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是个闲不住的人,被易伍看在屋里歇了两日。
实在憋闷的不行,就到院子里捣药去,等易伍回来一看就跑过去赶紧接过来。
连这点活计都不让动。
“我来吧,你需要什么药材我来就行。”
沈大夫无奈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甚至这人还备了帕子帮他把手上的药渣给擦干净。
不过擦着擦着还红了脸了。
沈恕看着他那都快低到领子里的脸,觉得好笑又好气。
“你脖子落枕了?用不用我给你捏捏?”
这话一出对方那低着的头瞬间抬起来了,耳垂和脸颊一样的绯红,赶紧用帕子擦沈恕指缝里的药渣。
其实也并没有很脏,但易伍就觉得沈公子的手跟他见过的所有手都不一样。
手指像葱白一样细腻,就捣几下药都能硌出一片红印子。
“往后有什么活你告诉我,我来就行。”
这人嘴是真笨,说来说去总是那两句,沈恕这一天呐总要听好几遍这样的话。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被养着的金丝雀,虽然不关起来,但是走哪后边都有个提笼子的人。
如今连这点事儿都不能自己做了,生怕哪会儿掉根翅膀毛似的。
“不过就是那点小伤,你还当我成了个废人?”
“易伍,你弥补的已经不少了,你没欠我那么多。”
易伍显得比方才还要不知所措,坤灵监的领头人应当是杀伐果断的,沈恕没见过易伍平日作风。
但见过陆二提回牢犯,无一都是血迹斑斑。
显然易伍也并不是个性子温和的,可是在沈恕面前却总有点惧怕似的,也不知道那惧怕从何而来。
沈恕知道他不善言谈,现在习惯了主动开口。
“也就这几日伤养好了,我还是要走的。”
他看见易伍那微垂的视线瞬间抬起,脸上的紧张都掩饰不住。
“沈公子……你不是跟掌监大人说……说不走了吗?”
那好像被欺骗了的茫然劲儿看的沈恕都想笑,心说这人什么都信以为真,怎么那么木头。
他看着对方忐忑的眼神,淡淡解释道。
“我暂时不走是缓和我与陆砚辞的情分,起码让他觉得我是养好了伤,走的时候好好的。”
“但我可不能一直住这儿啊,这是陆府。”
“既然砚辞大事已了,往后也有奔着的目标,我放心了也就能回家了。”
易伍沉默了阵,看了看院子里晾晒的草药,转回头就问。
“那我跟你走。”
说这话他眼神是直直看着沈恕的,那满眼的期盼和真诚都能让人看出来,是那种卑微而热烈的情绪。
沈恕望着他眼里那种光芒,蓦然觉得似曾相识。
哦,也许以前自己也曾这样看过陆砚辞。
不过有些浓烈的盼望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那就是上天所言,不甚相称。
陆砚辞永远都不会像眼前这个人,为自己露出殷殷情绪,为自己做了能做的一切,最后还得像个可怜的小猫儿一样乞求不被丢弃。
沈恕心里动容,也觉得有些不忍。
不过嘴上还是忍不住又逗他一句。
“跟我做什么……食髓知味了?”
刚开始易伍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沈恕从椅子上站起身时,领口处露出了已经发暗的痕迹。
他那个脸,唰的就红了。
“……不不是……我没那么想……”
那害臊劲儿,让沈恕觉得自己才是过分的那一个,对方反而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
“你该那么想。”
在易伍反应不过来的走神中,沈恕已经转身走进屋里。
等他跟过去一看,沈恕又在收拾行李了。
“……你不是说过两日走?怎么这么急着收拾行李?”
他啪的就把屋门给关上了,沈恕提着叠好的衣裳扭头无语至极的看着他,第无数次感到哭笑不得。
这人不是关门就是抢包袱。
跟个不大聪明的小孩儿似的。
“我提前把东西收起来,等真走的时候,外面那些晾好的草药也要带上一些。”
“还有这窝兔子,我养了那么些日子,得带走。”
易伍就那么可怜巴巴的听着,最后听见沈恕抱怨一句。
“到时候只能雇辆马车了。”
“属你最占地方。”
沈恕看见他皱着的眉头终于松缓下去,有些似是想高兴还不敢确定的犹豫劲儿,也就不再逗他了。
“你今天回坤灵监吧,把自己手头上的事务交代好。”
“带你走,陆砚辞不会拒绝我的。”
“只是你要想好了,你真要跟我去穷乡僻壤受苦,还是继续留在繁华皇都拿俸禄。”
陆砚辞答应的很痛快,不仅没再拦着沈恕,甚至听说他要把易伍带走还派下人准备好了路上所需要的一切。
离开前易伍要给他行个大礼,陆砚辞拒绝了,说。
“照顾好他就行。”
看着沈恕上马车都有人及时递手搀扶,他心里也终于踏实彻底。
等朝堂的权势全部收拢回来,自己的使命完成,那这个景州城的坤灵监就真正成了祈福的一宫。
早前陆砚辞还在担忧如果自己卸任辞官,手下的几个弟兄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陆二,云肆,易伍都尽快重新找到了归属,坤灵监的几分权势,几分富贵荣华,以俞叁的深沉才智。
定然混的风生水起。
马车消失在陆府视线可及的街尾,奔着城门方向缓缓而去。
易伍并没有同坐马车,而是骑着高头大马在马车侧面安安静静的陪伴。
只要车帘轻微一撩动,沈恕就能看见那身墨色武服随着马匹奔走而跳跃着,只要他把车帘掀开,就会有个人过来问。
“是不是饿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停车。”
马车也不过刚出了城门,这人也细致的太过头了。
不过现在天气正好,微风不燥,沈恕看见远处那条河也是粼粼波光。
便真的开口唤停了马车。
“前面河边歇歇。”
久违的来到郊外,空气中都泛着淡淡的泥土湿润,活水河的水流看起来很清澈。
沈恕就着冰凉的清水洗了洗手,青色长衫不小心垂进水里沾湿了,他心里抱怨自己不小心,旁边易伍的声音就传来。
“你想不想吃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