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君,还能走得动么?”

  “好像有点困难,望月老师可以帮我一下么?”

  “我觉得你身边的中原君或许更能胜任。”

  “欸,但是中也他也受伤了,所以果然还是要拜托望月老师了吧!”

  两道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道是欢快活泼的少年声音,一听便是太宰治的;另一道声音低沉磁性,声调优雅沉静,是那个戴眼镜的紫发大叔的声音——不对,他的眼镜早就摘下来了。

  从纠结疑惑的思绪中回过神抬起头,中原中也还没想出个结果,便看见西海晴斗已经走到了他的眼前,此时低下头不知道正在和太宰治那个狡诈的混蛋在说些什么——诶,眼镜又重新戴上去了?

  看上去他和兰波的交谈已经告了一段落了。

  中原中也刚听到太宰治似乎在叫他的名字,便看见那个被叫“望月老师”的家伙转过头来神情自若地问他:“中原君,你刚才受伤很严重么?”

  中原中也可听不得这个,当即大声地反驳:“当然没有,对我来说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我又不像是太宰那个家伙——”

  ——说到太宰治,那家伙人呢?

  他转头去寻太宰治,然后便看见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地上,一派“下一秒就要晕倒死掉”的模样,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谴责……看得中原中也嘴角一抽,连嘴里要说的话都一下子卡壳忘掉了。

  “喂,太宰,你在干嘛?”

  之前望月薰将太宰治丢到他身上没多久中原中也便将他丢到了一边——开玩笑这家伙根本就没怎么受伤,一直和兰波在打架的明明都是他,太宰那家伙只是被那个早就死掉了的那个港口黑手党的前任首领……啊,现在要叫前前任首领了——给用镰刀划了两刀,总之哪里需要他抱了?

  在望月薰和兰波打架的时候,他们两个就站在一边“观战”——原本他还想要去帮望月薰一起去打兰波的,然后就被太宰治那家伙给制止了。

  因为之前一些打赌打输了的缘故……总之就是导致目前中原中也不得不听从太宰治的“命令”就是了。于是中原中也就真的完全“观战”了。

  他记得刚才这个绷带混蛋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来着……现在就这样一副快要死掉了的样子,这也太假了吧?他以为没人会看得出来么?!

  “太宰君说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无法移动,可以拜托中原君你帮忙一下么?”

  ——结果为什么居然还真的有人信了啊?!

  “哈?我才不要中也!”西海晴斗话音刚落,太宰治立刻大声道。

  中原中也下意识回以同样大声的反驳:“你以为谁想要帮你啊!”

  “等下,已经结束了吗?”中原中也后知后觉,还有些不太敢相信:“不需要再打一架了吗?”

  “不需要了。”西海晴斗说:“兰波已经答应了我,不会再追杀太宰君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已经不用再打一架了。”

  在他话语落下之际,周围淡金色的亚空间消失了。

  青空向外蔓延,阳光洒落在身上,他们重新出现在了兰波的屋子外。

  西海晴斗偏过头。在距离他不远处,一片废墟的泥土之上,一只插着一支吊钟的漂亮细口玻璃瓶完好的放置在一块小小的、淡金色的亚空间方块里。吊钟安静地舒展着叶子。

  他走过去,弯腰将花瓶重新抱起,递给了兰波。

  “这是原本打算送你的礼物,现在看来似乎还能够送出去。”

  他问:“刚刚忘了问,兰波君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么?”

  兰波伸手从西海晴斗的手中接过花瓶,犹豫着摇了摇头。

  “我……目前还没有想好。”

  他迟疑着,缓慢开口:“ 将中也君带回法国原本是我和保尔的任务,但他临时背叛了我。我没有想到……他活下来了。他没有死。我以为他已经被我杀死了。接下来……我或许打算先去找到他。”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睛里仍是充满了迷茫。

  中原中也冲着他喊:“别想了大叔,我才不会和你去什么法国!”

  兰波没有回答。

  “我说过,兰波君你的记忆是有问题的。”西海晴斗冲他微笑:“你要怎么保证,你如今想起的其他记忆也都是真实的、没有虚假的呢?”

  “不如等你的记忆全部恢复,不再混乱了以后再想想好了。”他说:“不然,轻易做下决定的话,未来说不定会后悔的。”

  “就像是结城千岁那样么?”兰波问。

  ——就像是《失忆症》里,结城千岁杀死宫崎兄妹,却又在恢复记忆之后感到后悔那样么?

  不需要西海晴斗做出回答,他似是已经有所领悟,朝着西海晴斗点了点头,又微微弯了下腰致意。

  “我明白了。多谢你,望月老师。”

  “不需要道谢,这都是出自兰波君你自己的决定。”

  西海晴斗也微笑着回答。

  实则内心一片茫然。

  ……啊?你明白什么了?又关“结城千岁”什么事?话题是怎么突然跳到“结城千岁”身上的?

