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凛,我不会就此放手。”
有些事只需经历一次就够了。
跟丢对方的那些天里,他的心也跟着被挖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那是一种得而复失、刻骨铭心的痛,更是希冀一次次落空后的怅惘,他对他的执念也在那漫长交错的时差里愈演愈烈,几近癫狂。
他要把那只蝴蝶放进网中饲养,让他哪里都去不了,让他无论去哪里都离不开他的身影。
视线不经意间划过那饱满红润的下唇,昨晚的回忆在脑海中轮番重映,埃蒙眸中的暗色愈发深沉。
额前的长发随着头颅的不断下倾,接连滑过青年的脸颊。
想再尝尝……
“疯子……”
对上那人黏糊炽热的目光,付乘凛刚酝酿好的狠话,无端堵在胸口。
似是为了掩盖那几秒错乱的心跳,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猛的推开头顶上方压得越来越近,越来越重的呼吸,转而抱起一旁付旬舟。
“哈呀~”
付旬舟正跟阿瑞斯玩得不亦乐乎,藏在袖子里的小手上下挥动着,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被爹爹晾在婴儿车里,将近一个上午的事实。
视线扫过那个时隔多日,再度出现在付旬舟怀里的机甲,付乘凛目光一顿。
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匆匆丢回埃蒙身上,反倒饶有兴致地观察了片刻。
透过那遍布机身的金色线条,若隐若现的古兽图腾,以及头部独特的骨骼结构,关于机甲的来历隐隐有了答案。
“你的机甲是传说中的机甲战神——阿瑞斯?!”
连机身纹饰都蕴藏着精神力的机甲,整个星际仅有一个!
“不错,阿瑞斯确实是机甲大师叙的作品。”
埃蒙面色一凝,随即浮起一抹赞许,进一步肯定了他的猜测。
“果然。”
想到这架机甲背后的机甲师——那个活在传说中的名字,付乘凛脸上闪过些许惋惜。
在联邦,没有人不知道叙,一个能将精神力具化为图腾的机甲大师,又或者说是机甲界的神话。只可惜,在制造出神级机甲阿瑞斯后,那位机甲师一夜之间失去了踪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年,他曾试过动用队里的关系网,从茫茫星海中寻找那人的下落,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再后来,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机甲,找人的事才终于画上了终止符号。
“哒~”
一截长长的袖子打上付乘凛的手背,将他游离的思绪重新唤回现实。
付乘凛顿了顿,替付旬舟把那过长的袖子往上挽了几层,确认不会影响小家伙的活动后,步伐利落地走出了办公室。
“乘凛,你要去哪?”
察觉对方的走开,埃蒙迅速跟上脚步,并肩而行。
“你之前不是希望我从这座岛上离开?你的提议,或许值得考虑考虑。”
付乘凛抬头望向上空黑沉沉的云雾,一时间,心绪翻涌。
食雾岛已经不能久待,他也是时候把离开二区的事提上日程了,在皇家舰队进岛之前,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埃蒙眸光一亮:“你……愿意跟我回塞纳星?”
付乘凛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埃蒙的幻想,眼底略过一抹决然:“只是离开这里,不代表我会自投罗网。”
付乘凛先是去了一趟一区的飞船锻造基地,解决了飞船的事情,便马不停蹄地动身前往三区拍卖场。
许是四区的事还未定夺下来,拍卖场的贵宾专区里,只坐着退出四区争夺战的一区领主,三区领主跟五区领主不见身影。
付乘凛一如既往地替自己找了个相对低调的座位,远远静候着拍卖台上的拍品。
“你怎么换了面具?”
主持人解说的空隙里,埃蒙新换上的金羽面具倏而映入付乘凛余光,恰恰是他之前在竞技场上见过的面具。
没看错的话,对方换下的白羽面具跟戴在脸上的面具材质应该同源,除去颜色有差,没有任何分别。
难道是不喜欢白色的款式?
“是因为……这是乘凛的面具啊。”
经付乘凛这么一问,埃蒙身上的体温急速上升,目光稍顿,随后坦诚地说出了某个被对方忽略的真相。
即便脸上有着面具的遮挡,那琥珀色瞳眸里真挚而热烈的剔透莹光,依旧分毫不误地落入了付乘凛的视线之内。
“你之前一直在跟踪我?还带走了我之前的面具?”
付乘凛脸色一沉,难怪他一直觉得眼前的面具熟悉,没想到还真是他之前戴过的!
眼前的帝国皇帝,除了带走他落下的面具,到底还有什么变态行径是他不知道的……
虽想是这么想,付乘凛却没有坚持从埃蒙脸上夺回自己的面具。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更多地匀在了主持人接连道出的拍品上。
“我当时想暗中保护你。”
而埃蒙像是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冷意一般,神情很是认真地挽起了付乘凛的手,骨形完美的下颚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添了几许朦胧的暗调。
“松开,别逼我动手扇你!”
