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姜鹿云不曾料到它会捉只毛毛虫回来, 连虚空中的蛇女也骤然僵住。
年幼时的事情太过久远,这些记忆她早记不清了。
无形的风卷起那只毛毛虫,将它托在半空,却不曾直接处理。
阿宝暗自向手上扔了两个清洁诀, 并未认定是小蛇顽皮捉虫回来戏弄她, 只用神识看清了小蛇这会儿骄傲期许的模样, 心下有些好笑, 遂着它的意揉了下它的脑袋, 轻声问:“这虫子是捉来给我吃的吗?”
小蛇吐了吐信子,快乐地翘着尾巴尖用力点头,豆豆眼还不住地往那只被卷到半空中的虫子那儿看, 脑袋又撞撞阿宝的手,示意她赶紧吃。
阿宝弹了下它的头:“我是人族, 不吃生虫。”
“捉来的虫子身上不干净, 你也不要吃。我以后会在那面案几上为你准备一个食盆、每日放一些食物,你若饿了, 就去那儿吃饭。”
小蛇的尾巴尖一点点落了下去,它听懂了自己捉来的食物女人不吃, 豆豆眼里的光霎时黯淡许多,垂头耷脑地趴下上半身, 却被女人的指腹抚过背脊。
它最喜欢的人族正与它淡淡说:“蛇儿能自己捕猎, 很厉害。”
小蛇尾巴瞬间嗖的一下又支棱起来, 这一次, 半条尾巴都翘了上去。
它实在好哄,此刻在女人手心下滚来滚去, 前一瞬还焉巴着的豆豆眼猛地一亮,嘴巴咧得大大的、蛇信一吐一缩, 显然是在笑。
阿宝收回神识,感觉到它慢悠悠地滚到自己脖颈上来,脑袋这儿蹭蹭那儿蹭蹭,偶有湿漉粘上,她已能想象出这条小笨蛇是怎样学着小狗伸信子偷偷舔她的了。
姜鹿云摸着手下绵软的尾巴,总藏着郁色的眉也被它闹得稍稍舒展。
养大一条小蛇,好似并没有那般轻松简单。
但也并不令她厌烦。
小蛇没有化形之前无法说话,可自从它来到这里,疏月天却莫名热闹起来。早已荒废的花圃中零落的枝叶响个不停,一小条蓝玉般的身影兴高采烈地在里边打滚游动,玩儿得满身泥泞后,再乖觉地爬到女人脚边碰一碰,女人就会把脏兮兮的小蛇重新弄干净。
偶尔阿宝有闲心控着一小片乌云飞到它脑袋上下雨,小蛇也开心得几乎要蹦起来。
它很好满足。
把小宝的尸骨带回家后,阿宝首当其冲需要做的就是继续炼化体内的灵力、清理筋脉中的寒毒,为此她在养了两年小蛇之后选择再次闭关。
她为小蛇制作了专门给它睡觉用的软窝和能够不断供应灵泉水的器物,也与门内饭堂中的小门徒订好每日的饭食、由灵鹤送到疏月天来。
“我要进去修炼一段时日,若你觉得无趣,可以四处跑着玩儿,但不要出问天门,外边很危险。”
进入密室前,阿宝在小蛇脖子上系好一根穿着金豆子的红绳,上面有她的灵力护体,亦刻着疏月天的弯月图腾,问天门中如果有其余同门看到它,见此也不会伤害它。
妖族比人族的生长还要缓慢些,小蛇虽长大了一点,却仍是幼蛇。
然而它安静地盘成一团抬起脑袋听阿宝讲话,应是明白了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女人,当即难过失落起来,豆豆眼里慢慢闪烁出水花儿,身子抖了抖,还竭力忍着,那些小珍珠直打转,倒瞧着愈发可怜可爱。
它挪过去蹭着女人的裙摆撒娇,尾巴尖一拍一拍地打着地面,想让阿宝把它也带进去,它不想跟女人分开。
可惜这一次,对它近乎于有求必应的人却没有同意,只坐在轮椅上弯腰敲了下它的脑袋,给予它一个早已深思熟虑过的承诺:“妖族化形乃是天赋,无需功法,如果你能在我出来之前化作人形,我就将你收为徒儿,可好?”
