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左右,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时染换完衣服下班，蔚裳说想走走, 她们就压着马路，顺路穿过学校往回走。
随着个院系的考试陆陆续续结束，校园里也慢慢变得冷清。
口中葡萄味的硬糖慢慢融开，酸甜的味道在味蕾蔓延，时染含着蔚裳给她的糖，两人并肩前行。
夜里微凉的风钻进领口，温度有点低, 时染竖起衣领，把蔚裳的手握紧了些。
对方的手很冰，那怕是她握了很久也没有捂热。
时染记得小时候外婆和她说过, 手脚长年冰凉是身体不太好的表现。
而蔚裳的身体看着就比较纤薄，之前也因为低血糖在浴室晕倒过。
想到这里, 时染把她的手往掌心拢了拢，带着塞进进自己更温暖的外套里。
"嗯？"
蔚裳和她并肩，低头瞥了一眼，又抬头似笑非笑看着她, 微微挑了下眉。
时染对上她的视线，才后知后觉红了耳朵, 眼睛故作镇定盯着前面：“……你的手太凉了。”
虽然她和蔚裳连接吻那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但仿佛中间跳过了太多步骤，显得主动的关心要比身体接触更加肉麻。
“我从小就是这样，可能因为体质弱吧。”蔚裳笑了下：“小时候经常不舒服，我一生病, 外公就会用生气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在嫌弃我生性天弱, 所以但凡一些能忍过去的小毛病，我经常装作没事的样子。”
时染微微愣神，这是她第一听蔚裳提起她的家事。
其实目前为止，她对蔚裳的了解还不算多。
“糖吃完了么？”蔚裳突然问。
时染点了点头，胳膊被带着往旁边走。
时染抬眸看向四周，才发现她们走到了学校图书馆后面的人工湖附近，那边有树木水草，环境清幽，但晚上缺少灯光设备，远看去只是一片朦胧的漆黑。
沿着蜿蜒的石砖小路往里面走，远离路灯，蔚裳将她拉到一片树下的阴影里，停下脚步。
四下无人，也没有光源，凉风吹着枯黄发硬的树叶发出细响。
时染后背僵硬地抵着树干，耳边是轻缓的呼吸声，蔚裳抓着她的胳膊，隔着柔软的衣料，感受到对方偏低的体温。
“刚才的糖甜吗？”蔚裳声音有些闷。
时染顿了下，回答道：“甜。”
“我想尝尝看。”
蔚裳抬起下颌，抓着她衣袖的手攥得更紧，“时染，可以亲我吗？就现在。”
时染定定站在原地。她们躲在一棵树干粗壮的大树后，前面是砖块铺就的小路，就在刚才，还有散步的人从前面经过。
今晚的蔚裳情绪有些不对，从她走进咖啡店的那刻，时染就注意到了。
不过……
她低头，轻轻碰了下蔚裳的嘴角。
然后，抬手托住她的后脑，青涩地加深这个吻。
蔚裳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背，气息焦急而灼热，和之前的吻不一样，像溺水之人攀附救命的稻草，如同藤蔓般丝丝缠绕，深入骨髓的缠绵让时染有些头晕目眩，仿佛要和蔚裳一起溺死在水里。
时染半僵着身子抵靠在身后冰冷的树干，长时间的亲吻导致手脚发麻。
蔚裳显然也是如此，她搂着时染的腰，喘气时带起胸腔的起伏，无力地紧靠在她身上。
耳边剧烈的心跳声慢慢平息，时染静静抱着她，偶尔听到身后有人笑着经过的声音，却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果然是甜的。”
半晌，蔚裳下巴在她身上蹭了蹭，笑着站起来，嗓音带着意犹未尽的沙哑：“我们回去。”
走出学校大门，路上车水马龙，街边商铺灯火通明，一条街的距离，不需要几分钟就能走完。
“滴滴——”
输入密码，推开玄关的门，客厅里的灯是亮着的。
时染往里面走了一步，手腕就被拉住。
回过身，蔚裳轻轻环住她的脖子。
唇瓣被湿软的舌尖舔舐，随即，探入牙关。
如果今晚蔚裳的吻充斥着情绪，那时染敏锐地察觉到她比刚才稳定许多，动作也变得温柔眷恋。
时染更喜欢此时的吻，因为能让她感受到爱意。
而爱意是需要得到回馈的。
时染的回应还比较生涩，不过已经有过几次前车之鉴，加上脑海里闪过的“接吻宝典”，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慌乱，冷静下来，变得娴熟不少。
半晌，她后退一步，伸手捧住蔚裳的脸。
清澈的长眸半垂，她缓缓凑近，在蔚裳唇角献上主动且虔诚的吻。
“吱呀”
这时，身后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时染一僵，扭头看过去。
“啊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单鸢本来迈出来的腿缩回去一半，站在房间门口望着她们，一双眼睛瞪得贼大。
时染这才恍然想起蔚裳提起过的，她表妹也搬进来的事，倏然松开手，她烧红着脸局促地和蔚裳拉开距离。
“……”
旁边蔚裳被时染推开，绯红的眼尾耷拉下来，瞥向里面的单鸢，瞪了她一眼：“进去呆着。”
单鸢缩了缩脖子，当即退回房间关上门。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
时染抓了抓头发，压着脸上的燥热，视线穿过客厅看向卧室：“……我的行李好像还没有整理，是放在房间里了吗？”
蔚裳舔了下唇，嘴里满是葡萄味果糖的甜味。虽然被单鸢扫了兴，但介于时染出乎意料的表现，她现在心情满足，原本压在心头的阴郁情绪也消了大半。
“对，我已经把你的行李箱放进卧室了。”她迈开腿，往主卧走去。
打开事前清理出空间的衣柜门，蔚裳站在床边：“你可以把衣服放在这里，放不下的话我再腾地方。”
时染只有一个小行李箱的东西，衣服也没有几件，其中一半还是蔚裳上次买给她的。
“够用了。”
她弯腰拉开行李箱，开始整理。
“刚刚，没关系吗？”时染抓着一叠整齐的衣服，脸上的微红还未全褪去。
蔚裳声音平静：“没事，不用管她。”
