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脱手,重重摔在地上,里面传出林慕的声音。
而现在的顾瞻,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东西。
杨氤竟然出国了,并且将电话和社交账号全部注销。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这么做,至少在顾瞻看起来,这是为了躲或是忘记什么人才会干出来的事。
杨氤,你在躲谁?你又想忘记谁?
林慕听着那边没了动静,将电话挂断了,杨氤出国突然,林慕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缓过来,更别说是顾瞻。
没有人知道杨氤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出国,连他们的班主任都不知道详情,只知道是杨氤的妈妈非要这么做的。
顾瞻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而旁边的手机已经响了足足有五分钟。
顾景然急的团团转,自动挂断后,立刻重新再拨,直到半个小时后,顾瞻接听了电话。
“说。”顾瞻声音有些冷,像是被人强行打断了什么事情而生气。
顾景然此时也顾不上顾瞻生不生气了,简单说道:“顾叔出事了。”
顾瞻到医院时,顾厉年已经转到病房,顾瞻在外面询问了主治医生。
“爸。”顾瞻站在病床边,轻轻喊着床上连睁眼这么一个小动作都要耗费许多力气,才能做到的顾厉年。
顾厉年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对不起。”顾瞻垂眸自责道:“如果我没有那么着急回青利,您或许就不会遭这个罪了。”
“对不起。”
在回来的路上,顾景然向顾瞻详细说明了顾厉年的发病情况。
今天原本顾厉年要去参加董事会,在路程进行到一半时,拐角处突然窜出来一辆车。
顾厉年的司机反应极快,及时躲避,车身擦着与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车过去。
有惊无险,但这场意外还是惊吓到顾厉年,顾厉年当场发病,晕了过去。
“查到那辆车的出处了吗?”顾瞻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问道。
顾景然恭敬地站在他身侧,微微欠身回道:“对不起先生,至目前为止,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顾瞻捏了捏眉心,杨氤的不见,让他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如今刚得知他出了国,还没来得及消化,顾厉年又出了事。
所有事情都赶在了同一时间,这让顾瞻疲惫不堪。
“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董事长这里有我照看。”顾景然在外,一直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让任何人留下他的把柄。
顾瞻摇摇头,从房门的玻璃处向里看去,里面的人呼吸微弱,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
主治医生告诉他,顾厉年先前来检查时,身体还算稳定,不出意外至少还能坚持一年半。
而现在,他连三个月都撑不过了。
顾瞻的妈妈听到这番话,直接哭晕过去。
今天的董事会顾厉年没有去,公司里必定众说纷纭,有些按捺不住的人也会有所行动。
花元集团是顾厉年的心血,顾瞻不愿他毁于一旦。
这一晚,顾瞻想了很多,从小时候顾厉年对他的教导,到长大后自己越来越叛逆。
再到后来和杨氤在一起。
一缕阳光照进来映在顾瞻脸上,顾瞻缓缓睁开眼,眼下的乌青和唇边的胡茬,都在说顾瞻昨晚经历了什么。
但顾瞻的眼睛没有一夜未睡之人的困意与浑浊,反而一片明亮。
顾景然接到顾瞻的电话匆匆赶来,在看到顾瞻的那一瞬,他便明白了。
顾瞻在这一晚以坚不可摧的势头成长起来,他已然成为一名合格的顾家掌权人。
花元将要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而这场捉虫,最后的赢家,一定是顾瞻。
两个半月后,在顾厉年去世前一天,顾瞻彻底整顿好公司,坐稳了集团CEO的位置。
一天后,顾厉年因病去世,顾瞻闭门一月,集团事务交由顾景然代为打理。
半年后,顾瞻持股49%,将花元集团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是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白色衬衣,浅蓝色牛仔裤的男生,他坐在琴凳上,优雅又充满吸引力。
顾景然跟着顾瞻走进办公室,待顾瞻落座后,翻开手里的文件。
眼睛无意中瞥到桌上的那张照片,顾景然顿了顿,突然忘记了自己后面要说的话。
顾瞻抬起眼皮,冷冷的盯着顾景然。
顾景然手一抖,急忙集中注意力,继续说下去。
“先生,这是他们送来的邀请函。”顾景然双手递给顾瞻。
顾瞻接过,随手扔在桌子上,这家珠宝公司一直想找他合作,他没有同意。
市面上的珠宝公司太多,是真是假,里面掺的水太杂。
顾瞻有底气跟他们合作,只是他们付不起他想要的价格。
见顾瞻不说话,顾景然接着说下去:“这次珠宝展,他们还邀请了国外一位非常出名的华人钢琴家来演奏。”