什么是徒儿?
小蛇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师徒是修真界中最为亲密的关系之一,情如母女。”
尽管并未体会过母女情分,可最为亲密这几个字小蛇能理解,刹那间挺直了上半身,用力地顶了顶女人的靴面,豆豆眼里倏然绽出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气。
它要做她的徒儿!
女人挽着半髻,白发披散于胸前,髻中银簪简约。
她并不常在小蛇面前露出轻快的神情与笑容,如今却难得毫无掩饰地扬起些唇角,琥珀色的瞳孔虽涣散无神,但于光照下仍透亮得宛如琉璃。更莫提眉心那点朱砂,秾艳如冬日赤阳。
阿宝已非受师尊师姐庇护的小徒,在年幼的小蛇妖前,也隐约多了几分年长者对少者惯有的纵溺。
她靠着轮椅,双手随意搁于膝上,低声笑道:
“我等着看你化形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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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
姚天姝才踏入疏月天的范围,便远远望见那上身已化作人形的小蛇妖手里抱着一堆野果,正闷头往主峰上游去。
她随意唤了声,小蛇亦闻见还算熟悉的气息,眉间的警惕渐缓,听话地停住动作。转头看去后见是姚天姝,就小小地笑了下,露出两颗还没被收好的尖牙,不伦不类地做了个礼。
“门主好。”
半年前姚祝余入禁山,问天门的门主之位由姚天姝接手。
按理来说本该举大宴,可如今这世道,活着尚且艰难,哪里有闲心去管这些。
因此姚天姝做主,仅给各方送去玉简通知,后自行在门内行过极简的传任仪式、告敬过天道,也就算了结。
鸦雏兼蜜褐色长袍轻拂,姚天姝不过抬步,身形却在下一瞬闪至这个直起尾巴还不足她腰间的小蛇妖跟前,目光在她额角显露的品月色鳞片上滑过,又落至她两只近于青冥色的竖瞳,不禁扬眉:
“姜鹿云马上就要出关,你这……”
小蛇的脸一下子苦着垮了下去,沮丧地低下头,蛇尾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嘟哝:“我也不想,但是我好像有点笨,暂时只能弄成这样。”
倒还坦诚,姚天姝微微勾唇,若无其事地揉了把小蛇长至肩头的黑发:“也罢,先上去吧,说不定她便喜欢你这样呢。”
收小蛇为徒的事情姜鹿云闭关前就已经与姚天姝商议过了,说实话,姚天姝并不赞成。
还是那个问题,妖族修炼的功法她们在这儿很难找到,纵然去妖域换,也大多只能换到最基础寻常的入门功法,而这种功法并不能支撑小蛇更久远的修炼。
届时花费的精力只会越来越多,或许还得不到什么成效,不如将小蛇送回妖域找到它的本族。
对于姚天姝的建议,姜鹿云心知有理,却无法痛快应允。
大多时候姚天姝也需处理自己的事,而她孤坐在昏暗主屋内书画着天方夜谭般的阵法图,目不能视,足不能行,唯有将窗户掀开些、静静听着那条幼蛇在地上摩挲爬行的轻微声响时,才仿佛遽然想起自己原还活着。
那条小蛇很喜欢躺在石桌上露出白色的肚子晒太阳,阿宝偶尔开启神识扫过它,见它的尾巴垂在那儿舒服得直晃,便好似自己也分到了点暖融融的阳光,筋骨与胸口处的寒霜亦随之褪散些。
姜鹿云仅是人,有私心。
最后,她与姚天姝说,若小蛇能在两年内摸到化形的门槛,就算天意,她会告知它其中利弊,若小蛇愿意留下,她再收其为徒。
“……它不过是一条最普通的蛇。”
倘若是天赋异禀、见猎心喜也罢,但这小蛇妖来后不久她们便测过了它的根骨和血脉,皆是平庸。
阿宝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杯盏,蓦地轻嗤:“我也不过是个既瞎又瘸的残废,它做我的徒儿,绰绰有余。”
“姜阿宝!莫说这样的丧气话!”