时染默默点了下头，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
蔚裳的卧室很大，装饰风格偏暖色调，身后睡两三个人也绰绰有余的大床上放着好几只等身抱枕。时染不是第一次来蔚裳的房间，但之前的状态都比较仓促，那些抱枕，她今天才注意到。
晚上喜欢抱着东西睡觉……
蔚裳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吗？
拉上窗帘，将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光隔绝在外，蔚裳走过来坐在沙发上，长腿微曲，拎了只抱枕抱在怀里。
时染默默叠着衣服，将它们整齐地放进衣柜，她脱了外套，抬手放东西时，短衫下摆紧致的腹肌线条若隐若现。
蔚裳眨着眼睛，视线粘在时染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和时染待在一块时，她有种别样的安全感。
“你好像很会做家务。”她看了眼时染箱子里叠得一丝不苟的衣服，那规整的形状比她叫的专业衣橱整理师还要漂亮。
时染半跪在箱子边，抬起头：“还好，不过我厨艺应该还不错。”
“是么？”蔚裳眼睛一亮，她没想过时染还会做饭。
她口味比较挑剔，在学校还好点，可以吃固定几个合胃口的窗口，放假后就比较麻烦，这附近的外卖已经无法入她的口了。
“你不嫌弃的话，明天我们可以买些菜在家里做。”时染站起来，轻声说道。
蔚裳开心地弯起眼：“好啊。”
“那，你有什么忌口和想吃的菜吗？”
“我没那么挑剔。”蔚裳歪头想了想：“肉类比较喜欢吃的是虾，讨厌猪肉和羊肉，不喜欢香菜，讨厌菜籽油的味道，花椒太麻我不喜欢，不要过于油腻但太清淡也不好……”
“……”
时染默默拿出手机，点开记事本。
蔚裳确实“不挑剔”，她逐一记完之后，记事便签里已经是长长的一串。
不过问题不大。
她虽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也听过一句古老的爱情名言。
——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时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好久没下厨了，不知道厨艺下降了没有。
明天，一定要好好准备。
“我先去洗澡？”
“好啊。”
时染思考着明天的菜单，听到她的话也没多想，自然地点头应了声，过了会儿抱着衣服站起来，才却发现蔚裳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她。
她姿态慵懒地斜靠着沙发，食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唇，看着时染眨了下眼，勾起唇：“还是你先洗？或者……一起？”
“……”时染感觉耳朵又发起烫。
她自然明白过来蔚裳的意思了，可对这方面，她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概念。
如果说保守，严格意义上她认为自己也不算是，她只是……完全不懂。
毕竟以前对性取向还处在模糊的状态时，她对两性关系之间那种本能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也没想过主动去了解，就导致她只有从网络上一扫而过的模糊认知，更别提女生之间的。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蔚裳进去洗澡后，时染才坐下来松了口起气。但过了会儿，又对自己刚才的害羞和无措感到一点懊恼。
行李箱的东西收拾完，最后剩下一本她前几天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盯着书的封皮看了几眼，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她拿出手机。
从之前的历史记录里点进去，她垂下眼眸惊吓心来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喉咙干涩，感觉有些口渴，她起身走到客厅接水。
刚走出去，就看到了站在冰箱前，正在拿饮料的单鸢。
她不是第一次见单鸢，但对方之前却没见过她，除了KTV那晚的匆匆一瞥，不过光线暗，对方估计并没有看清她。
一想到刚才和蔚裳在玄关接吻被对方看到，时染走过去打招呼时，表情相当不自然。
“你是我表姐的……女朋友吗？”
趁着蔚裳不在，单鸢睁着一双大眼睛仔仔细细盯着时染打量。不得不说，蔚裳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女朋友？”
时染转念一想，单鸢都看到她们接吻了，这么问似乎也正常，只是……对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自然？
“难道不是吗？我刚都看到啦~”单鸢挤眉弄眼，神色八卦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不用害羞，我知道我姐喜欢女生。”
时染顿住，愣了几秒后，直直看向单鸢：“她……一直都只喜欢女生吗？”
“对呀。”单鸢：“我表姐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女生了。”
说完，她好像很懂地还递给时染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我表姐可是比蚊香还弯，只喜欢女生，更不可能是直装姬。”
良久，时染蹙起的眉缓慢舒开，淡淡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