付乘凛眼皮一跳,不可否认埃蒙掌心渡来的体温的确有着难以抵抗的力量,但很显然这一拿来粉饰事实、迷惑视听的手段,他并不需要。
于是,他十分果决地甩开了覆在手上的凉意,换过另一边手抱着付旬舟。
“嗷~呼~”
被切换视角的付旬舟,眨眼间便被自家爹爹面具上缀着的挂坠吸引了眼球,糊满口水的小手不自觉地伸向那条悬落在眼前的石头挂坠。
不等他使足喝奶的劲抠下那闪亮亮的石头,这边付乘凛早有所觉,板着脸压下了他的小手。
付乘凛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那对与他眉形相似的眉毛,此刻曲成一个委屈的弧度,圆而大的杏眼含着一泡水汽,似是在控诉他的严厉。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不出意外地跟陷入苦思的某人对了个正着。
对上那人探究的目光,埃蒙心脏顿时漏了半拍,紧接着洪流般的喜悦,于短短的一瞬间冲垮了被拒绝时的失落。
他迎着对方的视线,碰了碰脸上的面具:“怎么了?”
付乘凛收回视线,语气敷衍:“没什么。”
所幸埃蒙戴了面具,若是真要从那张脸上见到与付旬舟相似度过高的神态,付乘凛今后的育儿成本怕是要翻倍增长。
很快,拍卖场中央一个名为“幻形钮”的拍品,吸引了他的心神。
据主持人介绍,那“幻形钮”属于辅助型的微型物件,佩戴后可以在一定程度改变人体的初始面容,包括极为关键的瞳膜特征,甚至能够躲过SS级的人脸识别检测,隐蔽性能极强,摘下后即刻样貌复原。
倒是很适合他现在的处境。
主持人话音落地,付乘凛不带一丝迟疑地举起了手中的竞拍牌,与其他买家一同投入该轮拍品的竞拍行列。
埃蒙向那拍品投去浅浅一瞥,仍旧维持着面向付乘凛的姿势,静静聆听周围彼起彼伏的竞价声。
昏暗的光线为他搭就了临时庇护所,使得那双凝视着付乘凛的目光越发幽深,热意之深之广,足以将眼前之人从身到心尽数吞没。
而此时的付乘凛吃足了前几次的经验,对埃蒙的底线早在不知不觉间一低再低,更低出了他对常人的容忍界限。即便身旁那道灼人的视线,已经激起他的防卫本能,但只要不对他上嘴又上手,他尚且能说服自己对其冷处理。
在这场长达四个小时的拍卖活动里,两人就这么误打误撞地达成了某种和谐的相处模式。
整场活动下来,付乘凛一共拍下三件相对实用的拍品,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陪同付乘凛的埃蒙,也收获了一张新的面具。
二区议事厅。
“两天后,我会离开二区。至于这里所有的事务,以后将由你们来管理。”
“什么?!”
托文跟吉克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读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大人,您是因为通缉令的事吗?”
震惊之余,吉克很快便联想到了那份通缉令的事。
“差不多,主要是我该离开了。”
“大人,以您的能力完全不用担心。”
在托文看来,以付乘凛的实力完全可以胜过其他领主,一张小小的通缉令根本不会构成威胁。更何况,这座岛上遍地都是通缉犯,谁又会在乎谁过去犯了什么错,更不会有谁在意所谓的悬赏级别,至于那些人的追捕,在这片恶徒称王的乐园,更不足为惧。
“我要离开的事,已成定局。”
付乘凛摇了摇头,这次的事岂止是一张通缉令这般简单。
他顾忌的是那些虎视眈眈的领主,一旦其他领主借帝国的势力对他施压,二区只会成为四区之后的下一个无主之地,他这段时间的心血也会付之一炬。
他得在这之前做好安排,才能走稳下一步。
“你跟吉克是我在二区里最看好的,将二区交给你们我也放心,明天……”
“轰——”
刹那间,厅门从外往内被人轰开,埃蒙随之出现目三人面前。
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本就白皙的脸颊看起来比之前更要苍白几分。
而他怀里的小家伙,像是感知到了父亲的情绪一般,也苦着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嘴巴紧抿,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朝爹爹看去,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付乘凛不太明白埃蒙这是在闹哪一出,呐呐地问:“你怎么进来了?有事?”
埃蒙坐到付乘凛的邻座,眼角微红:“乘凛,我也要听。”
“大人,这……”
托文跟吉克顿时心生警惕,视线聚集在付乘凛身上,有些拿不准该不该替对方把人赶出去。
“不用管他,接着我刚刚说的,明天我会告知二区所有人……”
付乘凛一看埃蒙这幅模样,顿时了然对方又吃错药了,索性不再搭理,接着安排手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