姚天姝听不得这些,忍不住拍了桌,但视线触及阿宝冷淡漠然的眉眼时,又是哑然阖眸,很快便甩袖离去,只硬邦邦丢下一句:“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们二人赌的是小蛇能否在两年内摸到化形的门槛,可阿宝告知小蛇的却是叫她在自己出关前正式化成人形。
这点小把戏还是某次姚天姝前来疏月天、见某条已经化出上半身的小蛇女躲在草丛里偷哭时才从小蛇嘴里套了出来。
姜阿宝的这些伎俩,打小就没停过,这般大了还诓一条刚出生的蛇,实在令姚天姝又好气又好笑。
可惜单纯的小蛇不知缘由,还当真信了她要正式化形的承诺,越临近姜鹿云出关的日子便越垂头丧气,生怕自己又被嫌没用、被丢掉。
因而姚天姝此时的这句话,小蛇并不信。
小蛇女闷闷地嗯了下,拖着尾巴一摇一摆地跟在门主后头走上自己很熟悉的地方。
才至院落门口,她鼻尖动了动,竖瞳猛缩,赶紧伸进脑袋去看,一眼就望见了坐在院中的白发女人。
她的心情止不住地飞扬上去,尾巴又爬又蹦,没几下就跳到了女人身前,脖子上挂着的红绳与金豆子直晃。
然而,等那双漂亮的眸子不紧不慢地抬起来后,小蛇所有的声音都被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结结巴巴半天挤不出一句像样的话,连称呼也不知该怎么称呼面前的人。
她很想喊师尊,但她有些笨、还没能化形好,大概不能成为姜鹿云的徒儿。
小蛇莫名沉默,抱着自己费劲儿摘到的野果子,很是局促,竖瞳前慢慢浮出薄雾,瘪着嘴想忍住想哭的冲动,一时间不知所措。
阿宝早注意到她了,如今用神识细细打量过她现在的模样,见她好似伤心得又要掉小珍珠,便抬手揉了下小蛇女脸颊两侧的婴儿肥,肉嘟嘟的,手感极好。
小蛇女化形后挺直尾巴比阿宝坐在轮椅上还矮一些,毕竟不管放在妖族还是人族都是个幼童,这会儿见女人主动来摸她,泪珠子还没收好,嘴角倒傻乎乎地先提了上去。
她长大了两岁,还跟才出生时一般好哄,看到阿宝如此动作,便好似敏感的小动物得到了什么指令,又一下子高兴起来,扔下自己辛苦摘的果子,不管不顾地扑到阿宝怀里去。
若非化形后比原先大了许多,她甚至还想打个滚。
小蛇女眼巴巴地盯着阿宝,笨拙地跟她示好,蹭蹭她的脖子,又闻闻她身上的气息,小声道:“我好想你。”
阿宝控着风将她的果子全放去了桌子上,抬手把小蛇女抱好,察觉到她那条还在扭来扭去的尾巴,拍了她一下:“坐好。”
好动症小蛇立马变成木桩子小蛇。
姚天姝在后头进来,摇着头一啧:“好黏糊。”
姜鹿云平静回怼:“羡慕可以直说,不烫嘴。”
“羡慕?”
姚大小姐哼笑,捡起颗小蛇女摘来的果子,随意擦擦后就往嘴里送,大发慈悲地偏过脸不与她计较。
小蛇女瞅了瞅她手里的果子,没敢说什么,把脑袋埋到阿宝身上去。
姜鹿云抚着她额角仿佛在发光似的鳞片,温声问这条小蛇:“你既能化形半身,如今可愿做我的徒儿?”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太大了些,小蛇女一个仰头,呆呆地注视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可是我还没能全部化形好。”
小蛇尾巴方翘起来,又耷下去。
果子都塞不住姚大门主的嘴,让她还留着空隙在旁边发出怪声。
姜鹿云冷酷无视她,丝毫不为自己诓骗小蛇而心虚,镇定自若地抚着小蛇的脸颊安抚:“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我很满意,就不知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徒儿?”
