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脚步一顿, 回想了下这次随行的侍卫们。其中两人和胤禔关系不错。
让这些人去汗阿玛跟前告状,定然会放大自己的错误。哪怕汗阿玛不信,找自己求证, 自己解释清楚。也会在汗阿玛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不信老四是全然为自己着想,兴许老四只是想借此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胤礽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小少年,“查办内务府的事情,我早就劝过你, 没必要赶尽杀绝, 你这样对你自己的名声也不好。也让你额娘难做。”
胤禛颔首,“我明白了,那依二哥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那些有钱不还的奴才?”他知道自己直接带人去抄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他想不到比那更能立竿见影解决问题的法子了。
胤礽道:“禀报汗阿玛, 让汗阿玛处置。”
从小舅公就叮嘱他, 不好办的事儿就别自作主张, 让汗阿玛去处理。
殊不知这法子对胤礽来说是正确的, 但对其他皇子或大臣来说,就不适用。皇上让你办差,你处理到一半, 怕得罪人, 撂挑子不干了,让皇上去处理。这样皇上还会给你安排差事吗?
胤禛心下摇头,没有答应, 却也没反驳。
胤礽也懒得和他细讲, “你长大就明白了,办差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二人到乾清宫时, 见胤祺在那吃冰镇水果,都愣了下。
胤祺看向康熙,“给二哥、四哥也来两碗冰镇水果吧。”
康熙不搭理他,而是问胤礽、胤禛,“你俩怎么一块过来了?”
胤礽率先开口:“儿子一时性急,动了手,刚给老四道歉来着。”
胤禛闻言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不过当着汗阿玛的面,确实不好如实说。只能点了点头。
康熙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脸上扫过,让他俩坐下说话,又命人端了冰镇水果上来。
胤祺道:“冰镇樱桃好吃,今年樱桃可甜了。”
胤礽没忍住,问胤祺,“你来做什么?”
“我来……”
“老五来帮你说话,让朕别生你的气。”康熙打断胤祺的话,看向胤礽道。
胤礽一愣,五弟为什么会帮自己?
谁知胤祺却疑惑地看向康熙,“我没有帮二哥说话呀。”他明明是说让汗阿玛教训二哥。
康熙:……
胤礽:……
康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哦。
“老五说,你们今天打架不是什么大事儿,教育你几句就得了,罚抄什么的耽误你时间,就算了。”康熙道。
胤礽站起身道:“今儿是我不对,汗阿玛怎么罚我都成。”
康熙默然片刻,对胤禛、胤祺道:“兄弟之间有个小打小闹是很正常的,朕小时候也和你们五叔打架,不过啊,打完就翻篇儿了,不能把事儿装心里。”
胤祺一个劲儿点头,“就是就是。”
胤禛则道:“我们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就怕别人瞧去了,以为我们兄弟不和……”
康熙点头,看向胤礽,“老四都懂的道理,你怎么就想不到?今儿还是在外面,万一被人认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胤礽闻言,跪下道:“儿子错了,儿子当时怒火攻心,一时忘记了场合。”他也很后悔,不该当街动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康熙道:“老四、老五你俩也是,为个玩笑话非要和你们二哥争,有必要吗?”
胤祺张了张嘴,想到二哥都已经和四哥道歉了,就没说什么。
胤禛则是只在心里叹息一声,以后弟弟们怕是没人敢和二哥意见不一了,就算心里想法不一样,嘴上也不会据理力争。
他们小时候面对大哥就是这样,大哥脾气不好,两句话不对就凶他们,他和老三就避着大哥,也就是这一两年,他们发现大哥只是嘴上凶,还经常维护他们,和大哥的关系这才亲近了一些。
这么说起来,大哥和二哥不对付,俩人的脾气倒是挺像。
只是二哥是太子,这样的脾气必须得收敛,否则造成的后果远比大哥更严重。
康熙见胤禛、胤祺低着头不吭声,摆手,“你俩回去吧,今天没玩儿好,等朕有空带你们出去。”
“哇!”胤祺闻言立刻高兴起来,“太好啦!”
