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03
云筠猛地顿住脚步,转身看她。伊菲尔仍旧坐着,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石桌上,食指轻敲着桌面。
她的眼皮微垂着,露出浅浅的双眼皮褶皱,显得眼窝更加深邃,幽绿瞳仁里是绝对的自信。
云筠心里一惊,折返回去。
光是拉芙和朵莉亚姐妹俩,已经让她精疲力尽,现在局面这么混乱,这位祖宗要是再添乱,她就真的没法应付了。
“伊菲尔,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云筠在大公面前坐下,倒了一杯茶给她。
伊菲尔笑着,接杯子的时候连同她的手一起握住,指尖轻轻摩挲手背。
“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生疏,连坐下喝杯茶都不能。”
云筠叹口气,无奈道: “你明明知道,我们的身份不允许……”
不允许交往过密,甚至连朋友都没得做。
女王向来忌惮这个妹妹,明里暗里提防她,所以伊菲尔成为大公之后,不再来神殿。
只有老死不相往来,才能打消女王的疑虑。
之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云筠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伊菲尔,但知道她对王位无意,不然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她。
“说吧,突然这么做的理由。”
云筠把手抽出来,拿起旁边的丝帕擦了擦。
伊菲尔看着她的动作,眼神一暗,她端起杯子抿一口茶,声音缓缓荡开。
“听说,朵莉亚许诺你,等她成为国王之后,会让你离开神殿。”
云筠没有回答她,而是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今天之前,她以为这些话只有说的人和听的人知道,可现在看来,听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感觉神殿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她不是居于正中的那只蜘蛛,而是被蛛丝缠住的猎物。
任何人都能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往她身边安插眼线。
她的身上缠着好多线,朵莉亚,拉芙,伊菲尔,女王,各牵着一根。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线就会变成绞断她脖子的凶器。
“我出不去的,你不是也知道吗,我背负着怎样的责任。”
就算出去,也是靠自己的力量出去,不受制于任何人。到时候隐姓埋名,天高海阔,去留随她。
伊菲尔放下杯子,又抓住她的手,这次用了十足的力气,捏得云筠骨头生疼。
“可你答应她了不是吗?”
云筠心道这也不怪我啊,谁十年如一日地待在这种枯燥沉闷且教条众多的地方,能不发疯?
当时又正值她对王权失望透顶,极度自厌的时候,难免会被朵莉亚的小意温柔打动。
现在看来,朵莉亚也只是利用她达到目的而已,是她错把假意当真情,差点就变成了棋子。
不过这样正合她的意,毕竟要利用她们做任务,牵扯到感情太麻烦了。
“要是答应了,朵莉亚现在就是王储了。”
伊菲尔明显不信,云筠也不指望她相信,只求她别搅和进来就行。
“伊菲尔……大公阁下,王座上的人在拥有权力的时候也失去了自由,你想成为一只被关在笼子里,不能飞翔的鹰吗?”
伊菲尔手上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看到云筠吃痛的表情,她才倏然松开手,脸上的阴翳也淡了几分。
“在你心里我是该展翅高飞的鹰吗?”
云筠点头。
她曾骑在高头大马上,让整个西大陆闻风丧胆,不是鹰是什么?
或者是狼,是虎,是豹?无论是什么,一旦她参与王储之争,朵莉亚和拉芙几乎没有胜算。
这种意外,最好还是扼杀在摇篮里。
伊菲尔表情又松动了些,可看着云筠的眼神却越发炙热,绿色瞳孔发着光,像熠熠生辉的宝石。
云筠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她说: “干脆一把火烧了神殿,我远走高飞。”
这是她会做出来的事,而且死遁也是个好办法,但现在她不能离开。
“然后呢?跟你一起流浪吗?伊菲尔,我从小就生活在神殿,过惯了饭来张口的日子,让我舍弃一起跟你走,我做不到。”
这只是借口。
伊菲尔征战多年,肯定积攒了很多财富和人脉,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只是她有任务在身,短时间内还得当这个大祭司,做人民眼中的神之女,传达神谕。
只有把双胞胎中的其中一个扶上那个位置,她才能毫无顾忌地离开。
伊菲尔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沉重,她沉默半晌,说: “你总是这样,五年前不肯跟我走,现在又拒绝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听你的了。”
咬着牙说完,大公脸上又露出了慵懒的笑,表情傲慢轻浮。
“大祭司,这衣服不适合你,衬得你像个病人一样没气色,我送你几件吧。”
说完,她站了起来,嘴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地笑,转身离去。
傍晚时分,大公府的礼物来了,除了几盒珠宝首饰和许多宝石,最多的就是衣服,云筠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塞进去。
“回去告诉大公,她的好意希洛心领了,至于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来人是伊菲尔最信任的下属,她对云筠行礼,道: “大公阁下说,如果您不收下的话,她就把这些挂在神殿外面,让每个来祷告的人都欣赏一下。”
无耻!云筠咬牙,让他们把东西拿了进去。
晚上,两只不听话的小狗果然又来了,一个被关在窗外,另一个被拦在门外。
任凭她们怎么装可怜,云筠都无动于衷。
好小狗安静地蹲在角落,坏小狗祈求,哭泣,最后露出真面目,用牙齿撕咬窗框。云筠被吵得没法睡觉,打开窗户把她拎了进来。
拉芙龇着牙,嘴里还有窗框上咬下来的木屑。
“你到底想做什么?”云筠带着怒气问。
拉芙一把抱住她,嘤嘤嘤地哭起来。
“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外面?外面这么冷,你好狠心,呜呜呜……”
她身上的确很冷,云筠被冰的一个激灵,不过这不是她撒泼的理由。
“那就回去啊,非要在这耍无赖?我不欢迎你,不懂吗?”
