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两天,谢南观的烧很快就退了,只不过喉咙还是会疼,从一开始的刀片嗓转变成烟嗓,一说话就沙哑得厉害。

  为此,丹尼尔特意给他放多了三天的假,给他戏外的拍摄安排放到了后边。

  谢南观觉得那样太矫情,坚持要回去剧组里边。

  丹尼尔知道青年的性子,平时温和得像水,从不反驳别人,但一旦说到工作上的事儿,就一点也不含糊,一点感冒发烧根本就阻止不了他。

  知道哪怕就算给这个人放假,对方还是会以各种理由返回剧组,直接投入工作。

  但丹尼尔又担心谢南观的身体,毕竟当时看到谢南观脸色异常通红晕倒,怎么也叫不醒时,他的心脏都漏跳了好几拍。

  偏偏这几天严青森好巧不巧也低烧,缠着他要他下班回家陪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时薄琛得意地往医院跑,自己却做不了什么。

  犹豫之下,丹尼尔还是同意了谢南观回来,但只给他安排了一些比较轻松点的拍摄工作。

  跟着谢南观回来的,还有一直在照顾他的时薄琛。

  刚回到剧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特别是顾北,抱着他的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没拿张纸巾给谢南观哭丧了。

  时薄琛的脸色立刻黑得比旁边的黑幕还沉,但也只能忍着,后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将头侧向一边。

  谢南观没注意到那边,无奈地推了推自己腰上那颗金色的脑袋,无奈地笑了笑:“只是感冒发烧而已......”

  顾北就哭嚎得更大声了:“什么叫‘只是’!当时我都差点以为南观哥回不来了!”

  “怎么会,太夸张了......”

  顾北才不听那么多呢,反过身指着时薄琛:“我才不夸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担心!当时时薄琛都被南观哥你吓得哭了!”

  被突然点名,时薄琛的身子立刻僵住,手指也不自然地蜷了蜷,但没有否认。

  他没再听下去,自觉地跑去一旁扛摄影器材。

  谢南观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才说:“你看错了。”

  毕竟当初他发烧差点晕倒在医院的时候,这个人都没接过他的电话。还在知道他发烧的情况下,逼着他做|爱。

  他可想象不出来时薄琛会因为他晕倒而哭出来。

  “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的视力可是2.0呢!”顾北撇撇嘴,才不相信是自己看错了,“当时时薄琛怎么喊你,你都不醒,他就抱着你边往外边跑边哭,眼泪都被甩到后边去了!”

  “......”谢南观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夸张的成分。

  但他确确实实没想到,时薄琛会因为他而那么着急。怪不得在那天的梦里,他总觉得自己的脑袋晃悠得厉害,原来是时薄琛抱着他跑得急。

  谢南观看向另一边的时薄琛,心情复杂。

  如果放在三年前他还爱着时薄琛的时候,当听到这件事情后,他肯定会高兴得直接跑过去直接抱住他。

  但现在......

  哪怕他知道时薄琛爱着他,他都不会这么做。

  -

  副导演也遵循了当初的承诺,和那边的公司沟通,把时薄琛留在了剧组做主摄影师。尽管丹尼尔非常不乐意,凶巴巴地要把人赶走。

  但他始终拗不过副导演,在被副导演约去办公室聊了近半个小时后,丹尼尔才勉强愿意把人留下。

  只不过看向时薄琛的眼神还是充满敌意,恨不得立刻就把人轰走。

  时薄琛也变得脸皮厚,故意装作看不见那份目光,沉稳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而谢南观知道时薄琛被留下来后,也五味杂陈。但毕竟时薄琛的去留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因而在适应了一会儿后,也就习惯了。

  在工作的缝隙,谢南观偶尔抬起头时,看到时薄琛穿梭在片场的身影。当他看向时薄琛的时候,对方却像是已经提前窥探到了他的动作,稍稍侧过脸来去温柔地和他对视。

  就像十三年前隔着那扇画着涂鸦的窗帘,少年时薄琛微微侧过脸,柔和的目光像一只蝴蝶,穿透金色的阳光,停留在他面前的窗台上。

  就像看着他,又像在等他。

  谢南观微微一怔,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得厉害,仿佛要撞破胸膛。

  他连忙抬手摁住自己的胸口,想要阻止这份奇怪感情的涌溢。但这样做,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心跳仍然越来越快,刺破时空,一如十三年前的窗外的他。

  谢南观匆匆避开了目光,和剧组负责人说了一声后,离开了这里。

  他没看到,当他挪开目光的一刹那,时薄琛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一如十三年前。

  当谢南观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时薄琛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