胤祺乐颠颠拉着胤禛告退,已经计划起下次要去哪儿吃。
康熙听到老五的笑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将目光落在胤礽身上,“你把下午发生的事儿和朕说一遍。”
胤礽也不知胤祺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添油加醋,他迟疑片刻,还是如实讲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遍。
康熙听他所言和胤祺说的一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你修身的工夫还差得远,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可不行,回头跟老三道个歉。”老三才是最无辜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了。
胤礽应是。
康熙又说:“至于老四,朕知道你为什么怨他。”
胤礽闻言,心下一颤,忙跪下解释道:“汗阿玛,儿子只是觉得老四做事太激进,不知变通,也,也是为了他好。”
康熙在心里叹息一声,老二早就表示过不赞同老四的做法,但他却管不住老四,只会在自己跟前抱怨。这才是最让康熙不高兴的点。
身为储君,连自家兄弟都管不好,日后还怎么让朝臣们听话?
能力不行,脾气也不好,当了皇帝靠什么服众?
康熙现在不是生气,而是担心。
好在保成还小,慢慢教育还来得及。“朕知道你是为他好,那小子当时不明白,现在也明白了。是朕不对,朕就不该让老四帮你办差。”
他嘴上这么说,但当时正是因为老四办事认真,康熙才让他帮胤礽。他现在反倒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老四。
胤礽道:“是儿子无能。”如果他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也就不用让老四主导此事了。
“知道就好,你是太子,你的兄弟们以后都要替你办事,你得学会让他们听你的,当然,不是靠动手的方式。”康熙道:“而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胤礽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好了好了,”康熙见自家保成可怜巴巴的,就冲他招手,让他到身边来,“你的这些弟弟们虽然一个比一个不会说话,但心是好的,你看老五,那真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一点儿不会拐弯,朕要和他计较,早就被他气死几回了。只能劝自己,他是个善良孩子。”
他就跟胤礽说了胤祺帮那小太监求情的事儿,“那小奴才之前得罪过他,他还替人家跪下求情。”
胤礽闻言,有些惊讶,说真的,他料到汗阿玛会严惩那奴才,他也很想替那人求情,可他不敢。便一直没提此事,谁料五弟竟会为他跪下求汗阿玛。
他想不明白,老五没理由护着那小太监啊?
别说康熙和胤礽想不明白,就连胤禛都不明白。
二人从乾清宫出来,胤祺和他说了汗阿玛差点要了小太监性命的事情。
胤禛道;“那种奴才就该严惩,也可杀鸡儆猴,让二哥身边其他人都老实一点儿。”
胤祺摇头,“不行不行,那也是一条人命。而且单论这回的事情,他只是说错话了,罪不至死。若是之前的事情,那也需要调查,如果那名苏拉死了,他是该偿命,如果那苏拉没死,他也就不用死。”
胤禛哼了声,“你帮他求情,他未必会念着你的好。”
“我又不是他主子,不用他念着我的好。”胤祺笑道。他到现在都不知那奴才叫什么名字呢。
胤禛叹气,“你这么心软,以后你王府的奴才还不得翻天?”
“我才没有心软,刚我骂那个奴才明明超凶!”胤祺道。
“你那叫凶,我成什么了?”胤禛斜他一眼。
胤祺挠头,“我就是拿不出那个气势。”
胤禛:“所以说啊,算了,你以后娶个厉害的福晋帮你管家。”
“好好的,提什么福晋呀?”胤祺侧头看胤禛,坏笑道:“四哥你想找福晋了?”
“我才,才没有。”胤禛轻咳,“我先走一步,你也赶紧回去洗个澡。”
胤祺回宁寿宫后,本来不想跟皇玛嬷说兄弟们打架的事儿。但太后没问两句,他就说漏嘴了,只好如实跟太后讲了。
太后皱眉,“老二的脾气怎么也这样?你知道他的脾气了,以后就别跟他争。”太后摸着胤祺的脑袋道,这回老五幸运,有哥哥们帮他挡了,下回万一老二又发脾气,老五未必能躲开。
胤祺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你二哥和其他兄弟不同,他未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自然接受不了其他兄弟们都反驳他。”太后道:“这不是你二哥的问题,是太子这个身份让他变成这样的,换谁是太子,谁都接受不了。”
胤祺眨了眨眼,“就跟汗阿玛一样?”
太后笑着点头,“是啊,你看你二伯、五叔什么时候敢反驳你们汗阿玛?”
胤祺想了想,“那万一汗阿玛做错了呢?”
