节,空气里更加潮润, 似乎家里的每一处都能跟海绵一般, 沁出水来。
温慕寒将头发吹个半干, 就出了门。
走出酒店时,阳光刚好,风吹过来, 漫天的樱花被吹起, 落在停在路边的车上,像是打翻的软糖一般,带着糖粒。
经过一座巷口的时候, 藤蔓类的植物爬满了居民楼, 有一户窗前特别种了三角梅,玫红色的很是耀眼,有不少游客慕名来打卡。
她没什么胃口吃早饭, 走到早餐点前看了半天,最后给谢逍买了份粥,自己拿了瓶牛奶。
酒店到医院的距离开车要十几分钟,温慕寒买好早餐就在手机上打车,在路边等车的时候, 车流不息,车与车交错而过的时候, 她敏锐地注意到马路对面有一道令人不适的视线。
等她再抬头望过去的时候,那道视线却消失了。
是错觉吗?
那种感觉像是梦中被野兽盯住的感觉, 可李成蹊还在平芜监狱中。
温慕寒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思绪抛开。
车很快停在她面前, 她拉开车门上了车。
到了医院,她拎着包装袋进去,进入住院部二楼的转角处,远远地就瞧见病房前站着一个女生。
越走近,女生的模样就越来却清晰。
她穿着一件黑色丝绒短裙,脚踩细高跟,棕褐色的卷发梳着公主头,看着尤其柔顺,一看就是被温养宠爱的大小姐。
女生在打电话,她的声音不算太大,温慕寒隐约听到她提到了谢逍的名字。
“我投资这部剧不是让人把谢逍给弄伤的,要是再有下次吧,统统换人。”
投资?剧方投资人。
挂了电话,女生抬起头来,望向温慕寒。
她长得很漂亮,很张扬出众的漂亮,上扬的眼尾有种妩媚和青春碰撞的美,只一眼,似乎就能陷进去。
见到她,女生扬了扬眉,嘴角扬起兴味的笑,颇有兴趣地歪了歪头。
唇角的酒窝盛满了清酒,醉人。
“你是温慕寒?”
温慕寒没否认:“是。”
“哦?”她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做着带钻的美甲,闪得晃眼,“我是包寒露。”
温慕寒在脑中搜寻了一遍,确认没听过这个名字,却微诧于她知晓自己的名字。
“你好。”
包寒露扑哧一声笑出来,虎牙露出来,显露几分调皮与娇俏。
“知道我是敌是友吗?就打招呼。”
“……”
“我是谢逍他妈给他找的未婚妻,”包寒露眉一扬,“不过…我对他哥比较感兴趣。”
她手摩挲着下巴,语气半真半假。
温慕寒不知道给什么反应。
未婚妻啊。
也对,谢家在京市也算是豪门,联姻也是正常的。
“我在谢逍的手机里看过你的照片,”包寒露走到她身边,狭长的狐狸眼紧锁着她,“今日见了,果然漂亮。”
她打量着温慕寒。
温慕寒穿着白色蛋糕长裙,披了件藏青色的毛衣针织衫,脖颈间坠着浅紫的细小珠链,她人清瘦,皮肤冷白,梳着个侧麻花垂在胸前,锁骨的线条微微鼓起,优美而明亮,像是素描本上碳铅笔看似随意却精致的一笔。
那双盈眸明澄澄的,安静又疏离。
指弯处勾着的塑料袋似乎坠着温慕寒,勒出勒痕,坠得紧。
热气在往冒,很快在袋子内侧铺满一层细小的水珠。
温慕寒嘴角弯起礼貌的弧度,浅声道:“你也很漂亮。”
“真可爱,”包寒露唇畔的漩涡更深,“逗你玩儿的,我有男朋友的,谢怀那个样子太无趣了,聊不到一块去,谢逍太野了,我管不住。”
话音刚落,她口袋的手机发出强烈震动,显示出电话那头的急迫。
包寒露拿出手机,滑开接听键。
“喂?”
“我在二楼。”
电话挂了没多久,就见电梯口出来一个男生。
他穿着黑色的潮牌卫衣,脚踩马丁靴,个子很高,正慢悠悠地走过来,棒球服外套被他拖下来松松地搭在肩头,眼睑懒懒耷拉着,神情闲散怠惰。
男生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包寒露的肩,而她也很习惯性地倚在他怀里。
包寒露侧脸抬头问:“你怎么来了?”