“钢琴”两个字,像是牵动起某根早已生锈的弦一般,让顾瞻收下了邀请函。
去也好,听听曲子,还能顺便给顾女士买两件珠宝玩。
次日晚上七点,顾景然准时敲响顾瞻的办公室门。
“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顾瞻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前往珠宝展。
顾瞻在小时候学过一些关于珠宝的知识,能看能认,但是不精。
他挑中了两件珠宝,让顾景然去结账,顺便让他差人给顾女士送过去,自己则坐在一边,把死贵死贵的酒当路边卖三块钱一瓶的饮料喝。
期间有不少事业还算稳定的女士来找他喝酒,他都一一回绝了。
花元集团越做越大,这些人想投机取巧,一步升天,顾瞻不意外。
人都有慕强的本能,只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要清楚的。
顾瞻用酒杯挡住他身旁女士的手,提醒道:“自重。”
“你丈夫还在找你。”顾瞻轻声说完,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女士脸色涨红,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离开了。
顾瞻靠回椅背,懒懒散散的坐着,他在来之前想到会无聊,但是这也太无聊了吧。
馆内灯光突然暗下去,一束灯光打在了中间那架白色钢琴上。
顾瞻的注意力被钢琴吸引过去,他的眼前出现了这两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
顾瞻握着酒杯的手缓缓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他皱起眉头,想仔细看看那个坐在琴凳上的男生。
可他刚一站起来,那道身影就不见了。
“呵...”顾瞻放下酒杯,掩面苦笑:“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拨通顾景然的电话,顾瞻说道:“门口等我。”
顾瞻再无留恋,大步走向馆门,在将要踏出场馆时,里面的人开始弹奏起来。
顾瞻不自觉地停住步子,回头望去。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后背挺直,额前的头发随着他低垂的头,遮住他的眼睛。
顾瞻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名字已经在顾瞻心里生成。
“怎么可能呢?”顾瞻喃喃自语。
这天下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何况既然是他先离开,那就不应该再出现在顾瞻眼前。
一首曲子很快弹完,最后一个琴键按下,顾瞻扶住馆门。
“大家好,我是杨氤。”
与梦里的声音一模一样,与记忆中那个人的名字一模一样。
顾瞻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人的样貌,仓皇离开。
钢琴前的人似有所感,抬头向顾瞻离开的方向望去。
“先生。”顾景然扶住顾瞻:“怎么了?喝醉了吗?”
顾瞻夺过顾景然手里的车钥匙,大步跨上驾驶座,再要关门时,顾景然拦住了他。
“先生,您喝了酒,不能开车,我来开吧。”
“松手。”顾瞻沉声道。
顾景然抓着车门,说什么都不放。
“顾景然,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顾瞻眼角瞥到从场馆里追出来的人,对顾景然吼道。
“先生。”顾景然不知道顾瞻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顾瞻今晚喝的酒不少,就算顾瞻没有醉,也是断然不能酒驾的。
“瞻,你听我说,不管你发生了什么,冷静。”顾景然一手把着车门,一手放在顾瞻肩膀上。
“你先下来。”
杨氤的视力很好,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顾瞻。
“顾瞻,你等等我。”杨氤跑过去。
顾瞻烦躁不已,不欲再与顾景然拉扯,离开驾驶座,想去后面。
一阵刺眼的白光模糊了顾瞻的视线,耳边响起车喇叭以及物体相撞的声音。
“嗯...”顾瞻捂住心口,嘴唇发白。
发生了什么?我的心脏为什么会突然剧痛?
“有人出车祸了!”外面有人喊道。
顾瞻循着声音看过去,仅仅一眼,他便认出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杨氤。
“景然。”顾瞻喊道。
顾景然会意,立刻拨通了120,以及把撞人的车主拦在了原地。
顾瞻跑过去,抱起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杨氤。
杨氤比两年前要瘦,顾瞻抱他,像抱一张一手重就会破掉的纸一般。
“杨氤。”顾瞻摸着杨氤的脸,手抖的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顾景然联系到场馆的人来看着车主后,来到顾瞻身前:“救护车还有五分钟。”
“杨氤,你听到了吗?”顾瞻用几乎哀求的姿态说道:“你一定要撑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求你,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