小蛇女像是得了大肉骨头的小狗,快活得尾巴都要摇起来,刚想喊出愿意,就被阿宝捂住嘴。
阿宝仔细告知她:“你是妖族,我是人族,我现在并无妖族修炼的功法。你若留下来做我的徒儿,我会尽力为你去妖域寻。此外,我会教你如何握刀、如何布阵。”
“但你若回了妖域、回到你的本族,哪怕仅是小族,也自有传承之术,会让你的修炼道途平坦简单些。如果运气好能拜大妖为师,则更有助于你的修行。”
功法与刀法、阵法等大相径庭,功法修炼的是筋脉丹田,人族与妖族在此方面相差极大。
但除了内修的功法,其余的刀术、阵术,阿宝都可以如常传授给她。
“修行之道漫长,非此刻兴起所能决定,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再好些想想。”
“若你仍愿意拜我为师,明日早晨来给我答复。若你想回妖域,我便送你去寻你的本族,亦或去寻我相识之妖、托他们收下你。”
阿宝松开了手,小蛇女早就安静下去,拧着眉头苦思冥想。
她自然很想现在就滚到地上去叩头唤师尊,能一直留在女人身边。
但姜鹿云说得如此认真严肃,她便只得动起她容量极小的小蛇脑袋去顺着女人的意好好想一想。
神识中瞧着小蛇女默默爬到一边儿去皱起脸思索,姜鹿云侧头:“你继任了?”
“怎么,不行吗?”
“不敢,还未恭贺姚门主登位。”
两人同步顿了下,继而纷纷翘起了嘴角。
姚天姝抱着胸,笑骂:“油嘴滑舌。”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鹿云靠在轮椅上,指尖敲了敲扶手:“寒毒快要逼出来了,灵力炼化和境界巩固还需要点时间。”
毕竟她此前完全是不要命式的强行提升修为,这会儿后遗症不少。
姚天姝颔首:“慢慢来就是。”
“你不是很喜欢那小蛇?与她说得这般清楚,不怕她选择回妖域?”
“与其日后悔恨,不如提早说清。”
“她这么大点儿,能懂什么?万一此时因为雏鸟之情留下来,日后又后悔,怎么办?”
阿宝端起茶盏抿了口,不置可否:“我给过选择的机会,她自己选的,又能怪谁?”
姚门主可看不惯她这样的奸猾之辈,连连摇头:“姜阿宝啊姜阿宝,对一条幼蛇耍心机,你可真行。”
姜阿宝脸皮厚,无所谓,随手偷了颗小蛇摘来的果子:“以后别当着我徒儿的面喊我小名。”
师尊的威严得高高竖起。
回答她的是一枚扔过来的果核。
“八竿子还没影儿的事少想,等这小蛇女同意了再说。”
姚大门主的身影朝院落门口飞去:“姜阿宝姜阿宝姜阿宝阿宝阿宝阿宝。”
一如既往的聒噪,跟鸭子似的。
她身后,是两枚顺着风砸来的果核。
偷吃完小蛇果子、还把果核乱扔的师长沉稳斥道:“幼稚。”
早晚叫饭堂把鸭子给炖了。
姜鹿云进疏月天密室闭关期间,小蛇女晚上都是缩成原型睡在她院落主屋里的软窝上的,她还把自己的软窝悄悄叼着拖到了阿宝的床旁边,上头有很浓的阿宝留下的气息,会让她感到安心。
如今阿宝既出了关,某条贪心的小蛇便蠢蠢欲动地想再往女人身上凑近些。
子夜,一颗圆润的脑袋扒到床头,豆豆眼谨慎地观察了片刻,确认女人还闭着眼在睡觉,细软的身子一扭,灵活敏捷地滚到了女人的枕头旁边,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小蛇翘起尾巴为自己欢呼,再小心地往女人脖子处滚了滚,贴着温热的肌肤、嗅着女人身上幽淡的香味,翻起肚皮吐了吐信子,终于安逸地阖上了豆豆眼。
一直未动的人在它呼吸平稳下去后忍不住弯唇,将自己的被子拉了拉、妥帖盖在小笨蛇的肚子上。
次日清晨天才雾蒙蒙亮小蛇女就咕噜滚了一下醒过来,兴奋地化成半身人形去叫阿宝,见女人似乎醒了,便立刻爬下床趴在地上砰砰给磕了两个响头,大声喊:“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本还头脑不清醒的阿宝挣扎着撑坐起来,有些无奈地扶额:“磕这么重不疼吗?你这是两拜。”
小蛇女眨了眨眼睛,哦了下,乖乖地又喊了一遍,把一拜改为了两拜。
她这样,真的有些笨、又有些可爱。
阿宝腹诽,再多拜一下就可以入洞房了。
“敬师茶呢?”