  但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影出现在这的一刹那,时薄琛的身上的戾气突然收起。

  他看到的,只是时薄琛垂着头看着地下,肩膀低耸,好像陷入了沉痛之中。

  谢南观隐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走了过去。

  越来越近,那边的声音也听得越来越清楚。

  “我不是故意的时摄影,只是一个杯子而已,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带头说话的是这次距里的妖精男二,声音嗲得厉害。

  谢南观皱了皱眉,看向地上。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那是自己亲手做的陶瓷杯。当时他是特意去陶艺馆做的,他和时薄琛一人一个,时薄琛的是狗,而他的是猫。

  只不过时薄琛一直都不喜欢这种没用的东西,他也就只能包好放了起来,后来就不知道被他放在哪个角落了。

  他本以为是时薄琛嫌弃这对杯子丑,已经扔掉了,但没想到,时薄琛竟然好好留着。

  而现在地上碎掉的,就是他做给时薄琛的那一个小狗杯子。只不过,现在杯子上的小狗图案裂掉了,伤痕一直从头顶延伸至了下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南观竟然觉得垂着肩伤心的时薄琛很像那只碎掉的小狗。

  这个男二仗着有金主包养才能进到的剧组,而对方也仗着有点后台,到处惹是生非显摆自己的身份地位。

  也因此,剧组里的人都不太搭理他,瞧不上这种人。

  时薄琛也不像对方说的那么生气,只是垂着头低声呢喃:“这是我的爱人给我的杯子......”

  他的眼眶也红了一圈,似乎还哽咽了一下:“我的爱人已经离开我了......”

  闻言,围观的人脑子里立刻演上了一场苦情戏,瞬间炸开了锅。

  他们本想帮着时薄琛说些什么,但看到对方嚣张跋扈的样子,又都憋着没说话。

  老实说,混这个圈子的都不容易,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而牵头。而对方的背后又靠着一个金主,他们就更惹不起了。

  更何况,时薄琛也不是一直待在他们公司的,说不定过不久就走了,他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而对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看其他人没说话,态度也越来越嚣张:“大不了我赔你,像这种廉价的杯子,我赔一百个给你都行。”

  说完,还装可怜地耸耸肩:“真搞不懂,像做你这么低贱一行的,还搞什么尊贵,一个杯子都弄得那么珍贵。”

  哪怕是被这么说,时薄琛也只是抿着唇,一发不言地看着杯子。

  “行了行了,赔你就是了,什么人用什么东西,真是晦气......”

  余早念掐了个兰花指拍拍自己的肩膀,就要挤开人群走掉,却被突然摁住了肩膀。

  余早念诧异地回过头,却对上了谢南观那双笑着的眼睛。

  他猛地一颤,脊背瞬间发凉。

  那双眼睛明明是在笑着的,可是却不带任何感情,非常冰冷。深色的瞳孔里似乎藏着无数把冰刃,稍微一对视,都会被卷入对方的冷意之中。

  “谢南观,你、你做什么......”余早念后退了一小步,却被对方摁住无法动弹。

  肩膀上压力一重,他疼得“嘶”了一声,但不敢反抗。

  谢南观是这部剧的主角,能力是出了名的强,又是丹尼尔亲自说了会罩着的人,将来指不定会火成什么样。

  正因为如此,他够胆去挑衅剧组里的其他演员,却唯独不敢动谢南观。

  “低贱的一行?什么人用什么东西?”谢南观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原来像你这么高贵的人,是专门用来给垃圾暖床□□的啊。”

  余早念瞬间愣住,很快反应过来目眦欲裂:“你......!”

  他万万没想到向来温和的谢南观有这么恶劣的一面,就像之前柔和的面具被瞬间撕下。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谢南观竟然知道,还拿这件事来威胁他!

  但那又怎么样,这个人又不可能有证据,他藏得那么好!

  他心里侥幸地想,得意地笑了一下,就要大声叫嚷,但还没发出声,又被打断。

  “别叫,你敢叫我就能让其他人都知道你有多‘高贵’。”谢南观轻声威胁,面上却始终带着柔和的笑容,叫旁人看不出任何破绽,“你和那个人的谈话我都录得一清二楚。”

  说着,谢南观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余早念瞬间面如死灰,声音硬是憋了回去。

  谢南观唇角的笑像是噙了霜,而眼中的寒意也越来越浓,他冷声命令:“给他道歉。”

  闻言,余早念脸色变了变,不满地小声说了句:“凭什么......”

  然而他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话,他就听到谢南观在他耳边低笑了一声。

  那笑带着同情,又带着嘲讽。

  他听到谢南观说:“就凭我是他之前的爱人。”