拉芙仰头看她,一脸受伤的表情,假哭蕴出来的眼泪,顺着眼尾往下掉。
“不懂!早上还对我笑了,你肯定在说谎!”
云筠心累到说不出话,把她从身上撕开,正色道: “我喜欢听话的孩子,你不听话,就不喜欢了。”
“你不是已经有一个听话的孩子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听话?我不是朵莉亚的替代品!”
拉芙平时还是很好搞的,只有事关朵莉亚的时候才会一点就炸。
昨天云筠跟朵莉亚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朵莉亚装得乖巧听话,得到了母亲的偏心和希洛的宠爱,所以她很更加厌恶“听话”这个词。
为什么都要她听话?希图索王国已经有一个听话的公主了,她不能做自己吗?
拉芙低着头,散开的红发垂落下来,遮住她的面容,她的身形单薄,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怜。
云筠下意识伸手: “你……”
拉芙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闷闷的。
“对不起,不该跟你发脾气,我只是……”
昨晚来这里的事被母亲知道了,那位女王斥责了她,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朵莉亚也来了,母亲却视而不见。
都是她的女儿,甚至连脸都长得一样,就因为她不像姐姐那样听话,所以母亲不喜欢她。
早前她还会反思自己,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只要希洛不是对她毫不在意就好。
可早上还对她那么温柔的希洛,把她关在窗外,还说她不乖。
生气!难过!又生气又难过。
不用看,云筠也知道她一脸委屈死了的表情,心里知道不该对她心软,可终究没推开她。
过了好一会儿,抽泣声没了,云筠问: “冷静了?”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肯定会赶我走。”她的语气还是酸酸的,不过声音清亮许多。
倒也不是想赶她走,只是这房子隔音不好……
“希洛,你把我关在外面,却让拉芙进去?”朵莉亚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失望。
云筠头疼不已,心里说不出的疲倦。
“你想跟我说什么?”她问一句,顺便把拉芙揪起来,往门边走去。
“让我进去,我要看着你的脸说。”朵莉亚固执起来。
云筠打开门,对方充满怒意的眼神在看到她的那刻,变得委屈巴巴。
好家伙,川剧变脸没你我不看。
“我就知道你不忍心把我丢在这里。”
她伸手来抱云筠,被云筠不着痕迹地避开,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以后别再来了,我不想因为你们再受到惩罚。”
话音未落,把身边的拉芙推出去, “走的时候把这个也带上。”
“希洛,你生我气了吗?”
朵莉亚深受打击,眼圈都红了。
拉芙也急着想挤进门去,扒拉着门框不放。
像两只争宠的狗。
云筠扶额,长叹一口气: “夜已经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我真的很累,需要休息。”
朵莉亚握着她的手,弱弱地说: “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拉芙一把拍掉她的手,自己握上云筠的手,刚要说什么,云筠幽幽看她一眼。
“那……那我也明天来。”
送走了两位祖宗,云筠关上门窗睡觉,身体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连手指都不想动。
果然跟人打交道是最耗费精力的,什么都没做却比主持了一场大型祭典还要累。
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到中天了。
女王派人来宣召她进宫,被拉芙拦下,硬生生等了三个小时。
云筠不知道该哭还是该死,的确很为她着想,但用错了方法,拉了仇恨还不自知。
收拾好后,云筠穿着祭司袍,长发用一根缎带松松绑住,乘坐马车去了王宫。
大殿里除了女王还有几个她的心腹大臣,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不怎么友善。
“大祭司好打的架子,竟然让女王陛下等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个国家的王呢在。”
云筠知道他是故意挑事,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而是径直走到女王面前,行了一个虚礼。
“请问您召我来有何吩咐?”