这是什么?
没学过礼节且年仅四岁多的小蛇女傻眼,但她灵光一闪,扭头找了找,赶紧颠颠地去桌上倒了杯茶水,前头的尾巴一低,也不知是在跪还是在趴,恭恭敬敬地把茶端给姜鹿云。
还是冷茶。
幸而阿宝也不甚在意这些形式,一口饮下,便算拜师完成。
随后,她用风将小蛇女拎起来,揉了下她的脸颊,叫小蛇先自己出去玩儿。
“第一日不用太过勤勉,午时往后再来寻我,我会教你怎么拔刀、握刀。”
“那我去给师尊再摘些果子!”
“好,去吧。”
听着尾巴的摩挲声渐远,阿宝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地重新躺下,朝里翻了个身,把被子一直提到头顶裹好,手指随意在床头布下一个隔音阵,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继续睡。
倒霉孩子,怎么这么有精力。
她才闭关出来,累得半死,居然这个时辰就把她吵醒。
“逆徒。”
虚空中的姜熹不禁失笑。
既然已收了小蛇做徒儿、小蛇也算能化形,那取名的事儿就得搬上日程。
为此,姚天姝埋头守在南明峰小山似的案卷中之际还不忘往疏月天传了两只纸鹤通讯:“你别说是谁取的,让小蛇自己选,看看她要谁的。”
姚大门主选出来的是毓、璨二字,皆写在印着金箔的红纸上。
姜鹿云看过后没评价,她将自己选出来的那个字写在与小蛇鳞甲颜色相同的品月色薄纸上,既而把三张纸放在一起,告诉小蛇女想要哪个做名字就抓住哪个。
红色,俗。
蓝色,显眼。
阿宝不慌不忙地品着茶,已做好她会第一时间去抓蓝纸的准备。
对于小蛇而言,这些字她或许连认都不认得,说是叫她选,实则就是抓阄。
然而,小蛇女趴在桌上打量了半天,眼珠子居然盯到其中一张红纸上头去了,爪子缓缓伸出。
一道忽如其来的风生气地打了下她的爪子。
小蛇嗷了下,不明所以地茫然抬头,师尊正垂眸端着茶盏以杯盖撇去水面茶叶。
所以肯定不是师尊。
小蛇挠挠脑袋,爪子也不疼,便心大地继续低下去瞧。
这一回,她的视线终于从那张红纸上挪开。
挪到了另一张红纸上。
她再次伸出爪子。
啪。
又是一道莫名的风吹来,在小蛇的脑壳儿上恼怒地拍了一下。
爪子咻的一下缩回,这一次,靠谱的师尊好似也发现了不对劲,蹙眉将眼圈红红的小蛇女搂进怀里、给她揉了揉脑瓜子,关怀问:“怎么了?”
小蛇立刻缩在师尊怀里跟师尊告状,委屈得不得了:“有风打我。”
师尊自然心疼她,安抚地亲了下小蛇的额头,抬手将窗户关紧,沉声道:“风坏。”
被亲了的小蛇下意识咧开嘴笑,只知道附和师尊点头,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偷乐:“师尊,你真好。”
师尊怜爱地摸着小笨蛇的脑袋:“继续吧。”
这一次,小蛇看中了最后一张纸,躲在师尊怀里,试探地伸出爪子,嗖的一下把纸抓走。
可能是窗户关紧了,没坏风再打她。
师尊很满意:“这是我给你取的,熹,意为光明。”
“日后你随我姓姜,就叫姜熹。”
小蛇本来更喜欢鲜艳耀眼的红色,但一听是师尊给自己取的,那点子小遗憾顷刻间灰飞烟灭,快乐地甩起了尾巴:“我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就好。”
选名出了结果,肯定得告诉姚大门主。
伏在案卷中的门主一听小蛇的选择,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不会做了什么手脚吧?”
不对啊,小孩儿不都喜欢亮眼的颜色吗?
她还特地准备了两张呢,两倍的几率。
姜鹿云倚在窗边,听着小蛇女到处乱蹿的声响,冷静道:
“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