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羡一步一步朝着内院迈,头回觉得自己好像在奔着死路走。
估计江渊已经知道自己今日大闹珍馐阁,不会觉得自己给他惹了祸,怒气上头给自己打死吧!
估摸着也不能真打死。
是亲儿子。
打个半死还是有可能。
这要是原本的江不羡,挨顿揍也就挨顿揍了,大不了半月下不来床窝拉窝尿。
他边缓慢的朝前挪,边低头看了看现在这副病殃殃鸡崽子似的身子骨,一口气喘不匀都能气死的主。
深提了口气加快了步伐,揣着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奔着刑场就去了。
又在视线中撞入那迫人气势的背影时,一口气没憋住差点没呛死,真是从骨头缝里开始冒怂劲儿。
那个吓人的背影就是江渊,景朝第一权臣,也是世人眼中扳不倒的大奸臣。
要钱有钱,要势有势。
光那一身玄色窄袖蟒袍,上头嵌着银线的四爪凶兽神气斐然。
哪个朝臣能穿蟒袍。
江渊名正言顺。
先帝驾崩前江渊掌握朝纲,可以说如果江渊当时要谋权篡位,整个朝廷加起来也拦挡不住。
单单就是这么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先帝咽气之前为了能让皇室子孙不受胁迫,下了道让人闻之色变的圣旨。
赐封功臣江渊大柱国名号。
为景朝扶持江山,地位堪比异姓并肩王,蟒袍加身可对佞臣先斩后奏。
斩佞臣。
江渊就是整个景朝最大的佞臣。
得了先帝赐封,手中攥着铁胄军令,江渊在皆泱殿跺一跺脚,整个朝廷都得跟着震上三震。
这么一个从疆场浴血半生,又权力滔天的人,凭空就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让即便是在道上摸爬滚打混了那么多年的江不羡都止不住惧怕。
离得十来步都快被冷气森森的气势给吓得连大气不敢出,走道都腿软,一不留神跑偏绊了边上盆栽一脚。
自己差点摔个趔趄,花盆也跟着摔的四分五裂。
碎的就像江不羡此时内心尖叫起来的高音分贝,啊啊啊啊卧槽卧槽他转过来了他转——!!!
正盯着名贵花草走神的大奸臣听见动静,一抖蟒袍袖子拧着眉转过身。
那副脸色,江不羡都感觉是想把他当场生吞活剥——!
猝不及防江渊见到踉跄在地站不直的怂包儿子,眉心蹙起的褶皱蓦地一松,捋胳膊提袖子,抻起蟒袍下摆,着急忙慌的就朝前奔。
在江不羡惊悚瞪大的眼神注视下,瞬间来了个形象360度大翻转。
“儿砸!欸我儿砸怎么走路还摔——!”
到了近前抬了抬手没抻江不羡,先是将已经碎裂的大花盆搬了起来,朝旁边狠命一砸。
“哐当——!”
本来就悲惨的花盆瞬间成了更碎的碎片,连带着里头的名贵植物都完蛋。
“敢绊我儿!摔烂!全都摔烂!”
“来人给我将这些盆全砸烂!”
江不羡都傻了。
什么玩意。
目瞪口呆的被个活阎王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江不羡脑子都他妈待机了,谁能来说说怎么他爹居然是个这种德行?!
说好的大奸臣呢?
说好的一言不合就拧断脖子呢?
我的妈他是个……他是个儿子奴啊。
江渊是个彻彻底底的儿子奴,虽然他权势滔天名声也不咋地,但对自己早逝的糟糠妻也是人尽皆知的念念不忘。
世人相传江夫人是个温柔江南女子,是江渊年轻时剿匪从匪乱中救下。
直接以身相许,就成了江渊之妻。
当时江渊只是个带兵风餐露宿的统领,待他戎马七年凯旋归城,荣耀还未待加身,妻早早身殒。
没过一日好时日。
那些愧意全都被他一股脑落在了独子身上,甚至儿子吵嚷着不要后母,便十多年也没再续弦。
江不羡就那么浑浑噩噩在震惊中,被江渊领到了观景的凉亭里。
看着整个内院里跑进来数不清的下人,对满院子无辜的花盆“叮咣”“叮咣”凿个不停,属实是肉疼。
“别……这不都银子买的……多浪费……”
“什么?!”
江渊一嗓子将他给吓回了神,而后就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一番对话。
“你缺银子??我儿子缺银子?”
“啊……不是……”
“那些下人手都白长了!”
“啊……”
“长手不提银子还长什么手!”
“……不是我不缺银子。”
“今个我儿是不是在酒楼没吃饱!来人去把珍馐阁也给砸了!”
“……”
雷厉风行还半点不心软的土匪德行,护犊子护到不辩黑白,啊不他自己就是个别人眼里的坏人。
任江不羡是死不要脸混着长大的,也在他这便宜爹的完全不讲理面前,自愧不如。
“别砸啊别砸——!爹啊砸了没地方吃饭了!爹!爹!”
江渊滔天的怒火被他儿子几声爹喊得,顷刻熄灭。
连个烟儿都不升,立马换了慈祥和蔼,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美滋滋的摆手阻住了下人。
“成!我儿还得吃饭!”
“那就不砸了!”
江不羡跟着笑,心说有个好大爹也不赖,虽然看着是有点什么大病。
提着的心刚往下落,他爹笑眯眯的拉着他的手,朝下人温和交代。
“去买下来。”
江不羡:……??
直至他都回了自己卧房,还震惊在他爹竟然随随便便把酒楼买下来了,扭头就去亲自去审讯那意图下毒谋害他宝贝儿子的凶手。
让他现在从一个百嘛不是的败家子,瞬间有了个新的身份。
————败家子酒楼东家。
发了半晌呆,江不羡闭上了无意识张着的嘴,抬手擦了擦没什么痕迹的哈喇子。
“妖妖灵。”
他发了多久愣,系统就跟他一块犯了多久傻,这会儿听见江不羡说话,竟然对自己宿主如今这种牛逼到无懈可击的身份感到了畏惧。
虽然他也畏惧不着,他就是个系统。
但架不住系统没经验,系统是个小懵逼。
“……少爷,妖妖灵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吗?”
“有点……有点不好听。”
江不羡反应过来。
嗷,嗨!
“不是我给你取名儿,是我想要报警,你懂吗我怕死的时候……我想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