女王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眼睛里透露着精明和算计。
她自认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云筠看得一清二楚。
这位女王心计有余,能力不足,幸好生在盛世,母亲和妹妹为她打下了江山,还留了一批有能力的人辅佐她,不然以她的能力,这个国家可能早被瓜分了。
周围都是强劲的敌人,还有另一个大陆的国家虎视眈眈,可谓群狼环伺,这也是她虽忌惮伊菲尔,却不敢对她怎么样的原因。
大公积威甚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国内动荡,那些早就盯着希图索的国家,必定会趁虚而入。
内忧外患,她的王位也难保。
嫉妒妹妹,却不得不仰赖妹妹,久而久之,她变得敏感多疑,控制欲越来越强。
其实双胞胎小的时候,她更喜欢活泼外向的芙拉,后来就变了。
她需要的是听话的孩子,而不是一直忤逆她的。
“昨天大公去神殿了?”
她问得很巧妙,不是大公去找你了,而是去神殿了。去找你只是私情,去神殿却有很多种可能。
神殿是能够决定很多东西的地方,就连她王座上的人,也要受到牵制。
云筠明白她的意思,不疾不徐地说: “大公阁下来找我叙旧,还送了我一些礼物。”
女王什么都没说,眸色更加深沉。她拥有一头红发和一双金色的眼睛,即使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仍旧能看出优越的五官。
只是现在,那双好看的眼睛被权力和欲望沾染,变得蒙昧不清,再也没有昔日的神采了。
云筠看着,心想还是拉芙的眼睛好看。
拉芙的双瞳没有被世俗的污浊侵袭过,像琥珀一样纯净璀璨。
“那些东西放在我那里没用,所以我一并带来了,献给女王陛下。”
女王是个贪婪的人,即使拥有整个国家的财富,犹不知足,云筠这么做只是想稳住她的情绪,顺便把烫手山芋丢出去。
伊菲尔没个正经,送给她的除了财宝还有一堆没眼看的衣服,云筠全部拿了过来,让人运到了女王的私库。
什么时候被发现,发现之后会怎么样,跟她无关,毕竟她只是想把财物献给陛下,并“不知道”里面会有那种东西。
对于一个不知情,且忠心耿耿的人,女王如果苛责,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女王脸色稍缓,说道: “大祭司,你是天命神女,从进入神殿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只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国家和人民。国庆祭典马上要到了,在那之前安安静静地待着,懂吗?”
云筠心里沉冷,面上却一派淡然,应了之后就离开了。
那些大臣一个两个愤愤然,云筠只当是狗吠,连余光都不给他们。
刚从大殿出去,迎面碰到了朵莉亚。
“大祭司,女王怎么突然找你进宫?”
云筠看她一眼,收回眼神走自己的路,朵莉亚跟在她旁边,表情关切。
“朵莉亚公主,你不是在神殿里安插了自己的人吗?没必要多此一问,”
她的神殿里那么多人,没有能称为自己人。
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云筠想逃避。去哪都好,只要不回神殿,不是大祭司就好。
朵莉亚脸上血色尽失,小心翼翼地看云筠脸色, “我不是……没有监视你的意思,只是想……保护你。”
“公主,让我静一静吧,拜托你。”云筠说完,加快了步伐。
这任务真是地狱难度,作死之前还得考虑生存问题。
女王一直强调国庆祭典,是因为今年是她登基的第十五年,还是想告诉她,如果不听话的话,祭典之后就会把她处理掉?
云筠感觉女王对她有杀意,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听话做一个傀儡大祭司,还是坚持自我,有所为有所不为,这就跟生存还是死亡一样,难以抉择。
可她凭什么要听话?她又不是被圈养的鸟雀,主人高兴了才会赏她一口吃的,她可是人民的信仰,传达神谕的神之女。
这个老女人欺人太甚!
突然间,云筠有些理解拉芙的愤怒了。
马车在宫门口,云筠上去就被一双手抱住,一只红毛小狗压着她,在她身上嗅来嗅去。
“又跟朵莉亚见面了。”她耷拉着脑袋,不高兴地说, “她是不是又装可怜博取你的同情了?”