  好在兰波似乎已经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也不需要他再多解释些什么。西海晴斗稍微松了口气。

  他转身又走到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面前。

  太宰治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中原中也率先受不了地打破了平静,少年双手抱臂:“骗子大叔你来的正好——我要走了,这个家伙就扔给你了。”

  “‘骗子大叔’?”西海晴斗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中原君是在说我么?我可不是什么骗子。”

  “谁说不是的?你之前明明骗我说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吧?”中原中也不满道:“明明你不仅认识这个绷带混蛋还认识那个兰堂大叔,而且还有异能力,到底哪里是普通人了?”

  “原来中原君你还记得我。不过我的名字是望月薰。”西海晴斗颇感意外。

  “会忘记才奇怪吧?”中原中也吐槽,“毕竟你真的看起来很奇怪。我记得你的名字,你说过。”

  中原中也是曾经见过西海晴斗的——在一年多以前。

  那个时候他还是「羊」的首领……白濑他们曾经不小心将他当成了黑手党的人想要抢劫他报复回来,结果反过来被对方制服了,还差点被送去横滨警视厅。

  他赶到的时候也差点产生了误会和他打起来,好在误会及时解除,没有真的打起来……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异能力的普通人而已。

  因为“望月薰”当时的一些言语太过犀利,因此中原中也对他的印象很是深刻,也才会在之前刚见到他就想起来他是谁。

  西海晴斗哑然失笑。

  “有谁有规定拥有异能力就不能当一个普通人了么?”他反问中原中也,慢条斯理道:“而且,中原君你当时也没有问过我有没有异能力。”

  “兰波君是我之前的邻居,至于太宰君,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交集,我今天也不过是第三次见到他而已。”

  ——但是一般也没有异能力者会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普通人的吧?中原中也纠结了。

  “等一下,只是第三次见面,你就这么决定帮他了吗?”中原中也提醒他:“喂,太宰这家伙可是很狡诈的,你不要被他给骗了。”

  “好过分,又在我的面前和望月老师说我的坏话了,是以为我听不见吗,中也。”

  原本一直坐在地面上没出声的太宰治突然幽幽道:“我才不会欺骗望月老师呢。而且,中也不也是只和我认识一两天就来救我了么?”

  中原中也瞬间没好气道:“哈?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是被你骗过来的吧?”

  “因为太宰君刚刚向我求救了啊。”

  西海晴斗又将之前的解释重复了一遍,问:“那么现在,中也君打算要做些什么呢?”

  “答应过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和我没关系了。”中原中也双手插进口袋,酷酷地转身,只给西海晴斗和太宰治留下了一个背影:“总之,我先走了,这个混蛋就交给你好了——”

  “这下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呢,望月老师。”

  太宰治凝望着他,柔声道:“望月老师要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么?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的。”

  西海晴斗伸手,将太宰治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是真心话么?”

  他忽然勾起唇,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太宰君,自己还能行动么?”

  太宰治顺着他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回答他的哪一个问题。

  “既然伤得这么严重,需要去我的家中修养一二么?我猜太宰君你现在大概不怎么方便去医院,我家中还有备着的一些医药,大概还够用。”

  西海晴斗又问。

  又自顾自道:“不过,我觉得,太宰君你应该还能自己走才对。”

  太宰治平静的假象终于破裂了一丝痕迹,脸上流露出了真切的惊讶。

  “兰堂先生没有和望月老师你说过么?我可是杀死了港口Mafia的前任首领哦?”

  “是有说过,怎么了?”

  “……就算这样望月老师还要把我带回家么?会有很多麻烦的哦?望月老师很讨厌麻烦的吧?”

  “如果不把你带回去我才会觉得麻烦吧。”西海晴斗说。

  “我想假如我的记忆没出现问题的话,我记得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三次了——因为之前太宰君你向我求救了啊。”

  不知为何,太宰治忽然陷入了沉默。

  “太宰君你很了解我么?”

  西海晴斗看了他一眼,少年一身黑衣,摇摇晃晃地和他并肩向前走着,身上的衣服上一块黑一块灰,看上去显得脏兮兮的。身上的伤痕如果不及时处理、继续再这么走下去而不是停下来的话,还没结疤只是堪堪止住了血的伤口很容易再次破裂开继续流血。但西海晴斗只是悠闲地走在他的身侧,没有半点想要将他抱起或者背在背上的想法。

  他有些好笑,也当真笑了起来:“看来太宰君对我还是不怎么了解才对——难道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么?”

  虽然眼镜还好好的戴在他的脸上,但那张雍容昳丽的脸庞上,依旧如刚刚摘掉眼镜时一样充斥着淡淡的邪气,长眉挑起、唇角上扬,与素日里平和淡然的模样一点也不相同,却依旧显得无比和谐,全然没有违和感——仿佛这张脸上出现的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表情一样。

  太宰治睁圆了眼睛。

  “所以——,”西海晴斗慢悠悠、懒洋洋地又问了一遍,浅灰色的眼瞳中带着某种无机质的冷意:“太宰君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要去我家里做客修养一段时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