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嫣红嫣红的,只那么轻轻抹了一点,就为苍白的面容添了明显的气色。
江不羡把脸凑近铜镜,细致的用指腹将那点颜色晕开,还象征性的抿了抿嘴,最后把手指上残留的颜色在手心晕开。
手心在两边脸颊上狠命上下搓了几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搓太狠搓出来的发红,还是胭脂果真是有用,反正等他转头仰着脸朝陆砚辞询问的时候。
“看着还成吗?”
这个人,真的仿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跳脱俏丽。
陆砚辞看着他没说话,连身后的陆二当下都没言语。
那点因为败家子捣乱非让他去买胭脂的气性,缓缓就散了个无影无踪。
突然也觉得江不羡没那么讨人嫌了。
相对无言间,门口果然传来匆匆脚步跑动声,侍卫在门外禀报的语气都有些焦急。
“大人,大柱国带了一队铁胄军围了府门,说要见江公子。”
果然江不羡最了解他爹,这才是晨间未到午时,江渊刚得知陆砚辞回府就带人赶过来。
若是陆太监胆敢不让自己见儿子。
那大柱国便不让陆砚辞再迈出这道府门,明日的祈福不能及时到场。
若江渊真要这么做,陆砚辞虽然也有一抗之力却必然要在景州城里产生争斗。
祈愿前一日见血光不是件能让人容忍之事。
好在江不羡已经提前想了办法把这危机打消了去。
这两日虽然江渊没有进陆府的门,却接连派下人来了好几趟。
给儿子带了衣裳,还送了喜爱的用品吃食。
江不羡在下人的帮助下换上了件火红华服,那是往日他最常穿的颜色。
被那通身的火热一衬,脸色倒真是好看了些。
为了避免他走路不稳,迈出房门朝外走时陆砚辞就在他身旁看顾着。
若委给下人出了岔子属实不放心,让江渊看出异样今日非要不能善罢甘休。
江渊没那么好的耐心,进了府门根本不论什么礼数,撇开朝正厅引路的下人直朝后院奔。
气势冲冲大有想把府邸翻过来的劲头,生怕儿子在陆府两三日受了多少委屈。
好在江不羡已经换好衣服,面色也如常。
堪堪在走出后院一段时就已经碰上面,江渊远远看见江不羡就喊了声。
“儿!”
而后近五十岁的大柱国健步如飞,走动间那宽大的袖子都随着风流飘起,到近前一把抓住了江不羡的手。
江不羡差点被扑过来的气势冲的后退,还是陆砚辞侧近了半步稳住了他后背。
一瞬间的慌张过后江不羡露出惊喜的笑容。
“爹!”
江渊也高兴的应了声,攥着他的手腕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查看。
那眼神里的谨慎太直白,是生怕江不羡有什么不对劲。
江不羡是动也不敢动,生怕露出破绽,只在江渊看向自己时跟着傻笑。
“爹你看什么呢?这不是你让人给我送过来的衣裳吗?要是不好看我待会儿换一件。”
顿时江渊身上的气势少了些,赶紧否认加夸赞。
“我儿一表人才穿什么都好看!都好看!”
然后还是不放心似的,瞪向旁边的陆砚辞甩袖子就给他拂开了一步,语气凶巴巴。
“挨我儿这么近做什么!离远些!”
……
江渊又来来回回围着江不羡转了两圈,在转第三圈的时候他都有点头晕了,身上的衣服是华贵的厚料子重量可不轻。
江不羡独自站着又头晕目眩,身子一侧歪要倒似的,惊的陆砚辞手都抬起攥了拳。
如果人倒在这顷刻陆府就得乱套。
但江不羡性格活泛,就那么稍微一歪瞅准机会直接就扑到了江渊身上。
整个人挂在他爹身上软的好像没骨头,在江渊诧异还没发话的时候就开始叨叨。
“爹我想你,我都两天没看见爹,不行了我没出息了,我现在就没出息了也没力气了我想哭。”
陆砚辞:……
陆二:……?
虽然这种德行属实有点丢脸,但江渊就吃他这一套,有什么比两日没见的儿子见面想念自己最欣慰。
大柱国是又高兴又心疼,更多的还是心疼,那家伙简直把江不羡当成个不会走路的小孩儿似的,连扶带搀都不用他走路。
“腿软没事,爹力气大。”
最后居然还转过去直接屈身矮蹲了下去。
“来,爹背你。”
江不羡被他抻着趴在那宽厚不显老迈的后背上,当刻就红了眼圈,感受着双脚离地心里却十分踏实。
这是他爹啊,这是他爹。
这是江不羡蹉跎两辈子,才有的父亲。
他真的红着眼圈没忍住,眼泪随着脚步的轻晃滴落在大柱国肩后的蟒纹上。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叫已经年近五十岁的江渊还能怎么活。
“儿子,要不你就跟爹回府,在这住个两日算那么回事也就罢了。”
身后沉默跟着的陆砚辞眼神有了丝紧张,毕竟没人能拦得住江渊带走儿子。
而江不羡在这也的确走了鬼门关一遭。
若是江不羡觉得委屈想回府,那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一定会让江渊看出来。
陆砚辞紧绷的担忧只持续了短暂的那么一刻。
如果江不羡确实想回家,那就回吧。
好在人到如今保住了命,即便江渊怒火不好承受,那也还没到抵御不过的地步。
陆砚辞没说话,陆二有些焦急的在身后碰了碰他的手肘,想提醒他以陛下有命之类的理由阻止江渊把人带走。
而江不羡的脑子里也已经吵嚷开了,江一咋咋呼呼的喊着“少爷!回家啊现在就回家!跟爸爸回家!”
然而没什么卵用,江不羡只是出神的无声了一会儿,将那一丁点的眼泪咽下去,轻轻小声的做了拒绝。
“爹,来都来了,我怎么能白来。”
“等我长点出息给你看。”
小声点,不让人听见鼻音。
陆砚辞在身后默然看着趴在江渊背上,像个小孩儿一样委屈巴巴又不敢说实话的江不羡,仿似心里也有了一丝难受。
江渊一路将儿子背到了正厅,半途没有让江不羡的脚底沾一下地。
还稳稳当当的给他放在椅子上坐好,语气显得有些不忍。
“儿子,爹的名声已经很差,再差些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