“没有。你先起来,很重。”云筠淡声。
拉芙起来,看一眼云筠,连忙低下头去,默默帮她把祭司袍整理好,自己缩在一边,像做错事的小孩。
“知道错了?”云筠问。
拉芙看她,一脸不服气,说的话倒好听。
“知道了,我不该扑倒你,对不起。”
云筠看着她被迫乖巧的样子,心情稍微好了点。小狗崽收起爪子和尖牙,唯唯诺诺的样子,还挺让人开心的。
见云筠脸色还行,拉芙挪到她旁边,小声说: “希洛,我们私奔吧。”
云筠转头看她,这小崽子眼睛里闪着光,好像是认真的。
“还没走出王都,已经被你母亲抓回去了。”
拉芙瘪嘴,不过她不愿意就此放弃,瞥了一眼外面之后又有了主意。
“那就私奔半天,我带你出去玩。”
不等云筠答应,她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然后张开双臂, “下来吧,我接着你。”
马车其实在行走,只是速度缓慢,拉芙走路也能跟上。
白色纱幔飘扬,拉芙的脸若隐若现,她的红发上沾了几片郁金香花瓣,让她整个人像精灵一样美丽。
云筠受了蛊惑,脱掉祭司袍戴上帽子,跳进了她怀里。
马车一轻,驾车的人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往神殿走。
云筠穿着一身白色便装,裙摆过处像花朵盛开,而她的长发随风飞舞,有种随时会被清风吹散的脆弱感。
常年不见阳光,让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眸子显得尤为漆黑深邃,盯着人看时,仿佛能直击灵魂。
拉芙想,怪不得她做祷告的时候总会遮住眼睛,任何信徒看到这双眼睛,都想承认自己犯下的罪。
而她的罪名,是渎神。
她喜欢上了神殿里的神女,妄想让她成为自己的私有物。
罪大恶极。
死后或许会下地狱,但她不在乎。
为了不让面前的人随风飞走,拉芙握住她的手,带她去了自己觉得有趣的地方。
“神殿里的食物太寡淡了,我带你去饱饱口福。”
“你衣柜里的衣服已经过时了,多买几件时兴的。”
“鲜花配美人,这束花送给你。”
云筠走在街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与轻松。
从进入神殿起,她就失去了这项权利,只能作为希洛大祭司活着。
神权带给她的,是失去自己。
拉芙低头闻花,道: “真美。”
云筠笑道: “美是闻出来的?”
拉芙直直盯着她,眼神炙热, “用眼睛看到了,大祭司长得真好看。”
“你才二十岁,别年纪轻轻就这么油腻。”
云筠抱着花,绕过她往前走,拉芙屁颠颠地跟上来,笑得像个痴汉。
“那你夸夸我?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
云筠脱口而出“小狗”两个字,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抿唇走远。
确实是小狗,而且还是控制不住脾气的小奶狗。
逛了一下午,云筠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感觉又能跟黑恶势力大战三百回合。
怕被人认出来,两人一直玩耍到晚上,等天完全暗下来,才狗狗祟祟从神殿侧门回去。
拉芙坚持要把云筠送到房间,云筠不许,两人站在院子里僵持。
“赶紧回去,不然我生气了。”
拉芙颇为受伤,眉眼耷拉下来, “玩的时候叫我亲爱的,回来了就生气,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
云筠挑眉。
“好吧,玩具就玩具。”拉芙小脸皱成一团,并不存在的耳朵也蔫吧了。
云筠忍不住想笑,怕她给点阳光就灿烂,硬生生憋出内伤。
“既然你有这种觉悟,那就听话,嗯?”
拉芙扑进她怀里,脑袋在她颈间轻蹭, “明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不可以。”
“那什么时候可以?”
“看我心情。”
四个字,把纯情小狗哄得晕头转向,高高兴兴地走了。
云筠也不知道她在乐什么,不过傻人有傻福,一直无忧无虑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那任务怎么办?
心里的愉悦被这个事实冲散,云筠心情沉重地回去,在房间门口被人从后面抱住。
鼻尖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陌生又熟悉。
“伊菲尔,你藏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藏,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怒意,不知道对什么不满。
“有事?”
伊菲尔将她转了个身,紧紧箍着她的腰, “你把我送你的东西带进宫了?”
云筠点头,面色毫无变化。
“包括衣服?”
“什么衣服?你还送我衣服了?”
伊菲尔眸色深沉地看她许久,突然笑了。
“你倒是会装傻。”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故意的。
云筠还是一脸不解,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样那些眼线才能把她的意思传达出去。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人。
伊菲尔低头,云筠偏头错开,她的唇就落了空。
“大公阁下,请您自重。”
“拉芙对你动手动脚的时候,你怎么不让她自重?”