沈摹闻肩自然垂下,手指勾起她的一缕头发把玩,嗓音磁沉:“等着急了,上来找找你,万一没看住被某人勾走了呢。”
这个某人自然指的是谢逍。
包寒露眸里浮出促狭,玩味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
沈摹闻轻哼一声,没回应,掀开浅薄的眼皮,翻出很浅的折痕,视线落在面前的温慕寒身上。
是一张很邪魅的脸,五官立体冷沉,嘴角挂着的笑看似带着友好,实则下一秒就能把对方拖入自己的领地咬得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温慕寒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应,仿佛带着戏谑的逗弄。
“这位是?”沈摹闻笑得有些懒。
“温慕寒。”包寒露提醒着。
“哦?”他来了兴趣般地揶揄,“就是某人念念不忘的那位?”
“……”
温慕寒被他的语气搞得有些不舒服,像是她只是他们这群世家子弟眼中,视真心为粪土的可笑产物。
都是逢场作戏?哪来什么念念不忘?
就算有了来兴趣的人,最后也会为了家族利益而选择联姻,沈摹闻的意思更像是冷嘲。
她拧了拧眉,攥紧了手中的塑料袋。
冷淡抬眸,冷声开口:“麻烦让让。”
包寒露意识到他的话有些不妥,抬手掐了一把沈摹闻,“话那么多,走了。”
医院里仪器运转的声音在响。
沈摹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扇形眼皮轻轻撩起,下巴没骨头似的搁在包寒露肩上,笑着看她,“我瞎说的,别当真。”
可语气一点也不真诚,带着恶劣。
“……”
“对了,”经过温慕寒身边,他又蓦地停了下来,侧脸看过来,眼神恣睢,“有些事不能看表面。”
温慕寒:“?”
沈摹闻轻笑一声,腔调懒洋洋的,“毕竟谢逍这几年过得挺滋润的,美女环绕啊。”
“走了,”包寒露啧了一声,有些不满,“说那么多干嘛?”
这句话似乎坐实了他的话是真的。
谢逍这几年过的挺好的,不像表面上看的那般。
理智告诉自己,他们说的话并不可信,可脑中还是会忍不住想。
两个人走出医院,包寒露轻笑一声,拉开车门:“你这招挺阴的,人小姑娘要是记心里去了,和谢逍吵了,他能跟你玩命儿。”
“那不挺有意思的嘛?”沈摹闻一挑眉,视线看着前方,嗓音散漫,“正好给他添点堵。”
“可别祸及到我就行。”
“……”
黑色大G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两人走了之后,温慕寒站门口站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进了病房。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谢逍从手机里抬出头来,一眼攫住她的视线。
“不早了。”
温慕寒走到他床前,将粥放在桌子上,“我买了粥,喝点吧。”
“好。”
她将勺子递给他,谢逍接过来慢慢喝着。
是小米粥,养胃。
床头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香水百合,似乎是刚采下,上面还挂着露珠,抽丝着香气,被阳光照射的挥发最大。
白色窗帘被吹起,卷进来窗外香樟花的气息,很小的花蕊,几乎不太会有人注意。
病房里很安静,温慕寒坐在椅子上,盯着地面在发呆,肩膀下沉,心中有种无名的烦躁,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她想,她没有办法去忽略那个男生说的话。
“毕竟谢逍这几年过得挺舒服的……”
他过得很好,没有她也很好,说明她不是很重要的一个。
她当然希望谢逍能过得很好,但也自私地想谢逍能想着她,或许这太过于主观意识,但温慕寒还是有些难受。
心中的酸胀感在四处冲撞着,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太矫情。
或许沈摹闻就拿捏住了这一点。
谢逍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从坐下开始她就一言不发,跟霜打过的青菜一样,蔫儿吧唧的。
阳光洒在温慕寒身上,她垂着头,头发在光里被浸润成了琥珀色,有几撮头发从后领口处冒出来,有些可爱。
“温慕寒。”他放下勺子,轻声喊。
“嗯?”温慕寒抬眸,嗓音闷闷的。
“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摇了摇头。
“不对,”谢逍直觉很灵,意识到可能是包寒露说了什么,唇线抿直,有些不爽,“是不是包寒露在面前说了什么。”
温慕寒依旧否认,不想说,“没有,是我自己可能没睡好。”
谢逍才不管那么多,拿出手机就要给包寒露打电话,“我来问她。”
她连忙拦住他的手,“不要,她没说什么。”
“那是为什么不开心?”
“真没有。”
电话已经拨了出去,那边很快接通。
“喂?”包寒露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谢逍开的扩音。
谢逍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谢逍…”温慕寒在一旁轻声提醒着,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诺,”包寒露一听挑了挑眉,将手机递给沈摹闻,“找你的。”
“喂?逍。”沈摹闻接过电话,嗓音依旧懒慢,语气混蛋且欠揍。
“你跟她说了什么?”谢逍拧着眉,唇角下压,“她不开心,就别怪我他妈找你不开心。”
那边传来漫不经心的笑声,“没说什么啊。”
“就说你这几年过得还挺滋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