“做错了有朝臣进谏,自家兄弟不行,说多了就成了麻烦。”康熙和兄弟们的关系这么多年一直不错,除了康熙明理之外,福全和常宁老实不多事也是原因之一,太后希望胤祺他们和胤礽也能是这样的关系。胤礽她管不了,只能教胤祺。
胤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在二哥已经知错了,以后会改的。”
康熙跟胤礽谈过话,晚上又去阿哥所逛了一圈,听胤祐、胤禩把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遍。
大家讲得大差不差,康熙心下稍慰,儿子们都挺老实,没有添油加醋地向着哪边。
他最后去了翊坤宫,把胤禟叫过来,“没被吓着吧?”
胤禟:“吓着了,二哥好凶,四哥也好凶!”
宜妃已听四格格说了阿哥们打架的事儿,生怕万岁爷怪罪老五、老九,毕竟其他阿哥都向着老五,太子才不高兴的。
听胤禟还这么说,宜妃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康熙戳戳胤禟的小胖脸,“那小九以后别跟他俩学,跟你五哥学,别动不动发脾气。”
宜妃一愣,惊喜地眼睛都睁圆了,她没听错吧?
然而,胤禟下一句话又差点把她吓着。
小家伙一抬下巴,“我才不和五哥学,五哥脾气太好,容易被欺负。”
康熙倒也不恼,“一个人被不被欺负,不是脾气决定的。你看汗阿玛脾气也挺好,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
胤禟歪了歪脑袋,“好像是哦。”反正小家伙是没见过汗阿玛发脾气。
一旁的宜妃则不由腹诽,您说着话不心虚吗?您要是脾气好,世上就没有脾气不好的人了。而且您是万岁爷,普天之下谁敢欺负您啊?
胤禟问康熙,“是不是有钱的人就不会被欺负了?”
康熙摇头,“是聪明又善良的人就不会被人欺负。”
小胤禟听得一知半解,“师父说小九可聪明了。”
康熙哈哈大笑,“对对对,所以没人欺负我们小九。”又问胤禟出去问价有什么感受?
胤禟道:“做小买卖太难了。百姓们的日子真不容易。”
宜妃:……
救命啊!胤禟这么不会说话,挨打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康熙也在心里默念,不要和小孩子计较,“你还小,没见过前几年,街上做生意的都没几个。”
“这样吗?那这么说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那是自然。”
小胤禟闻言高兴起来。
太子当街动手打兄弟的事儿很快就在满洲勋贵之中传开了,毕竟能随行的侍卫都是康熙信任的人,这些人各个出身名门。
大家回去跟家里一说,家里再互相通通气儿,事情根本压不住。
支持大阿哥的人自然心中暗喜,大阿哥立功,太子爷却犯错,万岁爷对大阿哥的印象定会好上加好。
而像佟家这样还在观望的人家,则打起别的主意。
“姐姐如今是指望不上了,也没法送人进宫,咱们不如早点扶持四阿哥。”佟国维的儿子隆科多如今也在御前任侍卫,那日虽未随行,却听其他侍卫讲了当日的情形,“听说四阿哥挺厉害,先是和太子争论,又打了太子身边的奴才,这下俩人定然是要结仇了,这时候去示好是最合适的。”他试图说服父亲。
其实早就有人劝过佟国维扶持四阿哥,但一来四阿哥还小,看不出秉性能力,二来佟家之前一直等着女儿生皇子。如今佟家和皇上的血缘反而成了劣势,想当两朝外戚是不大可能了。
佟国维有些动摇,就吩咐隆科多,“行,那你先在四阿哥面前混个脸熟。”
隆科多道:“可我没什么机会接近四阿哥,而且四阿哥不大跟我们说话,阿灵阿是他姨夫,他都不搭理。”
佟国维皱眉:“那你说什么废话?”
隆科多笑道:“儿子是打算下从五阿哥下手,不知道为什么,万岁爷最近经常召见五阿哥,我们见他的机会比较多,而且五阿哥好哄。四阿哥和五阿哥关系又好,哄好了五阿哥,四阿哥那边也就不愁了。”
佟国维哼了声,“何必这么麻烦,直接让你姐跟四阿哥说就是了。”四阿哥额娘那边帮不上他,他巴不得佟家帮忙呢,要他说,该四阿哥来求他们佟家。
“要在从前倒是可以,但姐姐现在只能指望养子了,八阿哥、十三阿哥太小,四阿哥是最合适的。”隆科多道:“我先去试试。”
佟国维想了想,点头,“别和鄂伦岱说,他和阿灵阿关系好,不待见四阿哥,到时候只会给你添乱。”
“阿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