云筠推开她,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她,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什么?那小畜。生强迫你?!”
光线太暗了,云筠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下意识觉得,她不适合这种苦大仇深的样子。
轻浮,浪荡,一身反骨,这才是她。
“大公阁下,现在是我的个人休息时间,如果有正事,请明天再来。”
伊菲尔大步跨上来,一只手撑在门上,将她圈在臂弯里。
“以前我说带你出去,你怎么都不肯,今天却跟拉芙厮混半天,那小畜。生怎么蛊惑你了?”
云筠仰头看她,表情从容, “别一口一个小畜。生,拉芙是你外甥女。”
“你还帮她说上话了?好,希洛,你真是好样的!”
伊菲尔捏着她的下巴,眸色晦暗幽深,吻落下来的时候,云筠挣脱她的钳制,从她的隔壁下面逃了出来。
“伊菲尔,你非要做这种事吗?”
伊菲尔不说话,眼神更加幽暗,仿佛一头随时会爆发的狮子。
“别让我讨厌你。”
云筠面若冰霜,声音也冷锐,其实她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淡定,伊菲尔可是战神,如果她真的想强迫她,她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伊菲尔盯着她,沉默不语,许久才叹了口气。
“要么一视同仁,要么就成为我的人,不然我会发疯的。”
论权力威望财富,整个大陆能与她比的人屈指可数,希洛没理由不选她。
之前一直自信,直到她看见两人在院子里拥抱,她才有了希洛会被人抢走的危机感。
守着她这么多年,她在等她自己走向她,可如果她要选别人,那还等什么?
“希洛,你知道我的,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你愿意固然好,不愿意也没事,我有的是办法把你从这里弄出去。”
她阴鸷的语气,让云筠心里一个激灵,没注意就被抱住了。
伊菲尔轻轻抱住她,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从她的动作里能感受到她的珍视,可云筠还是不由心底发寒。
伊菲尔明显对她偏执,这不是什么好事。
过了一会儿,伊菲尔放开她,又恢复了一贯的不正经。
“亲爱的,我明天再来看你,晚安好梦,希望梦里有我。”
她笑着走了,云筠暗暗松口气,推门进去。
短短两天,有半辈子那么长,得快点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不然真的要疯。
每天面对这么多人,能从容应对多么不容易,真是辛苦她了。
缓缓躺下,云筠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
果然睡觉才是最解压的。
一觉睡醒,云筠有了比较明确的想法,既然要作死,那就玩个大的。
逐个击破太慢了,从现在起,无论见到谁都要搞事,能多绝情多绝情,让她们嫌弃,厌恶她。
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刚吃完早饭,朵莉亚就来了。
云筠冷脸看她,朵莉亚弱弱地问: “我做错什么了吗?”
“公主,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你不累吗?”
朵莉亚嘴唇嗫嚅着,半晌才说: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过问你的事。我把安排在神殿的人全撤走了,以后不会再监视你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真的吗?一个都没有了?”
朵莉亚被问住了,眼神闪烁着,看起来十分慌乱无助。
云筠深深看她一眼,冷笑一声。
她了解朵莉亚,在其他人的眼线被清除之前,她是不会撤走自己的人的。
她没有安全感。
相比大权在握的伊菲尔和活得随性的拉芙,她给自己套上了枷锁,活得谨小慎微,以至于对谁都不完全信任。
这点倒是跟她母亲挺像的,用人疑人,一旦那人手里的权力超过预期,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打压,让一切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就比如两天前云筠还是她的青梅,是站在她这边的助力,现在却因为任务不得不伤害她。
“朵莉亚,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朵莉亚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快要跟照不到太阳的云筠一样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没办法,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求你相信我。”
她说着,蹲在云筠面前,把脸放在她的腿上,看起来十分卑微。
云筠嗤笑,伸手抚摸她的脑袋,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残忍。
“朵莉亚,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大殿上突然反悔吗?”
朵莉亚仰起头,突然变了脸色, “希洛,不要说!求你……别说。”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云筠捏着她的下巴,俯身靠近她, “即使所有人都偏向你,我还是觉得你做不了王储,所以……我反悔了。”
朵莉亚眼眶骤红,整个人摇摇欲坠。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看着她的样子,云筠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她必须这么做。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不喜欢你罢了,听懂了就快滚,以后别再来神殿找我了。”
————————
云筠:训狗高手√
庆祝我自己努力写了两天肥章,留评给大家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